顧勤回來的兩天裡,顧小懶幾乎每時每刻都圍著他轉(zhuǎn),然後每時每刻的都在跟他說一件事,就是,如果他高考落榜了不要緊,不需要悲傷也不需要難過,因爲(wèi)有她養(yǎng)活。完了小丫頭還抱著自己的小肥豬存錢罐得意洋洋的在他面前使勁晃,裡面的錢幣頓時就發(fā)出嘩啦嘩啦的清脆撞擊聲。
但是顧勤此刻卻覺得,這是世界上最讓人痛苦的聲音,可以說他這個假期過的相當(dāng)?shù)聂d悶。這丫頭,爲(wèi)什麼每次見到他都要跟他講什麼他落榜了就由她來養(yǎng)活的話?
顧勤鬱悶的頭髮在這兩天裡都掉了一小撮,臉上的表情更是晦氣的不行。吳越則在旁邊看他笑話,甚至還不厚道的笑出聲來,氣的顧勤都想一腳把他踹黃河裡喂沙子去。
顧勤痛並快樂著的在家裡過了一天半,然後大包小包的帶著顧媽給準(zhǔn)備的各種吃食和衣物回了學(xué)校,臨走的時候顧小懶終於良心發(fā)現(xiàn),從小肥豬存錢罐裡面扣扣索索的取出十塊錢給他當(dāng)車費。
顧小懶把錢塞到大哥手裡,一臉不捨的叮囑他:“大哥,這錢給你和吳越哥哥當(dāng)車費用的,你千萬別亂花……”說完抱著小肥豬一臉心疼,“好可憐,都瘦了,可憐的小豬豬。”
顧勤拿著那十枚一元硬幣真是哭笑不得,顧爸在一旁打趣:“真是個小氣的丫頭,捨不得給就捨不得給唄,還窮裝大方。”
誰知顧小懶木著一張小臉耷拉著眼皮瞅了顧爸一眼,一本正經(jīng)的說:“我答應(yīng)大哥了,他要是考不上我就要養(yǎng)他的。”所以,我給他付路費是應(yīng)該的。
顧勤那叫一個鬱悶啊,他終於忍不住伸手使勁揉了揉顧小懶的頭髮,把她頭上扎的兩個羊角辮給揉亂了才停手:“小懶,你怎麼就一門心思的認(rèn)爲(wèi)大哥考不上呢,萬一大哥考上了呢?”這丫頭太邪門了,她到底因爲(wèi)什麼非要堅持認(rèn)爲(wèi)自己高考會落榜?
顧小懶瞟了他一眼:“那大哥爲(wèi)什麼認(rèn)爲(wèi)自己一定能考上?跟你一起參加高考的大哥哥大姐姐那麼多,憑什麼你就能夠擁有那樣的運氣?”你也太自信了,放了那麼大的希望在高考上面,難怪前世落榜了會受到那麼大的打擊。
顧勤被堵得說不出來話了,他還真不敢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就一定能考中名牌大學(xué)。
吳越在一旁看著兄妹二人互動,眼角抽了抽,果斷的將臉扭到了一邊去,生怕被小丫頭髮現(xiàn)自己在看她,而對他千叮萬囑的,讓他一定要守身如玉啥的……天知道這小丫頭的腦袋到底怎麼長的,人不大,小心思倒是不少。人小鬼大的弄的人哭笑不得,招架不住。
不過他不去看顧小懶,就以爲(wèi)小丫頭會放過他嗎?不可能!
顧小懶叮囑完了顧勤,就去叮囑吳越,讓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學(xué)校裡那些大姐姐給誘惑了云云,讓吳越聽了哭笑不得。最後看見公交車的時候,幾乎是同時躥上去的,瞧那狼狽的架勢,跟逃難似的。
顧小懶無語,心想:姐姐有那麼可怕嗎,一個二個的都跑的跟兔子一塊。
顧爸嘴角抽搐,對自己這小女兒真是一點招兒都沒有了,只盼著她能趕緊長大然後給送學(xué)校纏磨老師去。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貧道。
顧小懶跟顧爸回到家,一進門就看見顧奶奶黑著一張臉坐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上,在她對面坐著的二奶奶則是滿面尷尬。二奶奶跟顧奶奶是妯娌,是顧小懶她爺爺?shù)男〉埽瑺敔斶@一輩家裡就兩個兄弟,人口還算簡單。只不過這兩個爺爺都是沒啥福氣的人,因爲(wèi)祖上是地主,成分不好,十年動盪的時候沒少挨批鬥。後來被人糟踐的狠了,落下了病根,結(jié)果沒幾年就去世了,只留下顧奶奶和二奶奶這兩個可憐的女人扛起了家裡的重?fù)?dān)。
也正是因爲(wèi)如此,顧奶奶跟二奶奶兩人的感情還是很好的,這麼多年了,就沒見兩人紅過臉。這回顧奶奶能跟二奶奶生氣,可見二奶奶肯定是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錯事了,要不然顧奶奶的臉色也不能這麼難看。
顧爸挑挑眉:“媽,二孃,你們倆這是怎麼了,剛纔說什麼了?”怎麼給氣成這樣?他這個二孃性子爽朗堅強,不過卻有一個小缺點,就是偶爾喜歡佔點小便宜。當(dāng)然了,這個也不算什麼壞事,老太太早年喪夫,一個人撐起一個家獨自將三個子女拉扯大,可見活的多不容易。也正是因爲(wèi)這個原因,才養(yǎng)成了喜歡佔小便宜的習(xí)慣,其實說白了還是被生活給逼的,要不然誰願意去看別人的白眼?
