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火候差不多了，蓋文轉頭對科扎妮道：“你這種泄憤的舉動，並不能改變任何事情，相反會讓自己的族人陷入危險中，爲此付出沉重代價。

以後你在做任何決定前，都要先考慮一件事情，這會不會對你的族人造成傷害？

因爲你的抉擇將會決定他們接下來要走的道路。”

雖然他一開始就沒準備將這些馬茲特克人當奴隸對待，卻不妨礙拿他們當籌碼，從科扎妮這裡換取相應的利益，兩者並不矛盾，甚至相輔相成。

若是這些馬茲特克人完全無法教化，爲他所用，甚至反過來威脅他的領地或領民，那他就只能行雷霆手段了。

他的仁慈是建立在對方的服從之上。

科扎妮野性與美麗相融合的臉龐上，閃過了一絲掙扎，最終還是理性佔據了上風，依舊佈滿蜘蛛裂紋的雨核，緩緩的融入到她的身體中，正在金色軍團營地上空肆虐的冰雹，也正在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重新恢復人形的科扎妮，飛到了蓋文的不遠處，用帶有異域腔調的通用語詢問道：“我能感受到你心中的善良與仁慈，你爲何要坐視如此殘忍的事情在我們的家園發生？”

“我是費倫的神，不是你們馬茲特克的。”蓋文如實回答道，“我目前只能對費倫的人民負責，無法顧及到你們馬茲特克。

不要妄圖說服我阻止這件事情，這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

這件事情就像是一個魔盒，一旦被打開，就不可能再關上，不僅那些看到利益的凡人不允許，高高在上的諸神們也不允許。

考爾德艦隊長與他的金色軍團，只是費倫大陸的先遣軍，更多的艦隊正在前往馬茲特克大陸的路途上。”

想讓對方按照自己的意願走，就得讓她面對殘酷的現實。

就像蓋文一樣，那些善良神袛的善良，也是對內的，而不是對外的，很多時候他們只關心自己信徒的事情，對那些非信徒可就漠不關心了。

在費倫大陸尚且如此，更別說是馬茲特克這塊異大陸。

科扎妮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絕望，“難道我們就只能任由宰割？”

“落後就要捱打，這是雷打不動的至理，你們的神袛沒有庇護你們發展壯大，這是他們，也是你們的原罪。”蓋文話鋒一轉道，“你們的諸神基本上沒救了，但是你們馬茲特克人還有機會自救。”

科扎妮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還請爲我們指明前進的道路。”

“馬茲特克大陸你們是回不去了，但是我可以給你們在費倫大陸找一塊新領地，在這裡建造你們的新家園。”蓋文露出了自己真正的意圖。

“條件呢？”身爲公主出身的科扎妮自然知道這個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對方肯定有所求。

“很簡單。”蓋文輕描淡寫的回答道，“你不僅要成爲他們的女王，還要成爲他們的女神，助我架起一道通往馬茲特克大陸的移民之路，將更多的馬茲特克人移民到費倫大陸來。”

“女神？”科扎妮神情中有著濃濃的疑惑，根本無法理解蓋文的真正含義。

蓋文耐心的解釋道，“想讓馬茲特克人免受屠戮，只能從兩方面著手。

一方面是信仰，他們只有拋棄了舊神，信奉費倫大陸的神袛，諸神才能名言正順的保護他們，爲他們贏取更大的生存空間，只是這種方法需要反應時間，無論是那些馬茲特克人轉變信仰，還是諸神派人進行干預。

我們目前就只能從另一方面進行著手，那就是賦與他們價值，那些凡人前往新大陸都是逐利的，他們是不會輕易破壞具有價值的東西，只有那些沒有價值的纔會被肆意破壞。”

“說到底，你們還是要把我的族人當作貨物販賣。”這一次科扎妮聽懂了，美麗野性臉龐上不受控制的再次浮現了憤怒，“你還想要我親自進行此事？”

“不然你有更好的辦法？”蓋文面無表情的道，“相信我，考爾德艦隊長他們的手段已經算是相對溫和的了，因爲他們信奉的是守護之神。

其他登陸者的手段將會更兇殘，因爲他們中很多都是邪神信徒，有些本身就是海盜出身，更不把人當人。

難道說你想坐視更多的馬茲特克人被無情屠戮？

你若是加入到這件事情中來，至少還能借助我的力量，爲他們提供一定庇護。

如果你不願意，我也會推進此事，但是究竟會有多少人在運輸的過程中死掉？

那就不是我所能顧及到的了，而這些人的死亡，罪孽可就要算到你的頭上。”

他移花接木的手段，用的爐火純青，直接將一頂頂大帽子扣到了科扎妮的頭上，充分的利用她對馬茲特克人的那份責任感。

最後一句話明顯戳到了科扎妮的痛處，一幅幅畫面不受控制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中——一具具馬茲特克人屍體，就像毫無價值的垃圾一樣，被那些金色軍團的士兵無情地扔入汪洋大海中。

