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個……”那位買書人看起來神情很奇怪,好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回答老闆的話只是不斷的在書齋的書架上掃來掃去,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看到這個客人這副摸樣,老闆倒是有些明白了。於是他試探著問道:“客官……敢問您是不是想要豔聞?”
豔聞,就是古代關(guān)於色情書刊的一個別稱。這種書籍以《金瓶梅》爲(wèi)代表,在明朝中期和晚期風(fēng)行一時,例如《剪燈新話》、《歡喜冤家》、《宜春香質(zhì)》、《如意君傳》、《情史》和《隋煬帝豔史》等等流傳至今。在沒有得到公開承認(rèn),並且官方一直保持著打壓和批判的情況下(明朝晚期有個官員叫做李贄,一公開了自己的一部這方面的著作就被下了獄),一直就保持著其旺盛的生命力,書齋這種地方自然也會兼賣這些書籍,就算是秀才老闆也一樣未能免俗,畢竟很多這方面的書籍其實也承載了很多讀書人的夢想(黃金屋啊、顏如玉啊、千鍾粟啊啥啥啥的……)。
如果有人來買這種書,一般都會是那麼個模樣,秀才老闆也是司空見慣了,笑著問道。
那個客人卻理也沒理秀才老闆,繼續(xù)在櫃檯上到處掃視著,只是揮了揮手錶示不是,看樣子他確實急於找到什麼東西,但又不肯開口。
“這……客官您到底想要什麼書?可有書名?”秀才老闆接著問道。
“這個……老闆,您這裡只有這些書嗎?還有沒有放在別處的?”那個客人似乎終於放棄了尋找,轉(zhuǎn)過頭來問秀才老闆說道。
“這個……”秀才老闆還沒回答,店裡面轉(zhuǎn)出來一個年輕人,是秀才老闆的兒子。
“父親,誰把草紙塞到架子上了?”
老闆的兒子今年剛剛二十正準(zhǔn)備睡覺,看見父親在前面和人說話就轉(zhuǎn)了出來看看,正看到那個奇怪的客人在書架上張望,他一瞥眼在書架下面的一個角落裡發(fā)現(xiàn)有疊草紙放在那裡,覺得奇怪就問道。
這裡所謂的草紙就是用稻草爲(wèi)原料,打碎後製作的粗草紙,滲水性極強,強度也很差根本無法用作書寫,所以一般都用作廁所當(dāng)手紙用。秀才老闆一聽低頭看了一眼,也發(fā)現(xiàn)書架下面卻是塞了一堆草紙,而且是夾在兩本書之間的,看樣子不知道是誰放進(jìn)去的。
“這種東西怎麼可以和書在一起,真是的……”秀才老闆看了很生氣,對他來說這完全是對書的褻瀆,正準(zhǔn)備去拿起來的時候,邊上一個人一下子就撲了上去。
那個客人好像三天沒吃飯看到香饃饃似地,猛的就跳進(jìn)了櫃檯裡,把秀才老闆和老闆兒子都嚇了一跳。那個客人探下身子立刻把那堆草紙從書架下面抽了出來。
“找到了!找到了!是下冊!下冊!沒錯!沒錯!”那個客人拿出那堆草紙,好像看見了什麼金銀寶貝似地,秀才老闆和兒子都覺得奇怪,一起湊上去看了一下。
那是一本用一疊草紙,邊上穿著線裝訂起來的東西,如果這要是也算書的話,那肯定是世界上最醜陋的書了,但那些草紙上的確像是有字,最開始的那張紙上用圓體書寫著三個大字《歸宗錄》,正本書估計也就十來頁,因爲(wèi)粗草紙的厚度實在太厚了。
“老闆,這本書多少錢?”那個客人發(fā)現(xiàn)他們?nèi)吭谧⒁饽潜緯⒖贪褧丛诹诵乜谏献屗麄儧]法再看見了,然後急切的對秀才老闆說道。
“這位客官……您拿的那個……那本書好像本店從來也沒有進(jìn)過貨,你可以讓我自己看看到底是什麼嗎?”秀才老闆一頭霧水的說道,這本所謂的書他根本沒見過啊。
“老闆……您開個價都行了,別的您就別管了,這個價如何?”
那個客人好像生怕有人看見了書裡的內(nèi)容似地,伸手就從衣服下面掏出了一個大銀元寶放在了櫃檯上,還故意落手很重,元寶在櫃檯上敲出很大的聲音,份量非常沉重。
看到那個一錠大元寶,秀才老闆和兒子都愣了。一錠大元寶可是整整十五兩銀子。按照一兩銀子可以買200斤大米來算,十五兩銀子可是整整3000斤大米!要是現(xiàn)在摺合人民幣可有上萬塊了,一本書賣上萬的生意可不多見。
“怎麼樣?老闆?賣給我吧?”那個客人把大銀元寶擺在櫃檯上十分緊張的注視著秀才老闆,似乎還準(zhǔn)備加價似地。
秀才老闆還在猶豫,老闆的兒子已經(jīng)上去緊緊的抓住了那錠銀子,對那個客人大點其頭了,他們這家書店恐怕一年的營業(yè)額也換不來這麼一個銀元寶呢!
