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走廊的盡頭,心搏站在窗前,窗外的陽光射了進來,很是溫暖。
他靜靜的看著花園內(nèi)正在玩耍的人兒,嘴角艱難的勾起一抹淡笑。
口袋內(nèi)的手機突然猛的震動起來,他的身子微顫,猶豫著伸手將手機拿了出來,
手機屏幕上並沒有出現(xiàn)名字,只是那一個號碼,早已經(jīng)不知道打過幾萬遍了,在心中,也早已經(jīng)是倒背如流了。
他的手指微顫,無力的滑動手機,將電話掛斷:對不起,藍可心!
一次掛斷,就有二次撥打,電話再次震動了起來,而心搏,依然選擇掛斷,響起,掛掉,響起,掛掉,響起,掛掉……
如此循環(huán)不知道到底多少次,當(dāng)最後一次震動響起的時候,心搏不耐煩的按下了接聽:“你到底有完沒完?是閒著沒事做故意要來耍我的是不是?”
面對著心搏的怒斥,電話那頭,輕薄的脣瓣緩緩的勾起,緊接而來的,便是男人那冰冷的聲音:“你現(xiàn)在膽子倒是大了許多,居然連我的電話都敢掛了!”
“剛纔藍可心差點毒癮發(fā)作死亡!”
心搏的話不帶半點的衝擊,但是一下子傳到了男人的耳中,他依舊死死的抓住手機,像是在抑制著自己即將爆發(fā)的情緒一般。
沉默了許久以後,男人突然開口問道:“那現(xiàn)在結(jié)果怎樣了?她還好嗎?”
“醫(yī)生說如果不拿掉孩子的話,她很有可能會死!可是就算是拿掉了孩子,她存活的機率也不大!”
“告訴醫(yī)生,我要讓她活,不單單是要她活,就連她的孩子,也要活!”
“你怎麼可以那麼偏愛她的孩子?強人所難是你的標誌,但是我從來就沒見你爲了一個女人,甚至是一個孩子而如此無理要求的!”
“你懂什麼?藍可心的意義,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你又不愛她,爲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葉心搏,你給我聽好了,你只要給我呆在醫(yī)院好好照顧著她,及時跟我稟報她的情況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你沒必要知道,聽到了沒有?”
男人的怒斥聲傳來,心搏早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了。
就算他的表面將自己隱藏得多麼的冰冷,他終究還是隻是個六歲的孩子,被人訓(xùn)斥的時候,他也會想要找自己的爹地媽咪訴苦,他也會想要哭。
然而男人似乎忘記了這一點,這六年來的無情對待,他早已經(jīng)將他看成是自己的部下,對他除了嚴苛要求,並沒有其他的感情,更加不會對他的哭泣懇求而有半點的心疼。
可是藍可心她不一樣……
對,她是不一樣的!
她承受了太多太多,他們以往經(jīng)歷的一切縱使是再苦再累再痛,都是相互分擔(dān)的,但是藍可心她一個人承受了他們所能承受的極限。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面臨著如此極限的傷害,她除了欣然面對,其餘的,什麼辦法都
沒有。
想到這,他手指的力度一下子便回到了當(dāng)初:“你要給我記住,我培養(yǎng)的人兒都是爲了藍可心而存在的,如果你們連她都無法給我照顧好的話,那麼你們也沒有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價值了!”
“不公平!”
這是第一次,心搏敢對著他大喊,也是第一次,他鬧著要他對他好一點:“你說六年前你就預(yù)測到了藍可心會到米蘭來,但是你不知道日期,因此,自我出生你就將我放在這裡,都六年了,我獨自一人承受著每一個黑夜按例襲來的寂寞孤獨,我從來就不奢求什麼!六年間我從來沒見過醫(yī)院以外的人兒,我眼睜睜的看著我身旁的人一個個走出醫(yī)院,我羨慕的看著我身旁的病人有家屬的問候,看望,但是我呢?爲什麼我就要一個人在這裡呆上六年?如果藍可心永遠都不來米蘭的話,我會在這裡孤獨的呆上一輩子,我會孤死在這裡,你知不知道?”
“如果你的身體給我爭氣一點,你以爲我會捨得把你放在六年不聞不問嗎?”
這六年來,除了出任務(wù),他何嘗不是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間呢?
當(dāng)初她生下他便一走了之,半點因循全無,這些年來他拼了命的尋找,可是直到現(xiàn)在卻還是半點消息都沒有。
只有那一次遇見了她,卻還不能與她相認,一次錯過,便又是四年找尋無果:如果四年前我能知道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你,我一定不會讓你跟著他走的,我一定會把他帶到你的身旁的,我一定會的,一定會的……
聽到男人這樣說自己,心搏也是滿腹的委屈,但是卻也對這六年來的不聞不問找到了一個答案:“其實就算我身體健康,你也依舊會將我放在這裡的不是嗎?這些年來,你從不曾見我一面,你現(xiàn)在會不會連我長什麼模樣,多高,多重,都不知道把!”
