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等待王樸繼續(xù)說道:“這一戰(zhàn),如果我們戰(zhàn)勝了,那麼耶律撻烈在契丹就很可能失勢,高模翰等人重新執(zhí)掌大權,到時候,我大周和契丹倒有了和談的機會?!?
“先生覺得此戰(zhàn),我軍能有幾成勝機?!?
“臣覺得此戰(zhàn),我軍有六勝,敵軍有六敗。第一,精銳尚在,河北禁軍整編已經(jīng)到位,外加高平一戰(zhàn),威震河北,河北將領盡皆忠勇之士,士氣正高,軍心可用。第二,陛下雄才大志,天下鹹服,朝廷下,衆(zhòng)志成城;第三,燕雲(yún)之地乃中原故地,百姓也好,地形也好,對於我朝都非常有利,至少在徵集兵員、探聽消息方面比盤踞此地十多年的契丹人還要方便許多;第四,猛將如雲(yún),勇武猶如樊噲者比比皆是;第五,劉崇、孟昶、馬雲(yún)等輩接著中原一戰(zhàn)中奪氣,短期內(nèi)再無入寇能力,給我們與契丹作戰(zhàn)的良機;第六,出其不意,契丹人驕傲自大,萬萬想不到我軍會突然進攻,倉皇應付,不戰(zhàn)而氣餒了。”
郭榮點了點頭,什麼我軍又六勝,無非就是說說大周目前的優(yōu)勢嘛,讓郭榮自己說,他也能說出七八十來條來。他想聽的是契丹人爲什麼會有六敗。想聽聽王樸是怎麼解釋的。
王樸也知道郭榮心中的想法,他也不再廢話,繼續(xù)道:“契丹人這六敗嘛。第一,契丹、楚國合縱,心裡卻各懷鬼胎,楚國想借勢圖謀中原,而契丹一旦大舉南下,絕非隨隨便便在中原走一圈就退回去,兩者之間,在潛地裡是有矛盾的,楚國想利用我們來試探、消耗契丹的軍力,而契丹則希望我們和楚國兩敗俱傷。臣敢斷言:兩強合流,必然無法做到如臂使手!我們?nèi)艉纹醯ぷ鲬?zhàn),楚國必然不會再戰(zhàn)爭剛剛開始時就貿(mào)然加入,他有足夠的理由可以等到局勢清晰的時候,再出兵搶果子。就像高平之戰(zhàn)一樣,如果不是有碭山之敗,劉崇怎麼可能從契丹借來,大舉南下呢?他們出兵一先一後,就有了一個時間差,給了我們逐個擊破的機會?!?
郭榮點了點頭,道:“汴京之戰(zhàn),楚國東路精銳損失大半,對於大舉北有心無力,除非。。?!?
王樸接口道:“除非我們戰(zhàn)敗。”
郭榮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王樸繼續(xù)道:“陛下請聽臣的第二個理由:契丹朝政混亂,兩派互相牴觸,耶律撻烈想一舉成名,高模翰卻萬萬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他們內(nèi)部不一,契丹縱有六十萬,這戰(zhàn)鬥力也要打兩折;第三,高模翰麾下有些名將,可是耶律撻烈和他麾下之人卻是毫無經(jīng)驗,不管是此人統(tǒng)軍也好,還是他派系中親信也好,都不是合格的統(tǒng)兵打帥。正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些紈絝子弟當政,契丹人的軍力又要打一個折扣,甚至是最致命的折扣。第四,契丹有戰(zhàn)意無戰(zhàn)心,叫囂南下的人很多,可是卻沒有做好南下的準備。畢竟,喊幾句口號,沒什麼關係,要是大規(guī)模的備戰(zhàn),沒有耶律璟的同意,誰也不敢這麼做。第五,契丹皇帝耶律璟雖不是什麼昏聵之輩,但也絕非什麼英主,和其父兄想必,他不僅見識差了許多,膽量也遠遠不及。不管是阿保機、耶律德光,還是被殺的耶律兀欲,都是甘冒箭矢,打過打仗狠仗的人,這些人骨子裡保有這契丹人骨子裡的好戰(zhàn)子,可耶律璟卻不行,他的仗不是被奶奶打了,就是被臣子們替他打了。”
“嘿嘿嘿,耶律璟不過一蠢材耳,如果朕能和他互換,天下不難取矣。”郭榮搖著頭說道。耶律璟是耶律德光的兒子,從小在奶奶身邊長大,人長得挺帥,學識也不錯,除了有點不良嗜好之外,乍一看,也是英明神武。只是,當年耶律德光身死中原,兀欲篡位,耶律璟一點反應也沒有,倒是自己的奶奶看不順眼召集留在遼東的契丹部落,出兵討伐兀欲,戰(zhàn)敗之後被兀欲囚禁起來。原本這輩子耶律璟只能整天擡頭看看天,低頭看看螞蟻搬家。誰知道,兀欲自己沒看清形勢,中原大敗之後,契丹各部軍無戰(zhàn)意,他偏偏還要三番兩次的組織人手,進行中原旅行觀光,偏偏每次觀光,不僅沒有順手牽羊佔點便宜,反而被中原禮送出境,灰溜溜的跑回京。這公費旅行成本實在是太大,大臣們不滿意,聯(lián)合起來將兀欲給幹掉了,把整天閒的蛋疼的耶律璟拯救了出來。如果不是兀欲太笨蛋,哪有耶律璟的皇位。
“耶律璟剛剛即位之時,誰要提南下的建議,那人必然倒黴,還經(jīng)常說:中原之地,非我故居,得之無益。今年來雖然鬆弛了下來,可是在南下面,他一直都不鬆口。依臣之見,此人無大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生怕戰(zhàn)亂一起,他對契丹政權就失去了控制,自己落得兀欲一樣的下場。所以,寧可求穩(wěn),也不願意逐利。”王樸繼續(xù)說道:“第六,燕雲(yún)十六州漢將頗多,自從趙延壽命喪兀欲手中之後,漢將在契丹朝廷中地位直線下降,契丹人和漢人官員之間也是多有矛盾。這點從楊袞積極表現(xiàn)靠攏耶律撻烈,而耶律撻烈卻對他感覺一般,可以看得出來。漢族官員在契丹沒有歸屬感,紛紛再找靠山、後臺。如果我大軍一旦北,這批人很有可能就倒向我軍,使我軍至少在燕雲(yún)一帶阻力大降?!?
