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旗拄著那個我甚至不能將其稱之爲(wèi)人的傢伙走了出來,等走到近處的時候,那傢伙的身子越來越矮,就好像是橡皮泥一樣,幾乎癱軟在地上,而我望著這一幕,心裡面不由得有些膽寒,顫顫巍巍地,半晌都沒敢說出話來。
我看著這一幕,看得整個人都有點兒呆住了,就在他們距離我們還有不到五米距離的時候,柳旗身子一歪,毫無預(yù)兆的,失重般摔在了地上,身子傾斜著,直接往地上撲了過去。
這一幕才讓我猛地清醒過來,連忙從車上跳下去接應(yīng)柳旗,但是在距離柳旗還有兩步的時候,我也恍然回過神來,不由得望著地上。
地上沒有什麼人影,矮胖子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地上一片粉塵灰燼。
見到這一幕之前我還有些僥倖,但是看到這一幕之後,我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所有我試圖反駁、試圖歸類爲(wèi)幻覺的情況都是真的。
正如唐克和瘋子所說,被佔道的人都死了,化成一堆飛灰,甚至不需要報警或者派人偵查,所謂那句“化成灰都能認(rèn)出你”,說來也太過誇張,反正我看著面前這一堆灰燼,肯定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人。
我的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腦洞很大地想到了其他一些問題,這世界上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失蹤案,我不知道那些失蹤案是不是也如同我們眼前看到的情況一樣,失蹤者變成了一堆灰塵,以另外一種形式活在這個世界上,或許他們也仍舊有生命和意識--也就是說,當(dāng)某人在警察局彙報家人失蹤的案情時,桌上的一些灰塵正在打量著他,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是當(dāng)事人卻渾然不覺。
我不敢往下繼續(xù)想下去,生怕想的越多,就會讓我想到那個已經(jīng)從這世界上消失了的矮胖子,更會讓我想到,他們的死,正是爲(wèi)了掩護我,鬼親要借道,爲(wèi)了讓我活下去,柳旗讓這些夥計們犧牲性命,從而將亡魂引向別處,從而保住我這條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麼用的性命。
柳旗渾身癱軟,也不知道是受傷了還是如何,我勉強將他扶到了車上,隨即便聽到靠在靠背上的柳旗聲音艱澀但是十分急促地開口道:“趕緊開車!快走!”
聽到柳旗這樣說,我心裡面已經(jīng)有了個大概,後面的人八成是都活不下來了,而前排的夥計聞言立馬一腳油門便衝了出去。
柳旗掏出手機,用沾滿了鮮血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幾下,然後將手機交給了夥計,“按照導(dǎo)航的位置開。”
我看著柳旗的身體,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身上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但是處處都有血跡,我讓唐克打開手電光給我照亮,仔細(xì)檢查了一番,我才發(fā)現(xiàn)柳旗身上有一些非常詭異的傷口,好像是被燙傷了一樣。
燙傷的傷口並不均勻,東一塊西一塊的,形狀也不一樣,有的是橢圓形,甚至還有三角形。
但是燙傷的程度大概都一樣,簡直好像被人用炭火燒烤過一樣。
有著這樣的燙傷程度,柳旗竟然連哼都沒哼一聲,我也是不免感到十分驚訝,可是等我再擡頭去看柳旗的狀況時,發(fā)現(xiàn)他早已經(jīng)疼得暈過去了,直到將手機交給夥計之後,這貨就已經(jīng)暈得不省人事。
前排的唐克歪著身子看著夥計面前的手機,低聲喃喃了半晌,然後好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尖叫著:“臥槽,我們這是要去外太空嗎?!”