確實,聽著心搏的話,男人不禁捫心自問。
這六年來,除了電話就是短信,他們從未見過面,就連他的住院藥物花費,他也是請下屬拿去的,從來就不曾公開露面過。
想到這裡,他不禁垂下了眸,黑暗之中,他那淡紫色的眼眸散發(fā)著無盡的哀傷,脣瓣輕輕的啓動,艱難的說道:“心搏,對不起,是我給你的安全感不夠!”
在電話的這頭,心搏用力的搖晃著自己的頭,哭著說道:“不是你給我的安全感不夠,是你對我的愛不夠,是你沒有給過我家庭的溫暖……”
那一些別的孩子能夠輕鬆擁有的,他卻盼了六年,帶著無盡的奢求,直到現(xiàn)在連半點都不能擁有。
淚水,無聲的滑落著,他顫抖著脣瓣說道:“醫(yī)院的人都很羨慕我擁有無盡的財富,可是從來就沒有一個人關(guān)心過我的家庭,他們不知道我長這麼大,連自己的父母都沒見過,甚至是他們是誰我都不知道,他們不知道我每天夜裡要保守著病痛的折磨直到天亮,他們不知道我身體所帶的病可以在無形中奪去我的生命,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我知道我隨時會死,我知道我隨時會離開,我知道我的父母是誰,但那又怎樣?我沒辦法治好我自己,我沒辦法讓自己好好的留在這個世上,我更加沒辦法與我的父母相認!甚至連葉這一個姓氏,都是我偷來的……”
爲什麼說是偷來的,只有這一個男人和心搏自己的心理清楚。
這些年來,他們通過無數(shù)個電話,發(fā)過無數(shù)條短信,可是心搏的身世,他的父母,就像是一個禁忌,他們從來都不會提起,今天猛的提起,卻勾起了無數(shù)過往的事情。
一通電話,讓兩個冷漠的男人同時陷入了沉痛之中,心搏擡起頭,可是依然無法阻止眼眶內(nèi)的淚水流出。
深吸了一口氣以後,他才低下頭來,拿開手機,看著那正在通話的顯示,無力的說道:“藍可心手術(shù)剛結(jié)束,我去看看她,先掛了!”
“嗯!”
無力的應(yīng)答聲落下,男人拿著手機的手無力的垂落下來。
黑暗之中,他那淡紫色的眼眸,遍佈哀傷,回想起過往的事情,眼眸也隨之緩慢的合上,透明的淚水,自他的眼角滑落,在絕美的輪廓上劃出一道透明的痕跡,最後摔落在地板上,碎成一地……
藍可心,我不能保護好她,但是我必須保護好你,就算葉楠楓要傷害你,他也必須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既然當(dāng)初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現(xiàn)在我就有必要維護好這一切,縱使我對你沒愛情,但是我對你卻有數(shù)不盡的虧欠,就當(dāng)是我對不起你,現(xiàn)在來彌補你也行…..
輕輕的推開病房的門,冷眸看著冷天麟正在幫躺在牀上的藍可心擦拭額頭的樣子,心搏的神色變得有些黯淡:“還沒醒嗎?”
輕問出這一句話以後,他跨著小步走了過去,而冷天麟的動作也是停止,將毛巾放回到了牀頭櫃上,轉(zhuǎn)過頭看著他說道:“還沒!醫(yī)生說可能要晚點才能醒!”
“既然手術(shù)都成功了,你也就不必這麼擔(dān)心了,會沒事的!”
“嗯!”無力的應(yīng)了這句話以後,冷天麟狐疑的眼神緊盯著心搏說道:“剛纔我聽醫(yī)生說了你的事情了!不知道爲什麼,他們對你父母的事情都絕口不提,而且我很困惑的一點依然是,到底你這六年來在醫(yī)院的費用,都是誰來支付的?難道是醫(yī)院支付的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
他躲避的眼神落入了他的視線,他卻出乎意外的沒有再追問,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慢步走到窗旁,心搏猛的將窗簾拉開,落日的餘輝折射在藍可心的臉上,將她蒼白的神色蒙上了一層金色的輝煌……
此時的她,就像是一個睡美人,美麗得讓人不捨得去觸碰,似乎生怕一個觸碰,就會將她推落無底深淵。
然而在她是睡美人的同時,她享受著睡美人的美麗福利,也承擔(dān)著睡美人所要經(jīng)歷的艱險磨難,甚至是比他們經(jīng)歷的要多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