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Chapter44 誰是誰的傷
半年的時間有多長,對於章崢嵐來說，是無可忍耐的長。
有一次周建明看到他,說了一句，“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章崢嵐你知道你現(xiàn)在什麼樣嗎？除了那死，這八苦裡其他的你都佔了。”
他是過得沒了方向,可這樣的難受，是活該了。
臨近新年的一天裡，章崢嵐衣冠齊楚去出席了一場慈善晚會。主辦方的負責(zé)人在上面講完了話，他讓何蘭去捐了支票，他退到後方靠著牆壁看著場內(nèi)紛紛擾擾的人羣。
吵鬧的聲音好像能將他心裡的冷清驅(qū)散掉一些。
片刻之後有人過來與他打招呼，一男一女，男的他認識，是本市一家傳媒公司的老闆，對方伸手過來說：“章總，許久不見了。”
章崢嵐回握了一下，“好久不見，俞老闆。”那人向他介紹身邊的女士，“這是Legend（傳奇）雜誌中國版的副主編，朱莉，她剛回國不久，卻是想採訪你很久了。”
朱莉向章崢嵐笑著頷首，“早耳聞GIT章總，今日得以一見，我想說，本人比那些雜誌照還要英俊很多。”幾句圓滑的場面話倒也說得真誠。
章崢嵐笑了下，說了句謝謝。
三人交談了一會，俞老闆有人過來找，先走開了，朱莉與章崢嵐繼續(xù)聊著，她想做一期國內(nèi)外IT行業(yè)傑出人物的報道，而GIT的章崢嵐無疑是國內(nèi)首屈一指的IT領(lǐng)軍人物，朱莉自然希望能採訪到他，但對方卻似乎對此沒有一絲興趣，到最後她坦白說開，他也明確拒絕了，朱莉不解，“章總曾接受過俞老闆旗下雜誌的採訪，也參與過幾次其他雜誌的訪談，甚至受邀參加過一期電視節(jié)目的錄製，爲(wèi)什麼如今沒有這方面的意向了？”
章崢嵐自始自終以一種懶洋洋的姿態(tài)靠在那裡，他聽了之後笑了下，說：“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我現(xiàn)在沒心情。”
朱莉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他的舉止態(tài)度不會讓人覺得失禮，甚至算是彬彬有禮的，但他說的話卻很……怎麼說，非常自我而冷漠。章崢嵐有過一米八的身高，完美的身材在精良西服的襯托下更顯得英姿挺拔，他的五官端正耐看，站在那裡有一種玉樹臨風(fēng)的風(fēng)度，但隱隱的，身上又透露出一股冷肅感來。
朱莉收了收心思，心想重望高名的人多少有些難討好，可她不願就此放棄，但這人儼然是不會被人輕易左右想法的人。
正想著，眼前的男人突然站直了身子，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他摸了一遍自己的西裝褲袋，又擡手摸了下西服的內(nèi)襯袋，臉色越來越沉，她忍不住問了一聲，“怎麼了？什麼東西不見了嗎？”
章崢嵐看了朱莉一眼，他的眼睛很黑，之前裡面淡然無波，現(xiàn)在，朱莉確定，她看到了一絲驚慌，他沉聲說：“我的戒指掉了。”
隨後章崢嵐便朝一處走去，是他之前停留偏久的地方。
朱莉看著那高大的男人焦急地在自助餐桌處找了一圈，然後拉住了經(jīng)過的服務(wù)員說了點什麼，後者也連忙幫著尋，朱莉望著章崢嵐面上真真實實的焦躁，她心裡唯一產(chǎn)生的念頭是，戒指另一端維繫的人在他心裡一定有著至關(guān)緊要的地位。
朱莉正欲上去幫忙，就看到他接了通電話，然後就往出口走去，神情已經(jīng)放鬆，好像珍貴若寶的東西終於尋得，朱莉站在那，心想，是找到了戒指吧。
“戒指我?guī)湍惴旁诓妥郎狭恕＝o你送了湯過來，放在冰箱裡，回來熱一下就能喝，別老是在外面吃些沒營養(yǎng)的。”母親未多說什麼，嘆了一聲便收了線。
原來掉在了門口，他坐上車後，靠著椅背，一種緊繃過後的疲累讓他閉上了眼。
她留在他那的東西本來就不多，牙刷毛巾睡衣，她離開後沒有來拿回去，大概是覺得不要了也罷，而他留在她那的東西，衣服書籍手提，以及他給她的那枚戒指，她讓他兄長一起送還了給他。