瘋子挑了挑眉毛,表示疑惑,唐克便咋咋呼呼地說著,說我們要去的地方,在地圖上就是孤零零的一個點,周圍一點兒村寨都沒有,簡直好像要去原始人的荒蠻之地一樣。
對此我倒是並不感到驚訝,反倒覺得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模沁@地方有很多人去的話,豈不是變成旅遊景點了?更何況還不利於我們行動。
柳旗這夥計一晚上就開出去幾百公里。
隨著我們行進的方向越來越偏北,氣溫也變得越來越冷,不過躲在羽絨服裡倒是沒什麼感覺,柳旗準(zhǔn)備好的車上有很多件羽絨服,都是那種戶外專用的,非常暖和。
我知道這種戶外羽絨服雖然看起來很薄,感覺輕便,但是非常暖和,而且價格不菲,柳旗買了這麼多件,應(yīng)該是給手下的夥計準(zhǔn)備的,只可惜,現(xiàn)在都用不上了。
這種感覺讓人非常絕望,陰陽相隔,知道有些人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這種感覺讓人心中盡顯悲涼,我坐在座位上,任由旁邊的瘋子將羽絨服左一件右一件地壓在我身上,心中卻是感慨萬千。
或許柳旗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意識到眼下的情況,不知道他醒來之後會怎麼想,那麼多當(dāng)初曾經(jīng)一起出生入死,打算一起執(zhí)行任務(wù)的人,就這樣死了,他們甚至沒有經(jīng)歷到這件任務(wù)最關(guān)鍵最危險的時刻--對我們來說,最危險的應(yīng)該是在雪山裡面,可是他們就在城市裡,就已經(jīng)慘遭毒手了。
這樣的想法也不免讓我心中勁升擔(dān)憂,我們以爲(wèi)在城市裡是安全的,至少不會涉及到人命,可是誰知道這麼多人都死在了這裡,而接下來要遇到的,是遠(yuǎn)遠(yuǎn)比城裡面更加危險的狀況,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麼事情。
裹在羽絨服裡面時昏時醒,每次睜開眼的時候,我茫然地望著四周,眼中所見的,都是一片片陌生的雪原,除了漫天蓋地的大雪之外沒有其他景象,就好像生命即將從此終結(jié),我們將要前往一片渺無人煙與世隔絕的地方。
直到天色漸漸亮起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那開車的夥計一直在打盹,就有點兒放不下心來,雪天路滑,這種天氣根本連剎車都不敢踩,看著那夥計目光木訥地行進,我有點兒緊張,就拍醒了唐克讓他接替夥計開一段。
就在唐克和夥計換位置的時候,柳旗突然醒了。
也不知道柳旗是不是凍醒的,因爲(wèi)身上有燒傷,瘋子不讓我給他蓋太多的衣服,害怕傷口會潰爛。
柳旗身上的傷勢嚴(yán)重,皮膚很多地方已經(jīng)燒傷潰爛,但是我們手邊沒有藥膏,瘋子給他簡單處理了一下,這一路上我們也時不時停車下,捧一些雪塊給他在身上擦拭,好歹身上的傷勢算是被處理了。
睜開眼的柳旗茫然地看著四周,我一直盯著他,直到最後,柳旗的目光終於落在我的身上,雙脣瑟縮了半晌,終於喃喃地開口發(fā)話:“我還活著嗎?”
柳旗的聲音十分乾啞,聽起來有些有氣無力的,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頓時心說不好,發(fā)燒了,這貨燒得好像天然暖爐一樣,我都恨不得將冰冷的手貼在他的額頭上取暖。
估計可能是身上的傷口發(fā)炎所以導(dǎo)致了高燒,也幸虧柳旗這時候醒過來了,不然我們這羣五大三粗的糙男人恐怕都注意不到他的高燒。
“臥槽,”前排的唐克轉(zhuǎn)過頭來,伸手摸了一下柳旗的額頭,頓時低聲罵了一句道:“這溫度沒燒傻就不錯了!”
我翻著白眼瞪了唐克一眼,他才稍稍認(rèn)真一點兒,思索片刻喃喃道:“這得先找個診所打個退燒針再說。”
荒郊野地,擡眼望去,方圓百里連個村子都看不到,更別說是什麼退燒針了,倒是旁邊的夥計突然望著我們道:“我先查查!”
夥計拿出了手機,在地圖上搜索診所,一臉興奮地給我們解釋道:“現(xiàn)在的地圖特別好用,搜索商戶類別就能找到地點,我以前吃完飯不知道去哪個酒吧玩兒的時候就直接在地圖上搜索!”
還沒等夥計說完,唐克瞪著眼睛道:“這是出來辦事兒,你能不能認(rèn)真一點兒!”
說到在用手機電腦這些高科技物品的時候,唐克的反應(yīng)簡直就好像是上個世紀(jì)的老古董,說什麼都不明白,我之前給他說用社交軟件轉(zhuǎn)賬的時候他都茫然了半天,後來我乾脆也不對他解釋了。
夥計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並沒有對唐克反駁。
由於深山裡面網(wǎng)絡(luò)信號不好,夥計搜了好幾分鐘之後,才擡起頭來,指著手機屏幕上的一個點道:“爺,這兒有個診所,要麼咱們先直奔這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