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收拾王殷1郭榮並沒有讓王樸等待太久的時間,或許是出於對王樸的極端信任,或許是出於對局勢惡化的擔憂,或許是他想大大的發(fā)泄一番。他只思考了片刻,就絕然的說道:“就依先生之見!”
王樸鬆了口氣,大的方向確定了,可北伐的時間、出動多少、調集多少糧草、徵發(fā)多少農(nóng)夫、如何安撫天下、如何接受失地等等要需要細細的商討。而在這繁瑣的事情當中,最重要的卻是如何面對朝野下反戰(zhàn)聲音。一次西征,王溥就不太同意,而現(xiàn)在在西征還望不到終結的盡頭之時,貿(mào)然的發(fā)動北伐,這些人又會該如何反對呢?
相對來說,只要郭榮乾坤獨斷,北伐聖旨一出,朝廷官員也只能硬著頭皮。可是,大周的心腹大患,除了楚國之外,還有蔡州的王殷。
跟隨這大行皇帝郭威打天下的老兄弟們,除了桀驁不馴的王殷,不是向郭榮效忠,就是去九泉之下追隨郭威了。這王殷本是河東名將,爲大周的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郭威在位之時,朝廷有“二王”之稱,一是指樞密使王竣,另一個就是蔡州節(jié)度使王殷。郭威重視兄弟之情,對兩人極爲信任。
當然,看郭威晚年收拾王竣的手段,如果郭威多活一陣子,王殷恐怕也要追隨他了。只不過,偏偏楚周交兵,汴京被圍,郭威一命歸天,王殷因爲獨守蔡州、申州,擁兵十數(shù)萬之多,漸漸的尾大不掉。
對於郭榮來說,王殷唯一一點好處就是,這個人和王竣不一樣,王竣死活看不郭榮,王殷好賴還認爲郭榮勉勉強強能夠當個皇帝。外有楚軍虎視眈眈,汴京又有大批的精銳部隊,西邊是潼關天塹,東邊是郭榮的嫡系宋州節(jié)度使張永德。王殷就算心懷不軌,一時半會兒也只能在蔡州當個土皇帝作威作福。
見王樸面色一鬆,郭榮問道:“先生,南邊的事兒,是不是該收網(wǎng)了啊?”
兩個人果然是至交好。正是英雄所見略同,王樸剛剛思考該如何處理王殷的事兒,郭榮便開口詢問了起來。從“收網(wǎng)”這個詞面,王樸品出了郭榮的心意,毫無疑問,皇帝陛下是不能夠再容忍王殷半的存在下去了。先不說,一旦北伐,汴京空虛,漏那麼大的一個破綻給了王殷,如果王殷心懷不軌,趁著大周和契丹交戰(zhàn)之時,拿下汴京,那煌煌大周就只有關門破產(chǎn)了。即便是,王殷忠心耿耿,肚子裡沒有一點壞心眼,可是他總是在蔡州倚老賣老的不聽招呼,長期下去,他對於大周,就類似於淮西藩鎮(zhèn)對於大唐,再加他駐守的蔡州太重要了,如果他一旦投了敵,或者說蔡州失守了,那麼汴京城是無論如何也守不住了。
王殷在蔡州是郭榮的一塊心病,好吃好喝的供著,怕老東西喜歡不軌;可是,剋扣糧草軍械,又怕削弱了蔡州的防禦力量,畢竟從秦宗權開始,這蔡州一直都是大戰(zhàn)爆發(fā)地,十室九空,自身補給能力實在是太弱了。
“陛下考慮甚是,王殷之事不能再拖了。眼下是十冬臘月天,最不利於出兵作戰(zhàn),咱們要北伐,至少要等到明年開春。一旦大軍開動,留下王殷在南方,著實讓人心中不安啊!”
“申州刺史馬明奇是怎麼說的?”郭榮問道。
不管是郭榮還是王樸,兩個人都是人中翹楚,自從郭榮即位,就看得出來這老王殷絕對是個禍害。王殷經(jīng)常表向郭榮請安問好,郭榮也屢屢寫信,賭咒發(fā)誓互不相負。可惜啊,一個想的是政令通達,一個想當關門老大,一個放眼天下,一個偏偏是山頭主義,別看郭榮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可對付王殷的想法早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可對付王殷又不能真刀真槍的幹一場。王殷雖然不像郭崇那麼善戰(zhàn),也不像王竣那麼雞婆,可他好賴也算得大週一代名將,手下的軍士又是當年的河北精兵。想用武力平復王殷,對大周來說,那就是手足相殘,玩慢自殺。於是,王樸就給郭榮出了個對付王殷的主意。
什麼主意的?
