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在河東的“殺才”來了,契丹武定節度使楊袞放開摟在懷裡的小嬌娘,整了整衣衫,威嚴的說道:“請。”
“殺才”在契丹知名度頗高,而且已經漸漸由貶義詞,發展成爲褒義詞。在契丹的“殺才”田雨,口才很好,契丹上下不知道找了多少機會,想口頭教訓一下田雨,可都跌羽而歸;更可敬的是,田雨肚量很大,深的契丹皇帝耶律璟的讚許,可以陪著這位皇帝陛下從傍晚喝到拂曉。用當今標準看,這田雨顯然符合“自行車騎到八十脈”等四大惹不起之一——“有酒可以不吃菜”。
在契丹呆了不過大半年的光景,就已經榮升爲耶律璟的最佳酒友之一,只不過,開運四年的慘敗歷歷在目,契丹羣臣對南下心有餘悸,紛紛反對,因此耶律璟才最終沒有同意南下。可是,饒是如此,田雨在契丹國內也漸漸由無人問津變成了無人敢惹,雖然身無官職,卻是契丹舉足輕重的人物之一。畢竟天天能夠陪著契丹最高領導人喝酒,那無形中也是一種權勢啊。最少,人家可以在宮中自由行走,這是多少軍國重臣都沒有的待遇。楊袞自己不過是區區武定節度使,如果更合田雨搭上關係,在酒桌子上經常給皇帝陛下提提自己,他楊袞的官運就撲面而來,誰也擋不住了。
基於這個判斷,楊袞親自走到帳外來迎接李廷儒,拱手道:“李大人,真是稀客,本將在契丹就聽說過大人的大名,可惜無緣相見,今日一見真是足慰三生啊!來來來,咱們到軍帳裡邊喝邊聊。”
這楊袞四十多歲,身材魁梧、膀大腰圓,看起來極爲魁梧,更何況,這傢伙就在契丹,染上了契丹人的粗獷作風,留著一副絡腮大鬍子。就這麼一威嚴的男子,愣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在軍帳前彬彬有禮的迎接自己。李廷儒一愣,他沒想到楊袞這傢伙出口成章,情報裡不是說楊袞是大頭兵出身嗎?這談吐還像個文化人,可既然是文化人,爲什麼把自己給扮成這麼一個粗獷的形象呢?楊袞這幅尊榮,再有學問,再有禮貌,一張口也能把小孩兒給嚇哭了。
李廷儒強忍下心中的怪異,拱手回禮道:“下官也是仰慕將軍大名久已,只是軍中俗物繁忙,一直抽不開身啊。今日來的冒昧,尚請將軍見諒啊。”
“李大人見外了,見外了。上門都是客,你來拜訪我那就是我的朋友了。咱們好兄弟,還用得著做哪些客套話嗎?”楊袞豪放的說道。
李廷儒心裡又是一愣,剛纔還文質彬彬,怎麼現在卻滿口大白話了。莫非。。。李廷儒腦子一轉,心裡不禁一笑,這年頭軍官素質都低,可是當了官之後,又偏偏想學點東西裝門面,很多人就請讀書人上課,可惜,這些人又受不得約束,學不進去,只是胡亂學幾句客套話,來應付場面。
李廷儒笑了:“好。下官正有要事,要和將軍詳談。”
兩人進了軍帳,楊袞喝退了侍女,又叫人準備好酒菜,分賓主坐下後。楊袞舉杯道:“李大人,你們相見如故,來,滿飲此杯。”
李廷儒笑著一飲而盡,讚道:“將軍真是海量啊。向來在戰場上,將軍也是奮勇當先,以一敵萬的驍將了。”他說著話鋒一轉:“將軍可知今日之危乎?”
楊袞對李廷儒禮遇,不是因爲李廷儒,而是因爲田雨,他想通過李廷儒和田雨搭上線。可他畢竟不是傻子,一聽李廷儒的話,立刻就明白了,這李廷儒不是來和自己攀朋友混交情的,而真的是有事。
楊袞眼睛一轉,一臉真誠的說道:“李大人,實不相瞞,在下是奉我主之命,前來爲神武皇帝助陣。這自然是看神武皇帝的佈置了。神武皇帝自然是神武的,想必沒有什麼危險吧?”
李廷儒之所以單刀直入,也是有原因的,並不是每個人都像田雨那麼能喝,他一杯酒下肚,腦子就有點暈了,要是和楊袞在這麼喝上兩杯,今天的事就沒法談了。只不過,他沒有想到楊袞此人還頗爲精明,這話明理是算回答,可實際上卻是在套李廷儒的話頭。
李廷儒臉色一整,壓低聲音道:“將軍在潞州也呆了半月了,可知道楚周南線的戰況嗎?”
“貴國和僞周不是戰於汴京了嗎?難道貴國又有新的進展了不成?”楊袞問道。
李廷儒放心了,看了這楊袞還是被劉崇給瞞在了鼓裡,他嘆了口氣,說道:“要是真的如此,在下此時就該在神武皇帝的帥帳裡了。”
楊袞心中一動,周楚交戰畢竟涉及到了自己,他不由自主的問道:“聽李大人這麼說,難道楚軍戰鬥不利嗎?”
李廷儒苦笑道:“何止不利啊,半月前,我主已經敗在了汴京,十萬人馬大部分都戰死站了汴京城下。現在楚軍已經全面撤退,周楚邊境已經恢復平靜了。而在20天之前,蜀軍也在關中全軍覆沒,樞密使王招遠被俘。所謂的‘四國聯軍’,現在只剩下貴部和神武皇帝的軍隊了。”李廷儒一面是述說實情,另一面卻偷偷的給楊袞上眼藥,挑撥河東和契丹的關係,畢竟楚國戰敗這麼大的事情,劉崇居然瞞著了楊袞。這。。。這又怎能不讓楊袞心裡有別的想法呢?
“什麼?”楊袞失聲道。
看著李廷儒不緊不慢的吃著酒菜,楊袞不禁恨聲說道:“這個劉崇,竟然瞞著老子。莫不成,他還想讓咱們契丹人給他賣命不成!多謝李大人相告,我這就去找劉崇,問問他到底安得是什麼心思?”.
李廷儒一驚,仔細的看了眼楊袞,弄不清楚他到底是頭腦簡單,喝酒之後衝動了;還是深謀遠慮,藉著這個機會一方面遠離險地,另一方面反過來挑撥楚國和漢國的關係,甚或,這傢伙是在逼自己說出下一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