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不知年。
一片混沌,大道不顯,什麼都是亂七八糟的,‘時間’這個‘概念’都沒分化清晰呢。
通天造化塔,就這麼順著一波一波浩浩蕩蕩、無邊無際的混沌洪流,極愜意的飄蕩。
沿途,也遇到了一些小世界。
一些世界,還處於蠻荒狀態(tài),世界本源也不甚強大,自孕的生靈麼,還處於矇昧狀態(tài),好些世界的‘主角’還在茹毛飲血,甚至文字、語言都還沒醞釀明白。
刑天鯉也就順手,在這些世界的天道給熔鍊了,然後在這些世界灑下了文明的種子。
道家,佛家,儒家,墨家,兵家……修行界的主要教派,還有凡俗界的諸子百家,刑天鯉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曉得的,全都傳了下去。
包括故土九州的文明。
文字,語言,典籍,尤其是對於一個經(jīng)典的文科生而言,那些美輪美奐、無比珍貴的唐詩宋詞等等,全都雕刻打印後,化爲無數(shù)書本存放在了那些世界。
每一個世界,刑天鯉也都收集材料,煉製了一個又一個小型的‘通天造化塔’,點開了一個又一個懵懂的器靈坐鎮(zhèn),讓祂們成爲了那個世界的守護。
無數(shù)半機械、半血肉的戰(zhàn)鬥傀儡,就悄然隱藏在了這些世界的歷史幕後,按照刑天鯉擬定的規(guī)則,呵護著這些世界的土著一點點的生長髮展,一點點的繁衍壯大……
也不知道,若干年後,當這些小世界的土著當中,涌現(xiàn)了三五隻蜉蝣,壯起膽子離開故土,遁入混沌,探索茫茫無窮的世界時,迎頭撞上了隔壁鄰居——唉喲,好巧,你家的太古洪荒之時,也有天降聖人開啓了文明?
哎呀,好巧,你家那個傳道授業(yè),散播文明火種的聖人,也叫做‘鯉魚道人’?
哎呀,真巧,你家的道修,也拜三清祖師?。?
哎呀,實在是巧,你家的佛修,也擺如來佛祖和觀音菩薩?。?
啊呀呀呀呀,真是巧得不能太巧了,你家的書生,居然也讀《四書五經(jīng)》,那些文科生,也拜孔老夫子和王陽明祖師?
嘿,嘿嘿,嘿嘿嘿……刑天鯉一路上偷偷的樂著,就好像成功偷取了小母雞的黃鼠狼,一路上嘴角都壓不住了。
實在是,有趣??!
很多年以後,或許刑天鯉的骨頭都能打鼓了,甚至,他的骨頭都不復存在,已經(jīng)成了飛灰,已經(jīng)成了一縷青煙了,但是啊,他遺留在這些世界的文明,卻繁榮壯大,卻縱橫混沌……他的名字,他的事蹟,會隨著這些文明的發(fā)展,近乎永恆的傳承下去。
“我要從南走到北……我要從白走到黑……我要人人都看到我……卻不知道我是誰……”
和冉閔對坐在通天造化塔的塔頂,拎著小酒壺,‘哧溜’一小口、‘哧溜’一小口的喝著美酒,刑天鯉唱起了前世最落魄的時候,最喜歡哼哼的一首歌。
他參與了這些世界的歷史。
他營造了這些世界的歷史。
他卻沒有干擾這些土著自己的選擇……他給他們開啓了智慧,點燃了文明之火,可是他們未來會怎麼發(fā)展,那就要看他們自家的選擇了……
他的名字,會隨著那些世界的發(fā)展,不斷的傳承下去。
很多年以後,或許,他還能在混沌中,遇到那些世界的土著……他,刑天鯉,會知道他們的來歷,而這些土著,卻不會知道,眼前的道人,就是他們世代膜拜的,開啓了他們文明之火的天降聖人。