說起來很簡單,就是分化高層,收買中下層。先說收買中下層,王殷麾下的部隊,大部分都是河北鄴城人。這個時代,天下大亂,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們,紛紛放下鋤頭,精神抖擻的拿起長槍,投鋤從戎,由鋤地變成了鋤人,由收割麥子變成了割人腦袋,出現(xiàn)了一些讓人自豪的軍人世家。軍人這個職業(yè),學習快,成才難。割腦袋和割麥子不一樣,割麥子最多就是一不留神把自個手給劃破了,玩了個自殘;割人腦袋,一不留神就被人割了腦袋。
雖然軍人這個職業(yè),不交稅,不種地,見人不用低三下四,吃飯喝酒還能趾高氣揚的不給錢,可是,就因爲它的風險頗高,流動太大,更新淘汰率太高,另外還有別歧視、年齡歧視,導致廣大在業(yè)人員,難以全身心的投入。當兵的也是人,誰也不像孫大聖那樣從石頭縫裡面蹦出來,老的小的,總不能呆在裡面,只能夠留在家鄉(xiāng)。所以,王殷的底層人員思鄉(xiāng)情濃。
針對這種情況,王樸出了個主意。這個主意很簡單,眼前的大周內(nèi)憂外患極多,爲了對付這些憂患,就需要大批的。這大部分肯定是由成年男子組成的,既不是什麼老年模特隊,又不是什麼少年兒童團。爲了讓軍士們安心,王樸就建議朝廷下了詔令,只要這一家確定有人蔘加了,那麼這家人遷移到了關中之後,就可以享受一些待遇,比如多分點田地,少繳點賦稅。這詔令下達之後,通關以東遷移的百姓很多,可重點卻放在了河北鄴城一帶。
對老百姓來說,最大的希望是什麼?老婆孩子熱炕頭啊!聽說只要家裡面有人蔘軍了,就能享受這麼多服務,老百姓那還不聞風而動,紛紛找自己孩子參加的證明。這麼一來而去的,王殷手下還有多少河北兵,被大周朝廷輕而易舉的就掌握了。知道了河北兵的數(shù)量,王殷手下能打仗的精兵有多少,郭榮心裡就有數(shù)了。更何況,那些當兵一聽,自己老爹老媽老婆孩子,遷往關中還有這麼多的好處,這心裡對大周朝廷的感激,自然是難以言表。郭榮一沒有在王殷部提拔官員,二沒有在王殷部賞賜錢糧,可是,郭榮在王殷部的威望卻逐日增加,在底層百姓心中比王殷還有號召力。
後來,王殷察覺了。這好事兒可不能讓你姓郭的一個人佔了啊,不行,我也得佔點好處。王殷於是表奏請郭榮,說自己蔡州這一帶沃野千里,可人口稀少,既然陛下要遷移人口,遷到關中是遷,遷到我蔡州也是遷嘛,何不把鄴城的百姓遷一部分來蔡州。
王樸賊精賊精的,一眼就看穿了王殷的意圖。他卻郭榮婉言拒絕王殷,找了很多借口,什麼朝廷經(jīng)費困難,什麼蔡州四戰(zhàn)之地,什麼百姓不願意遷移等等,就是不鬆口。
非借不能讀也,菜不搶則不香也。見郭榮不鬆口,王殷更是覺得這裡面貓膩太多,更是想佔這個便宜,於是,更加積極主動的表請求,還拍脯答應下來了許多條件,比如百姓路吃的喝的,姓王的全包了,只要朝廷肯放人過來,所有的花費,都有我們蔡州來搞。就在這種情況下,郭榮也還猶豫再三,才勉強同意。
看起來美好的東西,做起來往往讓人。比如疊一千隻紙鶴,看起來五顏六色漂亮極了,可疊的過程卻充滿了痛苦。電視裡,男女豬腳在橋頭兩側相視而立,呼喊著狂奔著,擁抱在了一起,狠狠的啃了起來,多溫馨多浪漫。可要是在生活中,你玩這麼一套,保準好奇的中國百姓會在一旁指指點點,你持續(xù)的時間越長,圍觀著越多,最後總會讓你面紅耳赤,逃之夭夭。
王殷覺得這遷移百姓,又多了人,又多了賦稅,還讓自己麾下的軍士安心,所以,他一定要搶過來。可是,他搶過來之後才發(fā)現(xiàn),這玩意兒,得不償失。他不像郭榮志在天下,手裡麪人纔多,他王殷指揮打仗,那會搞什麼經(jīng)濟啊。本來說的好好地,人遷移來了以後,就給分田地,田地都是不缺,可是,有肥沃之處,有貧瘠之地,雖然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可爲什麼你家分的田就比我家好那麼多呢?老百姓不服啊。
王殷肚子裡也是一肚子氣,我把你們大老遠接來,你們老老實實聽話多好啊,幹嘛爭來爭去的。搞得王殷煩了,就讓下去,差點搞起軍變來。王樸就趁機在蔡州宣傳,爲什麼皇帝能辦好,王殷就辦不好呢?本來朝廷就有了安排,可王殷偏偏搶著幹,還幹壞了。王殷這傢伙眼裡面根本就沒有咱們河北人,良心大大的壞了。這麼一鬧騰,中下層更是心向朝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