郭榮點了點頭。王樸作爲一流的軍師,絕對不會把希望單獨放在使團面,把一切以往寄託在高模翰身,他在派使者示好的同時,也在不斷的派人秘密會見燕雲(yún)一帶的漢將。契丹易州、雄州等地漢將已經(jīng)頗爲意動。
“有此六勝,我軍必勝,契丹軍必?。 蓖鯓銛S地有聲的說道。
郭榮有些動心了,對王樸的信任是一方面,眼下局勢的險惡,對他的無形中的催壓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說白了,契丹和大周之間必有一戰(zhàn),而且這一戰(zhàn)已經(jīng)拖不了太久了,大張旗鼓的顯示大周的國力,可以給高模翰增加點砝碼,增加點自辯的機會,可是改變不了大局。既然早晚就能打,還不如自己主動進攻呢!
王樸靜靜的站著,靜靜的等待著郭榮最後的決定,他不再說話。因爲他知道,如果能夠讓郭榮下定決心,剛纔說的已經(jīng)足夠了,如果不能讓他下定決心,再說什麼也不用太大的幫助。說實話,這步棋也的的確確是一步險棋。最爲致命的就是:契丹人纏鬥不休,就是不和大周進行主力決戰(zhàn),把大周拖在燕雲(yún)一帶,這麼一來,大周危矣。當然,王樸也明白,契丹人的高傲讓他們根本不可能採用這一招,只不過,現(xiàn)在多了楚國這個因素。
可是不冒險,穩(wěn)紮穩(wěn)打的話,恐怕用不了三年時間,即便中原不會丟失,大周也無力支撐。一點點的失誤,造成了大周目前極爲被動、極爲尷尬的困境,最精銳的部隊,已經(jīng)西出涼州,要平定西域,也要五年時間。
按照王樸原先心中設計好的計劃,在平定西域的時候,要竭力保證契丹人不南下。這其中計劃的關鍵是刺殺馬希萼,挑撥高派、撻烈派的矛盾,讓契丹在五年之內(nèi)無心南下,給趙匡胤爭取時間。
可現(xiàn)在,計劃在關鍵的地方卡了殼。契丹、楚國合流的大勢已經(jīng)難以阻擋。怎麼辦?等著兩隊不斷的來回進攻大周,讓大周在南北調(diào)度之中日益疲敝,那麼大周的未來就徹底沒有了前途。
當然,如果大周有步驟的退出中原。面對中原這塊肥肉,劉崇、馬雲(yún)、耶律璟這些原本各懷鬼胎聯(lián)合在一起的人,會不會分道揚鑣呢?原本在王樸的心中,對此充滿了肯定,而且也針對這種情況,他設計了若干種方案,讓楚國得了中原,卻背了異常沉重的包袱??涩F(xiàn)在他內(nèi)心深處有點猶豫了,他有點不願意想,或者不敢想像計劃中的大踏步前進大踏步後退了。
這一切怎麼改變的?王樸不相信偶然,他不信這次刺馬案失敗,是由於偶然因素,他覺得這不是暗示著一種跡象,暗示著天下大事都在楚國的計劃中進行。原本以爲可以看透的馬雲(yún),讓他產(chǎn)生了迷惑。爲什麼?爲什麼楚國大敗,軍心動盪之際,李唐、吳越、嶺南的舊有勢力一點異動都沒有,爲什麼駐有大軍的宿州、泗州,居然不斷一個月的功夫就再次易手,而且還是在楚國沒有出動大軍之前呢?
他要打斷馬雲(yún)的計劃,哪怕冒一些風險,讓一切變得不確定起來,讓一切超出自己的掌控,也不願意按照楚國的步驟一步一步走。他不怕這些,郭榮不怕這些,趙匡胤也不怕這些,可是地方的官員呢?如果看到契丹和楚國聯(lián)合起來,大周只能夠疲於對付,那麼這些官員還會不會繼續(xù)站在大周這桿大旗之下呢,還會不會向大周盡忠呢?
所以,王樸在轉瞬之間想出了這個冒險的計劃。他在等,等待郭榮的答覆,等待郭榮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