爲了安撫狂暴的無痕之海，一些馬茲特克人直接被當作祭品，被扔到了大海中獻給了海洋女王安博拉。

從馬茲特克大陸出發時，被塞進運輸船中的馬茲特克奴隸不是現在的三千，而是有小五千。

裡面固然有不可控的因素，但是更多的是人爲因素——爲了便於控制他們，金色軍團對他們限制供水與食物，虛弱身體根本沒辦法對抗殘酷遠洋運輸。

若是自己能安撫住那些馬茲特克人，讓他們自願接受遷徙，或許能換取更充足的供水與食物，讓他們生存下來的機率更大。

關鍵時刻，自己控水的能力也能發揮作用，減少他們被獻祭的厄運。

科扎妮顯然沒有發現，自己的思路已經開始順著蓋文走了。

蓋文輕而易舉的就察覺到了她的思維變化，再接再厲的道：“我們已經與考爾德艦隊長達成了協議，他會盡量避免屠殺的出現，將多餘的人口運送到費倫大陸。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那些馬茲特克人配合的情況下，一旦大規模爆發戰爭或者反抗運動，一切將會陷入不可控狀態。”

科扎妮憤怒咆哮道：“如果是我們連反抗都沒有了，與一羣待宰的羔羊何異？我絕對不會幹打斷我們種族脊樑的事情。”

最後一句話，讓蓋文的其他勸說之語，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裡。

此刻他意識到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有些異想天開。

他所有的規勸都是建立在自己知道馬茲特克人即將面臨的種族大屠殺命運上。

但是這裡面存在一個悖論。

這件事情現在還沒有發生，他如何用這種心境去勸說那些馬茲特克人，讓他們相信自己所說的是真的？

自己前世並沒有介入這件事情，一切知道的只是結果，就連讓這些馬茲特克人感同身受的預言幻境都沒辦法形成。

等到種族大屠殺發生後，一切就晚了。

而且他現在的勸說也有很大的問題。

站在以科扎妮爲首的馬茲特克人角度來看，自己現在等於在勸說他們背叛自己的神袛、大陸、國家與民族，這與抗戰時期勸說中國人建立大東亞共融圈的小鬼子，基本上能劃等號。

稍微有點血性的人，第一反應就是唾對方一臉。

那些第一時間就跪下的人，自己真的敢讓他們肩負重任嗎？

當然了，這種比喻並不完全恰當，畢竟種族與種族之間是不一樣的。

中國是擁有數千年文化底蘊的，很多東西已經隨著文化傳承融入了骨子中，這一點到目前爲止，蓋文所見過的國家與種族中，僅此一例，別無分號。

馬茲特克人現在的情況更像是被屠殺的印第安人，還沒有如此強的種族認同感，更沒有那麼強的家國情懷。

這個從他們短短不到二十年就被費倫大陸徹底征服，就能看得出來。

蓋文前世可沒有聽說過他們鬧出什麼像樣的獨立運動，在一系列的種族屠殺後，整個大陸都變成了費倫大陸的附屬大陸。

尤其是在一個擁有諸神的世界中，這個種族的脊樑並不是文化傳承支撐起來的，而是由諸神支撐起來的。

換句話說，馬茲特克人現在雖然遭受到了一定的損失，但是他們的脊樑並沒有被打斷——他們的諸神還沒有露面，還沒有被守護之神海姆當衆擊敗。

只有當這件事情發生了，他的計劃纔有可行性。

到時候不再是他找科扎妮，而是她主動找上自己，爲那些馬茲特克人提供庇護。

那種情況下，攻防將會易手，事情將會簡單很多。

想通後，蓋文不再繼續勸說，而是指著下面的馬茲特克人道：“爲他們尋找並建造一個新的安身之所，這件事情你沒有異議吧？”

“這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科扎妮昂著頭回應道，“我會帶領他們向你宣誓效忠，但是是以自由民的身份，而非奴隸。”

“此事在你們，而不在我。”蓋文給出了一個不是承諾的承諾。“我會根據你們的忠誠，回以你們相應的權利。

你們若是以奴隸的心態侍奉我，那麼你們就只能作爲奴隸，如果是你們以自由民的心態效忠我，那麼你們就會成爲自由民。”

“明白了。”科扎妮一點就通，“我會嘗試改變他們，但是在這之前，請你善待他們，就算是不解開枷鎖，至少也得擁有充足食物。”

“這個我早準備好了，你看下面。”蓋文爽快的答應道，“這件事情最好由你親自進行，這是你在他們中間進一步樹立威望的機會。”

“我在他們中的威望，不需要用這種方式樹立。”科扎妮頭部微仰，滿頭金髮隨風飛揚，神情中滿滿的都是自傲，她對自己在自己民衆的威望深具信心。

“他們現在需要你。”蓋文對這件事同樣非常堅持。

畢竟他給科扎妮定的目標，不僅僅是一名合格的統治者，還要爲未來成神做準備。

他們在馬茲特克的統治方式可不適用於自己的領地。

如果依舊是原來的統治方式，這些馬茲特克人對自己的用處可不大。

用自己的統治方式對他們展開重塑是必然的，這將會是各方各面的——信仰、文化、生活、耕種方式等等。

而重塑這些馬茲特克人的第一步，便從科扎妮開始。

“好吧！”科扎妮這次沒有堅持己見，其實她也想知道自己族人現在的情況，他們先前一直被分開關押。

目送科扎妮向地面落去，蓋文並沒有第一時間跟上，而是轉頭望向一直漂浮在空中的考爾德艦隊長道，“你再不離開，這頭母豹看到自己族人的悲慘狀況，說不定又會跟你發飆！”