刑天鯉的心境,在蛻變。
那種濃濃的滄桑感,洗煉著他的道心。一遍一遍的洗滌,讓他的道心更加的堅固,更加的堅毅,更能經(jīng)受起七情六慾的摧折,更能經(jīng)受諸多情緒的擦磨。
道心,就是這樣一點點的穩(wěn)固了下來。
不爲外物所動,不爲內(nèi)魔所擾,如此恆定,如此穩(wěn)固,就猶如‘大道’本身,浸潤萬物,卻不爲萬物所知;高高在上,卻又和萬物水乳相融。
體內(nèi)精血在澎湃,氣息在涌動。
一路行來,這般沒有開化的小世界,起碼被刑天鯉熔鍊、點化了上百個?!短斓厝蹱t一炷香》秘法,讓這些世界的道轉(zhuǎn)化之時,冥冥中引動了那些九州聖人的反饋。
刑天鯉的道行,就在這一次次的傳道過程中,無止境的增強了。
更有著在之前被羽鴆一族侵染的世界中,通天聖人送來的那一顆,融合了無數(shù)妖邪魔怪精華的寶珠相助……這一路行來,刑天鯉的道行飆升,肉身力量,更是直接提升到了一百小天之力。
腦海中,大羅仙魂盤坐。
《普度菩提經(jīng)》一遍一遍的誦讀,漫天都是琉璃天花涌動。
刑天鯉的仙魂,每誦讀一遍《普度菩提經(jīng)》,仙魂就增強一截……每誦讀一百零八遍經(jīng)文,暴漲的仙魂又生生的被奇異的力量,硬生生的淬鍊精純一倍。
如此一路行來,刑天鯉的肉身力量、法力修爲且不提,他的仙魂總量,他的仙魂質(zhì)量,已然在《普度菩提經(jīng)》不講道理的提升下,在兩位佛門聖人數(shù)十次的恩賜加持下,生生提升到了準聖層級。
那清澈無比的琉璃光,甚至從仙魂內(nèi)透照靈臺紫府,化爲無量光明,照耀了全身,從刑天鯉渾身毛孔內(nèi)透了出來,令得他渾身光明大盛,憑空又在他的肉身上,增添了一層玄妙無比的肉身神異。
總之,收穫極大。
進步大到不可量。
而在那些世界,熔鍊天道,開啓文明,世界的反饋,有天地功德,有奇珍異寶,其中也有好戲極稀奇的先天材料。
不僅僅是刑天鯉自身,就連他的幾件隨身的寶貝,還有旒旌三女、黑鬣、鍾女、冉閔,也都從中得到了極大好處。
前方有七彩霞光涌動,數(shù)十光年外,一片星雲(yún)宛如五指山巍然聳立。
那是一片綿延上千光年,廣袤至極的濃厚星雲(yún),其中大大小小的恆星如恆河沙數(shù),附近更有數(shù)不盡的大小星星循著奇異的軌跡,圍繞著這些恆星運轉(zhuǎn)。
一股混沌流風呼嘯而來,風潮吹動了刑天鯉和冉閔的長髮?!屠病曋?,兩人的身軀感受到了絲絲縷縷的壓力,而兩人手上的酒罈、酒壺,則是憑空風化,頃刻間就好似被歲月洗煉了數(shù)萬年的凡俗器物,變得光芒黯淡,表面更有無數(shù)裂痕浮現(xiàn)。
冉閔冷哼一聲:“真是無趣?!?
他的修行,盡在硬碰硬的大砍大殺上,面對這等蘊藏了奇異道韻的混沌風潮,他自身絲毫無損,但是他卻無法遮護自己手持的外物。
刑天鯉則是手一揮,小範圍內(nèi),時間法則觸動,時光頃刻倒流,這些酒壺、酒罈、酒杯之類,迅速變得光芒熠熠,又回覆了剛出窯時的嶄新模樣。
冉閔瞇著眼,斜睨了一眼刑天鯉身邊詭異流動的時間,悻悻然撇了撇嘴:“花裡胡哨的手段……嘖!”
