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柔煙小心提醒。
姜澈眼神卻是難看至極。
“若只是普通的魔物倒好處理，可她竟是有了佛光……”
“佛魔共存，棘手至極，這個子母女神，完完全全是西域的凡人自己創造出來的！他們自己給自己創造出的神！”
柔煙看著姜澈臉上不好看，不敢多說什麼。
姜澈心中思索的卻是，自己殺普通人尚且還要沾染因果，現在的子母女神卻是半魔半佛。
弒佛，恐怕得天降業火來焚燒自己。
自己屠個魔，反而要被天道懲罰。
笑話，天大的笑話！
子母女神早早注意到了站在廟宇外的兩人，她衝遠處姜澈淡淡一笑，笑容中滿是挑釁。
姜澈臉色更是難看，擡手道：“先退，弒佛招來的業火大羅金仙也頂不住，得從長計議。”
見姜澈轉身要走，子母女神笑著向他點頭，竟是絲毫沒將姜澈放在眼中。
退到曠野上，身後黃沙漫天，姜澈盤坐於怪石之上，沒有任何言語。
柔煙變幻出一把芭蕉扇守在姜澈身邊，扇起陣陣微風。
日出月落，日升月起，這一坐，就是半年。
一日，遠處妖風滾滾，子母女神一手提一孩童從姜澈頭頂而過。
經過時還扔下一新鮮頭骨，顯然是她剛吃完的小孩。
頭骨落地後發出陣陣脆響，姜澈也終於是睜開了眼睛。
“公子可有兩全之法？”柔煙趕忙問道。
姜澈輕笑：“有，受點罪而已。”
“啊？”
看了柔煙一眼，姜澈道：“給你講個故事。”
柔煙當即坐在姜澈身邊，用心聆聽。
姜澈淡淡道：“佛門有個故事實乃一件美談，上古時期有一古國，國內富饒，萬民安康。可古國外悍匪橫行，燒殺擄虐，無惡不作。國王見臣民昔苦，整日以淚洗面，這時一個大將軍出現，放出豪言，給我五萬軍士，定將悍匪頭顱掛滿城牆。”
故事開篇便極具吸引力，柔煙一下就代入進去了，連忙做好等待後話。
姜澈繼續道：“將軍神勇無比，用兵當乃一絕！五萬軍士僅用了三月，三月之後，古國的城牆上掛滿了悍匪的頭顱。有書生數了數，足有百萬之數……”
“當真乃神勇無比！”柔煙感嘆道。
姜澈笑著搖頭：“百萬頭顱，就是百萬惡鬼。惡鬼仇恨滔天，誓要生吃了將軍，將軍能殺人百萬，可對惡鬼，卻沒有辦法。”
“那怎麼辦？”柔煙緊張起來。
姜澈嘆息了一聲，道：“惡鬼也能傷人，天下剛平定，將軍怎忍惡鬼又傷人？他只有跑！”
“啊，那跑掉了嗎？”柔煙連忙問道。
姜澈搖頭：“幾乎被惡鬼逼到了絕境的邊緣。”
柔煙眼神緊張起來，世人皆愛英雄，又怎忍英雄如此狼狽死去？她亦是如此。
但聽姜澈道：“不過，最後將軍沒死。”
“沒死？！”柔煙瞪大了眼睛。
姜澈點頭：“對，沒死！峰迴路轉，將軍的戰馬在奔襲中疲勞而死，將軍眼見就要被惡鬼追上生吞活剝了，一佛陀卻出現，擋在了他的面前。”
柔煙眼神亮了起來：“佛陀應該能度化了這些惡鬼吧？”
“不能。”
“啊？”
姜澈苦笑：“佛度人，卻不殺人，惡鬼由人所化，佛陀可以度，但不能殺！”
“這……哪有這種道理！”柔煙不敢相信：“他們作惡多端，殺了也是除害啊，就算魂飛魄散也沒什麼啊！”
姜澈搖頭：“佛這種東西，就是過於慈悲了。我不是佛，理解不了，我甚至覺得慈悲過了頭，也是一種惡。但沒辦法，佛就是這樣，度世間萬物，度善惡兩端，卻不度己，沒有一點私心。”
柔煙覺得有些無語：“那佛陀出現有什麼用？陪將軍一起死？”
“如果是這樣，這又怎麼能稱作美談呢？”姜澈笑了笑。
“佛陀擋住將軍前面，跟百萬惡鬼說，我要度了你們！惡鬼知道佛不濫殺，大笑，你還能殺了我不成？敢攔路，連你一起吃了！佛陀輕聲一笑，化作百丈巨人，說，你們恨將軍，恨不能食其血肉，既然如此，便將這恨意轉嫁到我身上，食我的肉吧。”
柔煙瞳孔放大：“佛讓惡鬼吃自己？”
姜澈點頭：“佛陀不殺惡鬼，尋常之法又度不了，不忍將軍慘死，那便只能犧牲自己。百萬惡鬼撲向佛陀，在佛陀肉身上啃咬吸食，不過片刻，就將佛陀啃咬成了骨架子。”
“可……這樣有用嗎？”柔煙很是不相信：“惡鬼吃了佛陀，不是照樣找將軍復仇嗎？”
“有用，怎麼會沒用呢？”
姜澈大笑著起身：“佛已將所有罪惡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由自己承受下了惡果。這之後啊，惡鬼個個吃得膀大腰圓，卻依舊不放過將軍，要生吞了他。結果一道天雷降下，百萬惡鬼，化爲飛灰，將軍從此瞭解因果，還活了一千七百歲呢。”
“這樣啊！”柔煙聽完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佛陀呢？就這樣死了？”
“是啊。”姜澈目含笑意的看向柔煙：“他自己選擇的，他被惡鬼吃了肉身，吞了混靈，消散於天地之間。他死了，拯救了將軍和古國的萬萬臣民，也度化了百萬惡鬼。”
“可他不該死的！”柔煙不滿：“該死的是惡鬼纔是！”
姜澈攤手：“那有什麼辦法，他自己的選擇。所以我說佛這種東西不可理喻，慈悲過了度，寧願犧牲自己都不願親自動手滅了百萬惡鬼。”
“更讓你想不到的是，他這種完全奉獻的精神被奉爲佛教的聖理，是所有佛陀追求的終極，你說，佛這種東西是不是一羣不可理喻的神經病？”
柔煙連連點頭：“是的，他們就是一羣瘋子，竟然能無私到這種地步！”
說完她就絕對不對了，眉頭一皺，看向姜澈：“公，公子，我們不是再在怎麼對付子母女神嗎？你說這個幹什麼？”
姜澈輕輕一笑。
“我也想當一回瘋子。”
“啊？！”柔煙傻眼了，愣愣看著姜澈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