當(dāng)時羅智對著他說了一句，“章總，我相信你不會去傷害她，沒有人會捨得去傷害她。但是――”羅智打下那一拳，他承受了。
他是不捨得，他怎麼捨得，可事實上，他確實讓她難受地離開了。
他伸手摸著自己的頸側(cè)，後來他將兩隻戒指用鏈子竄在了一起，掛在頸項，日夜戴著，習(xí)慣到?jīng)]了感覺，竟掉了都沒有發(fā)現(xiàn)。
跟何蘭發(fā)了條信息，便發(fā)動了車子揚長而去，回了家，看到安然擺在餐桌上的兩隻戒指，他慢慢靠坐在了玄關(guān)的地上，微微地紅了眼眶。
那一次去海南前他去做了一次全身檢查，他玩笑性質(zhì)地想將健康證和婚戒一齊舉到她眼前求婚。卻萬萬沒想到這檢查牽引出來的是那樣一副局面，讓他亂了方寸。
驗血的結(jié)果出來慢，他當(dāng)天沒拿到單子，到海南的第二天，醫(yī)院那邊打來電話，讓他過去一趟，說是血液測驗單出來了，對方語氣凝重地對他說：“章先生，你的測試結(jié)果不是特別樂觀，其他都良好，但免疫系統(tǒng)方面有點問題，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斷定，但初步判定可能是急性白血病。”
最後半句話讓他愣了半天，“你說什麼？”
“章先生，你最好能儘快來一趟醫(yī)院，我們要再做一次詳細的確診才能判斷――”
掛了電話，腦子裡空白一片，從小到大沒生過什麼大毛病，最多就是感冒胃疼，上醫(yī)院配了藥就能走人，白血病？又不是演電視劇，現(xiàn)實中那麼生僻的詞竟然有一天也會扣到他身上。
從海南提前回來，他又去抽了血。
在等結(jié)果的時候，他接到了那男人的電話，“她跟我在一起，你要不要來見見？”
原來，她那時就在後一幢住院樓裡，跟他隔著百米的距離。他去海南，想帶她去，多少是忌諱之前跟那男人的談話，甚至那天回去時，繞到了醫(yī)院做了那次檢查，他原以爲(wèi)事情總會漸漸順利，結(jié)果終究是太過自信了。
血液檢測出來，醫(yī)生跟他說抱歉，說雖然兩次血象結(jié)果都顯示白細胞異常偏高，但真正確定是否就是急性白血病要等過幾天骨髓象的檢查報告出來。
章崢嵐苦笑，他站起來望著後面的那幢樓，那刻心底生出了一種可笑又悲涼的宿命感，明明離她那麼近卻讓他覺得像是隔了千峰和萬壑，遠不可及。
疲倦萬分地回到家，他就坐在客廳裡等著她回來，要不要跟她說，可說了又能怎麼樣，只是多了人擔(dān)心。
如果他真的死了，她會爲(wèi)他傷心嗎？
帶她去杭州，只爲(wèi)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要給自己留下一點類似幸福的回憶，哪怕只是自欺欺人。除此，便是他潛意識中那一點兩廂情願的奢想。
而一週後他也沒有去拿那張沒抱希望的化驗單，他忙著準(zhǔn)備她的生日，終於等到了六月十號，他想跟她一起好好地過兩天，他心裡面有太多話想跟她說，可最終卻是白忙和空等。
失望到一定地步，又做不到死心，就忍不住要自欺欺人，可自欺欺人的事做久了終究會累。
那天是他的忌日吧？
他突然有些恨她，恨她的念念不忘，恨她對他的無情。
他在酒吧裡一杯杯喝著酒，心裡一遍遍地說，蕭水光，他死了，你可憐他，無法忘懷？那你怎麼不可憐可憐我？
可他想到自己如果真的得了那該死的病，那就是要等死了……他不能拖累她，他那麼愛她，怎麼捨得拖累她。
他說算了的那一刻，覺得自己就好像已經(jīng)死了。
求而不得，舍卻比死更痛苦。
在她走後的第十天，他在那堆信件裡翻到了那份骨髓穿刺的化驗單，確診爲(wèi)單純性病毒感染引起的白細胞異常，而不是所謂的急性白血病，一出烏龍。
章崢嵐按著額頭，他走到這一步，跟她分手，一半是因爲(wèi)他的“高尚”，但另一半還是因爲(wèi)彼此之間存在的問題。
可半年了，他以爲(wèi)能熬過去，但發(fā)現(xiàn)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有時候挺無奈的，說了別盜文了，可有些人就是完全不合作。這書我儘快出版，請各位真的喜歡風(fēng)景的姑娘合作一下，也體諒下我的難處，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