刑天鯉笑著搖頭:“那些蠱蟲,也是花裡胡哨的手段呵。”
冉閔就閉上了嘴,老臉微微泛紅。
他深吸了一口氣,朝著當面襲來的混沌風潮輕輕的抓了一把:“唔,有血腥氣啊,嘖,怨氣沖天……這不是戰(zhàn)場上的殺戮,而是……”
精通沙場殺戮手段的冉閔,自己修行的就是最兇戾的血海神通。
他對於各種血腥氣,那是最熟悉不過的手段。 他能輕鬆的感知到,血腥氣中,諸多不同的情緒波動——當前風中的血腥氣,和戰(zhàn)爭無關,而是一場恃強凌弱的,純粹的‘屠殺’。
通天造化塔加快了速度,化爲一抹幽光向前疾馳。
通天御靈幡輕輕一晃,放出迷離神光籠罩四方,一行人,連同通天造化塔,齊齊身形隱沒,和四周的混沌渾然一體,除非有超過刑天鯉數(shù)倍修爲,更駕馭專門搜索側(cè)的先天靈寶者,否則再難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行跡。
刑天鯉盤坐塔頂,丟下手中酒壺,雙手結印,向前輕輕一揮。
頓時一團圓光在衆(zhòng)人面前浮現(xiàn)。
仙魂已經(jīng)率先突破到了準聖境界,哪怕是剛剛邁入準聖階層,時間、空間,在很大程度上,已經(jīng)對刑天鯉失去了意義。哪怕隔著數(shù)十光年的距離,刑天鯉憑藉著混沌風潮種中那一縷血腥煞氣爲‘因果引子’,就直接開啓了圓光術。
直徑百丈的圓光中,一片狼藉的城池羣落出現(xiàn)。
刑天鯉的道心微微一震。
這城池模樣,這高樓大廈,那玻璃的幕牆,還有那一條條高聳的立交橋道,甚至是地下蜿蜒的地鐵隧道,無不讓他聯(lián)想到了前世的故鄉(xiāng)。
這分明是一個極發(fā)達的,走‘科技側(cè)’發(fā)展路線的城市羣落。
而且,城市化的水準很高,刑天鯉圓光術中窺見的城市,一座規(guī)格最大的城池,長寬都在千里上下。這樣的城池羣落,高樓林立,人口密度極大,卻能匯聚在這麼小的區(qū)域中,可見這個世界背後,有著極發(fā)達的物流、交通力量。
只是,這些高樓,還有那些橋樑,那些街道上的交通工具等,無不纖細精巧了一些。
畫面挪動,低沉的咆哮聲響起。
一支支人立行走,猶如成精的螳螂一般的奇異生物,出現(xiàn)在圓光中。通體漆黑,高有七八尺的大螳螂精,身披暗黑色的啞光甲冑,手持刀槍劍戟各色兵器,三五成羣的,在街道上梭巡著。
這些傢伙身上的甲冑和兵器的樣式,頗爲眼熟。
冉閔,還有旒旌三女,無不發(fā)出了驚呼聲——這些甲冑和兵器的樣式,分明是前世故土,某些特定朝代中,朝廷制式裝備的樣式啊!
突然間,一聲大吼,一條螳螂精沖天而起,手中六尺斬馬刀一揮,一道凌厲的刀光劃過,路邊一座六層小樓的牆壁被劈開,幾個身高在三尺上下,五官容貌和刑天鯉等人無異,只是身高確實只有三尺多點,身體比例均衡勻稱的小人兒,哭喊著從裂開的牆壁後摔了出來。
一羣螳螂精一擁而上,他們輕輕鬆鬆就擒拿了這些小人兒,揮手間,一條條獸筋煉製成的法器繩索蜿蜒,將這些小人兒捆得結結實實。
‘嘩啦啦’,幾輛巨型甲蟲拖拽的四輪大車飛馳而來,這些螳螂精將這些捆綁的小人兒丟上了大車,車上,幾個身披長衫,頭戴紗帽,腰間還懸掛著青銅令牌的螳螂精操著一口古語,惱怒的呵斥著:“混蛋,加緊效率,拖拖拉拉的,要什麼時候才能湊齊晉王所需的祭品?”
一羣身披甲冑的螳螂精被罵得縮頭縮腦的,一個個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幾個長衫螳螂精憤然咒罵了一通,還感到不解氣,又衝著一個帶頭的螳螂甲士劈頭蓋臉的賞了幾個大耳光子,這才駕車順著街道向前行去。
等到幾個長衫螳螂精去得遠了,這些螳螂甲士這纔好似打了雞血一樣,一個個氣急敗壞的咆哮著,衝進了路邊的高樓大廈中,一層一層的向上梭巡。更有人揭開了路邊下水道的蓋口,直接竄進了幽深卻寬敞的下水道體系。
刑天鯉等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這些螳螂精所用的語言,赫然是九州古音,雖然帶著一點地方口音,但衆(zhòng)人都修爲足夠高深,神魂強大,些許口音根本布成問題。
圓光術光影變換,來到了這座城池正中,一處四周都是綠地環(huán)繞的廣場上。
鐵甲森森,旌旗招展。
數(shù)萬頂盔束甲的螳螂精,在長寬幾近四十里的廣場上列陣,四周更有騎著巨型甲蟲的遊騎巡弋。一面面旌旗隨風招展,黑底而血字,透著滔天的殺氣。
讓人驚詫的是,在這數(shù)萬螳螂精中,赫然有著一支千人上下的人族修士。
他們身穿長衫,腳踏官靴,頭戴紗帽,腰間佩劍,各種環(huán)佩等物流光溢彩,袍服盡是極好的綾羅綢緞,袍袖上有各色禽獸紋路。
刑天鯉眉頭一皺,這些傢伙身上的袍服,似乎有點眼熟?