顧爸就以爲(wèi)這回二奶奶又因爲(wèi)他那幾個堂兄妹來家裡借錢。
光是借錢的話也不礙事,但是每次都是借了不還,這就人討厭了,更何況這錢還不是給老太太自己花的,就更讓人心煩。誰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颳來的,那幾個堂兄妹都有手有腳,身體也健健康康的有房有地,憑啥讓他接濟?他又不欠他們的。
想起這個,顧爸的眉毛就微微皺了一下,反正打定了主意,只要二奶奶不跟他開口,他就假裝不知道,要是跟他開口了,那他就找個藉口打發(fā)了,要不然以後都成習(xí)慣了,那幾個堂兄妹還真拿他當(dāng)冤大頭宰了。
二奶奶似乎是看出顧爸心裡的想法,臉上有些訕訕的,嘴脣囁嚅了一下才略有些難堪的低聲道:“這回不借錢……我就是,就是想給我那大侄子說回親……”
顧爸挑眉:“二孃你是打算把誰說給你大侄子?”二奶奶口中的“大侄子”他也略微瞭解點,那小子叫宋剛,十八歲去當(dāng)兵了,到今年該有九年兵齡了吧,算算也是到轉(zhuǎn)業(yè)的時候了。只不過,那小子這樣一算今年就有二十七了,一個大小夥子,又是當(dāng)兵的,二十七了居然還沒結(jié)婚,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要知道,這年頭當(dāng)兵還是很吃香的,每年家裡都能拿到一筆補貼錢,更何況像宋剛當(dāng)上了連長的更加的招小姑娘喜歡,沒可能都這麼大了還沒結(jié)婚。
別是有什麼隱疾吧?顧爸心裡暗暗的想。
“哼!”顧奶奶聽到二奶奶說起她那個大侄子就來氣,不由得冷哼了一聲,對顧爸沉聲道,“你二孃想把你妹妹介紹給她那個大侄子呢。”
二奶奶見大嫂開口了,就不說話了,只是面兒上的尷尬之色更濃。
顧爸一看就知道這裡面有問題:“怎麼回事?”
“哼!”顧奶奶又冷哼了一聲,才道,“你二孃家的那個大侄子今年出任務(wù)的時候受了傷,腳跛了。”也就是說,那個宋剛成了瘸子。
顧爸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沒有女孩願意嫁給他,一個瘸子,又是轉(zhuǎn)業(yè)軍人,以後還能有什麼前途?也難怪老太太會這麼生氣,光是他自己聽了都覺得氣憤難當(dāng),他妹妹從小被家裡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那麼嬌貴的一個女孩兒,虧二孃能說的出口。
倒是一旁的顧小懶聽到宋剛這個名字後一時間有些恍惚,二奶奶家的這個大侄子她知道的,前世的時候特別的疼老婆。他那個老婆又懶又饞,一不順心就跟他鬧,可就是這樣一個庸俗的女人他卻偏偏還捧在手心裡當(dāng)成寶一樣疼,原因就是那女人當(dāng)初沒嫌棄他是個瘸子就嫁給了他。
那個宋剛她是見過的,一八幾的個子,身材特別好,身上還有一種軍人特有的颯爽,光是站那兒就能夠吸引人的目光。就是這麼一個優(yōu)秀的男人,在受傷轉(zhuǎn)業(yè)回來後,偏偏就沒有哪個未婚姑娘注目的,大家都覺得他一個瘸子沒前途,都不願意嫁給他吃苦。
不得不說這個時候的大姑年也是很現(xiàn)實的。
記憶中,好像二奶奶是來家裡跟奶奶提過親,不過那時候奶奶很生氣,罵二奶奶這是在把小姑往火坑裡推,這次的談話不歡而散,後來二奶奶丟了面子都不怎麼跟家裡來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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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顧家沒給宋家臉,但宋剛卻沒有記仇,小姑後來出事得了憂鬱癥要跳河自殺,還是他給救上來的。當(dāng)時數(shù)九寒天的,人上來的時候臉都凍紫了,嘴脣都是青的,就這樣還叮囑顧家好好照顧小姑。那一次顧小懶記的特別清楚,對此印象很深刻。
所以知道了宋剛的爲(wèi)人品性後,顧小懶覺得這個宋剛除了腳有點跛之外其實還是個很優(yōu)秀的男人,要人品有人品,要外形有外形,最重要的是他疼老婆。顧小懶並不奢求小姑將來能大富大貴,只求她能夠過的幸福,能夠有一個完整的家,有丈夫疼愛,兒女繞膝,平淡並幸福的過完這一生。
所以,在顧小懶看來,其實宋剛還是挺適合小姑的。至於說身份地位的問題,這完全不算什麼,人宋剛好歹也是當(dāng)了九年兵,就是受傷也是爲(wèi)國家奉獻(xiàn),現(xiàn)在他腳跛了,咱也不能因爲(wèi)這個就歧視他。誰能保證自己這一輩子就沒病沒災(zāi)完完好好的?說不定哪天出門就被車掃了,弄個半身癱瘓啥的。
所以顧小懶對於二奶奶來家裡替宋剛跟顧奶奶提親,她並不生氣,相反心裡還有點高興。畢竟這年頭,好男人難尋啊,既然現(xiàn)在有一個在眼前,那肯定要緊緊地抓住啊,要不然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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