考爾德艦隊長並沒有離開，而是神情凝重的盯著蓋文道：“築路者閣下，你究竟想做什麼？”

“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蓋文攤攤手道，“我在拓展領地，發展信徒，我以遷徙起家，自然要將其貫徹到底，無非遷徙目標由費倫人變成馬茲特克人罷了！”

考爾德艦隊長眉頭緊鎖道：“你就不怕他們成爲你領地的禍根？他們終歸是異大陸的人，與我們的心思並不完全相同。”

“艦隊長的這番理論，我就不敢茍同了。”蓋文指了指那些正在進進出出忙碌的黑翼狗頭人與血峽大地精道，“兩年前，他們與普通的狗頭人與大地精並沒有太大區別。

尤其是後者，同樣劫掠成性，爲此我們交手了不下於兩次。

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成爲我在巨人平原的守護者與牧馬人，我只需要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奔赴萬里。

你覺得他們與我們和馬茲特克人與我們，哪個差異更大？”

“這個不一樣……”考爾德艦隊長連張了數次嘴，也沒能說出如何不一樣來。

無論狗頭人還是大地精，都屬於是怪物種族，反倒是馬茲特克人，則是同爲人類種族，只是信仰、文化存在差異，模樣上的差異並不比其他人種差多少。

吭哧了半天，考爾德艦隊長最終道：“信仰不同……我們與馬茲特克人最大的衝突是在信仰上……”

似乎終於找到了辯駁蓋文的點，考爾德艦隊長飛速的道：“那些怪物多數是種族之神，他們對種族繁衍的重視程度遠遠高過信仰上的。

哪怕是改變信仰，只要對他們的種族繁衍有利，他們也會樂見其成。

馬茲特克人的信仰與他們就不一樣，若是他們大量遷入費倫，他們會將自己的信仰帶過來，會對諸神產生衝擊……”

“哈哈哈……”蓋文直接被考爾德臨時想出來的理由給逗樂了，“艦隊長作爲守護之神的神選，怎麼會產生如此荒唐想法？

這些馬茲特克人的諸神，在新大陸那邊都庇護不了他們，還敢將手伸到費倫來？

他們若是真的如此蠢，相信費倫諸神做夢都會笑醒，這等於是給了他們全面介入的藉口。

回過頭來說，經過了你們這番奴役，你覺得他們的信仰不會崩塌嗎？不會怨恨自己的諸神嗎？”

考爾德艦隊長被辯駁的啞口無言，他們對待那些奴隸嚴酷手段，是爲了防止他們在運輸過程中生亂，卻沒有想到這對他們的信仰卻是一種摧毀。

信仰越虔誠的受到的摧殘也就越大，因爲他們的諸神確實置他們不顧。

“艦隊長不會單純的以爲你們開發新大陸，能掠奪的僅僅是物質財富吧？”這次輪到蓋文反問了。

“當然不止！”考爾德艦隊長給出肯定回答。

雖然他這個守護之神神選是半道而來，卻也知道信仰對神袛的重要性，守護之神選中自己作爲他的神選。

並非自己對他擁有虔誠信仰，而是自己能給他帶來巨大利益。

兩者某種意義上講是互利互惠的合作關係。

守護之神海姆負責對抗馬茲特克人的諸神，他負責率人攻城掠地，爲他收集更多信仰。

“當艦隊長學會從信仰的角度看待事情時，就能夠明白我想要做什麼了。”蓋文警告道，“馬斯克人的諸神就算是再不負責，他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到自己的信仰崩塌，讓自己陷入衰弱或者神隕的局面中。

你們接下來面對的反撲將會愈演愈烈，估計很多非常規的古老守護勢力冒出來，直到他們的諸神出面。”

“我知道。”考爾德艦隊長神情凝重的道，“這也是我們這次回來的目的之一，大量守護之神的信徒們已經響應了號召，加入到了開拓的行列中……此戰只能勝不能敗。”

“那就祝你們好運。”蓋文衝著對方擺擺手，不再多說一些。

雙方目前階段能達成的合作協議，先前已經簽訂的差不多了。

想要進一步深入，就算蓋文想，守護之神海姆也不會同意的，他現在將新大陸視爲自己的禁臠，根本不允許其他神力的介入。

蓋文與財富女神渥金先前也是佔著自己神職的便利性，充當了他們作爲連接費倫大陸的紐帶，關於新大陸的一切都是委託對方進行的，他們並沒有試圖介入。

只有當守護之神海姆自認爲自己在新大陸站穩了腳跟，想要對新大陸進行開發建設時，纔是他們對其進行深入影響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