圓光術中,微光涌動,刑天鯉掐指計算,因爲他看到了這些傢伙的真形,所以,憑藉道行和修爲上的碾壓,刑天鯉很輕鬆的就計算出了這些傢伙的跟腳。
其中修爲最高的一名英俊,但是帶著幾份邪戾之氣的青年男子,在場衆(zhòng)人中,他的修爲最高,卻也不過是剛剛踏入了太乙門檻。而他的姓氏麼……圓光術凝聚的光幕中微光涌動,一縷縷灰色邪光,在他身邊凝成了‘司馬’二字。
“司馬氏?”刑天鯉的眼角抽了抽。
衆(zhòng)人朝著圓光術中的場景看了過去,就看到數(shù)十名人族修士頭頂,有旌旗翻滾漂浮。一面面大旗凌空浮蕩,旗面上,正是‘晉’和‘司馬’的字樣。
在那青年男子身後,則是有十幾名青衣小衫的少年佇立,他們身邊,懸浮著黑底金框,鎏金大字的認牌,上面赫然有著‘大晉潯陽郡公’、‘特進衛(wèi)將軍’、‘持節(jié)前軍都督’、‘假五兵尚書’等官職。
“晉朝官職!司馬狗兒!”冉閔極其殘酷的咧嘴一笑,他擡起頭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身周有濃烈異常的殺意涌蕩:“嘿,嘿嘿,真真想不到,今世,今時,居然能遇到司馬氏的狗種!”
低沉的號角聲響起。
一隊一隊的螳螂精甲士簇擁著一架架大車駛了過來,大羣大羣被獸筋法器捆縛的三尺小人兒哭天喊地的被押送了過來。有身穿長衫的螳螂精施展法術,狂風捲起,將那些三尺小人兒從車架上掀飛,直接送到了廣場正中。
大羣大羣袒露身軀,並沒有著甲的螳螂精手持大斧,站在廣場上,抓起那些狂風捲來的小人兒,‘咔嚓’、‘咔嚓’,真?zhèn)€好似砍瓜切菜一樣,將這些小人兒直接梟首。
鮮血噴濺,廣場正中,一個扭曲的血色法陣放出森森幽光。
一名袒露身軀,身高九尺許,身形枯瘦而有白鬚,雙眸散發(fā)出森森血色的老人,懸浮在法陣正中。每當一千道被斬首的小人兒體內(nèi)精血飛入法陣中,法陣就放出一道極其濃烈的血色神光,注入這老人體內(nèi)。
這老人渾身血煞纏繞,煞氣沖天。
他的氣息,按照刑天鯉的卜算,圓光術中灰色邪氣凝聚,標註出了他的修爲正處於太乙境向大羅境突破的門檻上!
只差臨門一腳,這老人就能依靠血祭邪法,生生突破太乙瓶頸,躋身不朽不壞的大羅境界。
刑天鯉的面色陰沉。
這司馬氏的族人,悍然在用邪法,犧牲這些小人兒,以他們的精血,充當這個老人突破的資糧——這等邪法,刑天鯉是有點看不過眼的……
但是,貿(mào)然出手的話,這司馬氏族人,和這些螳螂精,還有這些小人兒,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他們誰好誰壞,刑天鯉卻也不知曉啊?
他深吸一口氣,體內(nèi)無數(shù)小鼎震盪,一道道金光急速燃燒。
催動法力,刑天鯉口誦秘咒,開始推算這些螳螂精、司馬氏族人,還有這些小人兒的恩怨源頭——如果這些小人兒是邪惡、歹毒之輩,那麼被殺了,也就被殺了吧?
不過,哪怕還沒催動秘術,刑天鯉也隱隱覺得,估計這些司馬氏的傢伙,不怎麼佔理罷?
下一瞬,一條黑色狂蟒從天而降,呼嘯著直奔那正在突破的老人當心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