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只有短暫的溫柔也好，林青薇放任自己去擁抱他。她也放任地安慰自己，等到天一亮，這些溫存就會過去了。

儘管外面風雪肆虐，好似再也沒有任何寒冷。林青薇就是捂著一團冰，也該捂化了，化作一汪潺潺春水。

她得了半宿安眠，蕭晏也安穩了下來，不再瑟縮發抖。他的身體趨於暖和，氣息也變得溫溫熱。

蕭晏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

當他清醒的時候，光線映照在洞口的積雪上顯得略爲刺眼。但他看見了一道柔和清麗的綠影，正蹲在洞口把雪白的積雪捧起來，用一片葉子攤著，拿回來再火邊煨著。雪白的顏色慢慢變得透明，最終融化成清水。

蕭晏感覺自己的傷復原了許多，力氣恢復了精神也充沛了，身上穿得整整齊齊，身披林青薇的披風。大約是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了林青薇忙碌的身影，他覺得心情很好。

林青薇絲毫沒有察覺到他醒了，等到小心翼翼地捧著葉子裡的水來到蕭晏身邊準備順著他乾燥的脣喂下去時，一擡頭才冷不防發現，他那半開半合的鳳眼。

林青薇有剎那的恍惚，縱是是翱翔九天的鳳凰，那眼眸裡的光彩也不過如此。

蕭晏把披風揭下來裹在林青薇的身上。林青薇回了回神，把水遞給他。兩人一句話沒說，但好像彼此的心意都懂。

一天飛雪斷斷續續，外面的林子松葉上，全都積蓄了一層沉甸甸的雪。幸好林青薇提前撿了足夠多的柴火回來，昨天剩下的野果也還有，整整一天兩個人都留守在山洞裡，靜靜地看著外面的光景。

蕭瑟的隆冬漸漸被銀裝素裹，那種感覺就好像看著一個人從青絲變白髮一樣，有幾分淒涼和滄桑。

蕭晏雖然醒過來了，身上的傷也暫時控制住了，但他需要時間來靜養。期間，林青薇又給他換了一次藥，已經不再流血，但就是傷痕累累可怖。

大多數時候，林青薇都沒有話想跟蕭晏說的，兩個人都各自沉默著。林青薇看著外面時，蕭晏看了幾眼覺得那並沒有什麼好看的，便時常看著林青薇。

他也不說話，但就是林青薇的一舉一動，都有他的視線追隨著。

林青薇實在忍無可忍，終於開口出聲道：“看夠了沒有？”

蕭晏直接問道：“昨天晚上你可有抱著我？”

“沒有。”

“我怎麼感覺一直有人抱著我，還很暖和。”

“你在做夢吧，傷得不輕。”

“原來如此。”蕭晏很明顯地表達了自己的遺憾，“那還有點可惜。”

林青薇：“可惜什麼？”

“可惜是夢。”

隨後又是一陣久久的沉默。他們在這個洞裡過了兩天，絲毫無人打擾，更沒見到有人到過這山上的痕跡。這大冬天的，除了躲避仇家的，正如他們倆，誰會冒著嚴寒到這山上來。

只是林青薇走後，不知道城裡怎麼樣了。更不知道心如怎麼樣了。要是心如發現她不見了，而且家裡還有黑衣殺手的屍體，還不知會被嚇成什麼樣。

思及此，林青薇就想快些下山回去。她問：“我什麼時候能下山？”

蕭晏頭靠著洞壁微微後仰，涼薄道：“先等雪過天晴吧。”

“小齊呢？”過了一會兒，林青薇又問，“他一個人去引開那些殺手，沒有問題嗎？先前你身邊的那些人呢？”

林青薇可記得，蕭晏在民驛找到自己的時候，身邊跟著可不止小齊一個扈從。旦後來那幾個人都消失不見了。想來是被蕭晏給調走了。

蕭晏道：“我希望他能活著。”

林青薇心下明瞭。小齊生死未明，若是那些護衛還活著，他和小齊也不至於搞得這般狼狽。他的護衛定然是全部被殺了。

如果到最後小齊也回不來……心如該怎麼辦？

蕭晏見她扶著額頭擔心的神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聲道：“放心吧，蕭齊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一旦對方發現我們分頭行事，定會掉頭回來追我，他那邊的壓力就會小許多。”

林青薇突然有種預感，只要蕭晏還活著一天，那她回去城裡的機會就十分渺茫。若是就這麼貿貿然回去，那些殺手也還是會找上門來，她也還是難以擺脫。

思及此，林青薇更加鬱悶了。

可看蕭晏的樣子，哪有半分鬱悶的樣子。他好像悠然自得得過分了一些，就算窩在山洞裡足不出洞口，也好似在自己家裡一樣舒適自在。

只怕讓他一輩子住在這山洞裡，他也是沒有怨言的吧。

不過關鍵也得看他和誰在一起。

在川中城時蕭晏不得已離開她，眼下好不容易得以重聚，他當然巴不得能和她獨處哪怕是片刻。

到了晚上，蕭晏早早地就準備睡了。他靠著牆壁，微微斜身側頭，半低著眼簾靜靜了看了林青薇一會兒，就閉上了雙眼。

林青薇沒有理會他。如果睡了一天一夜，眼下閉上眼睛也還能睡得著的話，她覺得也是蕭晏的本事。

結果蕭晏自顧自道：“你說今晚我還能做昨晚那樣的夢嗎？”

林青薇：“……你睡這麼早，就只是爲了想做夢？”

“嗯，無數個夜晚，我都想做那樣的夢。之所以是夢，大概就是因爲無法實現。”

林青薇沉默一會兒，才道：“那你做吧。”

怎想夜深的時候，林青薇也想靠著牆睡了。可這是外面忽然寒風凜冽了起來，晃得外面樹林沙沙作響，積雪簌簌抖落。

林青薇正想拿個什麼東西擋一擋洞口，這時寒風吹了進來，以秋風捲落葉之勢吹得火星四起。火星落在了蕭晏的衣角上，林青薇連忙又起身過來，把他衣角上的火星抖落。

山洞裡的火堆，刷地一下就熄滅了。整個周遭，一片黑暗，除了地上一閃一爍的火星子以外，什麼都看不見。

這下可好，一晚上都得受凍了。要想把火生起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寒風往洞口裡灌，林青薇抖了一抖。

但她還是把披風解下，蓋在了蕭晏的身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蕭晏有傷在身，可不是因爲她無私。

將將手牽著披風一角搭在蕭晏的肩膀上時，林青薇萬沒想到，蕭晏會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他順勢捉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掀開披風，緊接著就把她拉入懷中，再用披風把兩人都裹著。

如此動作流暢自然，一氣呵成。

等林青薇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緊緊扣在蕭晏懷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