那個客人看到老闆兒子收了銀子,立刻滿面紅光的點頭準(zhǔn)備離開,秀才老闆覺得不妥,還是想趕緊拉住,但那位客人把書一包就要擡腿出門,拉都拉不住。
就在秀才老闆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很多由遠(yuǎn)而近的腳步聲,還有一些奇怪的嘩嘩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聽到那些腳步聲,那個買書的人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突然從衣服裡掏出一塊大大的油布,把那一疊草紙緊緊的包裹起來。
“姓孫的!出來!你還想害人不成?”
門外響起一個聲音,那聲音聲若洪鐘聽起來應(yīng)該是個個頭很大嗓門也很大的人。而且聽腳步外面應(yīng)該還有不少人,很多人都站定了還發(fā)出很多咚咚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麼名堂。
買書人非常緊張,立刻問老闆有沒有後門,秀才老闆和他兒子也知道問題不簡單,秀才老闆讓兒子看住這個奇怪的客人,自己走了出去看看外面究竟是怎麼回事。
伸頭一看,外面站著大概20多人,男女都有,有年輕的也有中年的,每個人都是一臉憤怒的樣子。奇怪的是每個人都提著一個水桶,裡面還裝滿了水,那些嘩嘩聲是水的聲音,而咚咚聲則是木桶放在地上的聲音,看著活像一羣看到火情跑來救火的。
領(lǐng)頭的是個鐵塔一樣的大漢,拎著兩隻水桶一臉要殺人的表情看著書店,看到書店老闆出來了以後,那個大漢立刻吼道。
“這位老闆,你也是讀書人吧?這姓孫的害人害己!你可千萬不能把書賣給他!”
“這位客官,請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秀才老闆更加糊塗了。
“你不知道《歸宗錄》的事情?”大漢問道。
“鄙人確實不知道,請指點?”秀才老闆虛心問道。
大漢沒說話,大漢的背後卻鑽出來一個乾瘦的老頭,那老頭看起來至少有個90多歲了,臉色全是老人斑,但是面目卻很慈祥,看著秀才老闆點了點頭,述說起來。
《歸宗錄》是一本流傳於四川和兩湖地區(qū)的奇書,這個名字其實是個同音字的異化名,真正的名字應(yīng)該是《鬼塚錄》,傳說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第一奇人鬼谷子所做(就是孫臏和龐涓的師傅),全書分爲(wèi)上卷和下卷兩部,記錄的全部都是各種民間異術(shù)。其中上卷叫做《人卷》,記錄的是各種害人,整人的異術(shù),而下卷叫做《天卷》記錄的則是如何解開上卷所下的各種異術(shù)。
因爲(wèi)鬼谷子當(dāng)年的戰(zhàn)國時期還是用竹簡的時代,所以這兩本書是被鬼谷子的一個弟子(不會是孫臏和龐涓吧?)給用草紙記錄下來的。(戰(zhàn)國時期就用草紙了?沒錯,這是歷史事實,從戰(zhàn)國墓中出土過大量類似草紙的東西,現(xiàn)在功用尚不明確。蔡倫其實不是發(fā)明了紙,只是改良了造紙術(shù),而發(fā)明出了能夠書寫的紙而已。)
但後來這兩本書漸漸失傳。但奇怪的是,從唐朝開始,四川和兩湖地區(qū)(當(dāng)時叫蜀郡和荊州)就有那麼個傳說:每年的大年三十,有一家書齋在清理藏書的時候,會莫名其妙的在書架上找出一本從來沒看見的書,這本書就是《歸宗錄》,但每次只會出現(xiàn)一卷,是上卷還是下卷就不清楚了,並且會在那個書齋出現(xiàn)也完全不知道(不知道爲(wèi)啥聽到這裡總是想起《午夜兇鈴》裡面那憑空出現(xiàn)的錄像帶)。
但是一旦出現(xiàn)了,並且被人買走,這本《歸宗錄》就屬於買到了的那個人。買到的人可以憑藉自己的想法學(xué)習(xí)上面的異術(shù),治病救人還是謀財害命那就看得到人的情況了。
而且得到了這本書的人,無法再離開這本書,一生都必須和這本書在一起,唯一能夠解開的方法就是這人還沒看的時候用水潑。
因爲(wèi)《歸宗錄》是在草紙上寫出來的,滲水性極強,只要一潑水就會全部打溼字跡也模糊不清,所以如果別人不想讓得到者用這本書害人,唯一的方法就是對著他潑水,把書毀掉。
這些人就是來潑水的。
故事到這裡就結(jié)束了,這位老闆和那個買書人後來的故事一直都沒有知道,我所知道的關(guān)於《歸宗錄》的事情就只到了這裡,連老席都沒查出這個故事的後續(xù)來,就那麼無頭無尾的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