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衚衕裡的泥濘和荊棘，四合院總算到了眼前。
和周邊所有的四合院一樣，牆壁上滿是各種痕跡，天井裡，牆角處等四處堆放著煤球，煤爐鍋竈自行車等生活必須……
總之就是雖說眼前的四合院算不得凋零破敗，但也絕對沒有記憶中那些乾淨整潔古色古香的四合院的半點模樣。
進門之後，楊明便跟著馬末堵查看院子的具體情況，而四合院裡原本的住家們則都在天井裡忐忑的等待著……
每每看到楊明注意到某處的破損而皺眉，總有住家們巴巴的上前解釋，說些不礙事或者回頭自己可以幫忙修補之類的話，想要逃離偪仄擁堵四合院的的迫切，昭然若劫。
看到這些住戶和幾十年後那些迫切的等待著拆遷消息的老百姓們一般無二而神情，楊明絲毫沒有掠奪他人未來的愧疚，反而滿滿的都是拯救之感。
畢竟雖說看起來在未來，他的確是佔了天大的便宜，但從當下來說……
動輒就七八口人擠在加起來三四十個平方的兩間屋子裡，那當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所以即便是知道這些四合院在十幾二十年後隨隨便便都價值過億，楊明相信這些人都寧願用未來，換取一點眼前的舒坦。
幾分鐘之後，見楊明停下了腳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巴巴的看著楊明道：“楊先生，你看咋樣？還滿意嗎？”
“好好的院子，都給你們糟踐成啥樣了！”
馬末堵指點著四處，特別指點著正房其中的一間道：“好好的一間房，你們居然能在屋底下挖個洞在裡頭鋪上張牀——你們可真是想的出來你們！”
聽到這話，所有人的目光幾乎全都怒視向了李大頭一家。
雖說院子裡的六七戶人沒哪一家是人少的，但李大頭一家子的人，卻是格外的多……
除了老母親外三對夫妻帶著三個孩子再機上李大頭這一光棍，加起來足足十一個人！
看著這麼多人，楊明倒是有點理解那地下室了，畢竟這麼多人擠兩間屋裡，要不是有地下室的存在，他怕這一家子即便想生孩子，怕都騰不出造人的地方來……
而在楊明想著這些的時候，院子裡的人早就吵開了。
衆口一詞的指責著李大頭一家，表示既然知道房子不夠住，那兄弟幾個就該跟李大頭一樣別娶媳婦……
“房子不夠住就不該娶媳婦？我沒辦事我娶不上媳婦也就算了，可我兄弟他們有本事娶媳婦不娶——等老了你們給他們幾個養老啊？”
雖然只有三十多歲，但因爲老父親去世，自己又是老大的李大頭據理力爭道：“一個院裡這麼些年，你們這說的是人話嗎你們？”
“怎麼就不是人話了？”
一衆住戶不甘示弱的道：“你們真要娶媳婦咱們也不攔著，可你們自家偷偷挖地下室那就是你們不對！”
“不挖地下室家裡就沒法住，難不成你們還想讓咱們家人都掛牆上啊？”
“那是你們家的事，跟咱們沒關係——反正要因爲你們挖這地下室害咱們搬不出這衚衕，到時候可別怪大夥兒跟你們家沒完！”
眼見爭吵逐漸劇烈，已經都有快要打起來了的趨勢……
楊明也顧不得馬末堵這般說法，分明是想幫自己再壓壓價的好意，阻止道：“大家都別吵了，院子我很滿意！”
聽到這話，住戶們立即全都消了火，巴巴的問楊明道：“昨兒馬先生過來，說只要咱們肯賣，楊先生你願意拿商品房跟咱們換，是真的嗎？”
“真是真的，不過具體可得看你們同不同意！”
楊明道：“我的意思是按照面積，我三個平方的商品房，換你們這裡的一個平方——如果你們願意呢，那咱們就換，如果不願意的話，那我也不勉強……”
“我們家兩間房，加起來該有四十個平方，一換三的話，那就是一百二？”
“外邊商品房那邊我都去瞅過了，小戶型也有四十多個平方的，要咱們再添點，院裡這房子，足足能換三套！”
聽到楊明的話，院子裡的住家們絕大多數都是喜笑顏開，唯有李大頭一家是愁眉不展。
畢竟一般住戶一家老兩口帶兒女，最多也就是三戶人，按照楊明的換法那可就能一家分到一套房……
雖說四十多個平方小點歸小點，但怎麼說那也是一家一套啊！
可換成李大頭家那就不一樣了，因爲他們家兄弟三人加個妹妹帶老孃，是怎麼分都沒法分。
“我們三個這可都拖家帶口的，要沒套房子那真是幹啥都不方便！”
弟弟妹妹衆口一詞的道：“要不房子給我們，媽輪流跟著我們過，然後一家再補點錢給你，回頭你租套房——畢竟你一個人怎麼著都方便……”
不等三人說完，老太太就已經發飆了，指著弟弟妹妹的鼻子破口大罵道：“老大一人怎麼了？老大到現在一個人那還不都是因爲心疼你們這些弟弟妹妹？你們這羣沒良心的狗東西……”
“大哥心疼咱們，咱知道！”
弟弟妹妹們道：“可問題的關鍵是現在就這麼三套房，媽你總不能讓我們三個拖家帶口的去租房子吧？”
“這我不管！”
老太太道：“你們拖家帶口的不知道心疼你們大哥，可你大哥那也是老孃身上掉下來的肉，老孃心疼他——今兒我把話撂這兒，這房子你們幾個怎麼分我不管，但老大必須得有一套！”
“媽，你這不是不講道理麼？”
聽到這話的兩個弟弟眼珠一轉，便看向了妹妹。
只是不等二人開口，妹妹就已經柳眉倒豎，尖叫道：“我是姑娘沒錯，可我打小也是在這院裡長大的，誰要敢說這房子沒我的份，小心姑奶奶跟他拼命！”
“都一家人，吵吵什麼！”
李大頭呵斥一聲後道：“房子你們三個一家一套，我租房子！”
“老大，你瘋啦！”
老太太罵道：“你這三十多了都沒娶上個媳婦，手裡要再沒套房誰願意跟你——你想光棍一輩子是吧你？”
“光棍就光棍，我寧可光棍，也不能讓某些人看了咱們家的笑話！”
狠狠的瞥了一眼周邊那些幸災樂禍的鄰居，李大頭也不顧老太太的勸阻，直接就在擬定好的房產置換上籤了字……
拿到各自一份的置換書，兄弟三人是喜笑顏開，唯有老太太拉著李大頭的手直抹眼淚，哭嚎道：“老大哎，娘這對不住你啊……”
“媽哎，你就別哭咧，我這有手有腳的餓不死，不信你就等著瞧，要不了多久我一定自個兒買套房子，然後娶個漂亮媳婦兒回來見你！”李大頭強顏歡笑。
只是想到那隨隨便便就一兩百塊一平方的房價，還有自己那一個月七八十塊錢的工資，李大頭就又滿臉迷茫……
卻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道：“李先生，我這裡有份文件，麻煩你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