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294章

確切地說，這一刻，我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的心，被一層強烈的憂傷籠罩著，揮之不去。

驅(qū)車趕到金鈴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左右。

金蕊不在，金鈴穿著一套白色的衣服，爲(wèi)我開門。

見是我，她的臉上洋溢起輕盈的笑容，她伸手拉我進(jìn)去，坐在客廳裡。

我叼起一支菸，忘卻了所有一切，只剩下煩惱。

金鈴爲(wèi)我倒了一杯橙汁，發(fā)現(xiàn)我臉色不好，試探地追問：“怎麼了我的小乖乖，生誰的氣呢？”

說來也邪門了，聽到這麼曖昧的問話，我竟然沒有了絲毫反應(yīng)。若在平時，我身上早就起滿雞皮疙瘩了。

我敷衍道：“沒事兒！”

金鈴?fù)遥骸澳闵砩显觞N都溼了？”

我說：“你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冰雹呢！”

金鈴詫異：“你在車上也能淋到？”

我道：“出來淋了淋，就當(dāng)是洗了個冷水澡。舒坦！”我使勁兒地吸了一口煙，違心地一撫溼潤的頭髮，覺得渾身上下充斥著一陣涼氣。

金鈴擔(dān)憂地湊過來，在我身上摸索了幾下，皺眉道：“不行不行，你得換套衣服！這樣會著涼的！你先去洗個澡，我去給你，給你買身衣服！”

我搖頭：“不用。這樣正好。”

金鈴強行拉住我的手：“聽話，聽話。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喲，不能這麼糟蹋自己，不管遇到了什麼困難，都會有辦法解決的！你很堅強，你一定能挺的過去！”

很顯然，善解人意的金鈴，在我的神色之中讀懂了我的情緒，甚至是猜測到了些許端倪。

我一聲苦笑，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感覺一股涼氣從衣服裡鑽進(jìn)去，我的屁股上有些溼涼。

我說：“那也行，隨便找件衣服給我，先。”

金鈴點頭：“你等下，我去找。”

她轉(zhuǎn)身而去，我扭頭一瞧，發(fā)現(xiàn)乾淨(jìng)的沙發(fā)上，被我坐溼出一個屁股的形狀。

我苦笑，感覺天悲地涼，就連屋裡也透著寒冷。

金鈴很快找了一套運動裝出來，我猶豫了一下，倒也拎著進(jìn)了浴室。

洗了個澡換上衣服出來，感覺衣服挺緊，勒的難受。但是就目前的境況來說，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金鈴坐在我身邊，試探地追問：“到底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真沒什麼。”

金鈴站起來，進(jìn)洗漱室拎了一條毛巾出來，爲(wèi)我擦拭頭上的餘溼。

確切地說，金鈴此刻的關(guān)懷，著實令我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暖流。對於比由夢給我?guī)淼膫校彝疴彛难e滋生出一種特殊的感動。

我強擠出一絲笑，說了聲：“謝謝。”

金鈴像哄小孩一樣颳了一下我的鼻子：“跟我客氣什麼呀！跟我還客氣上了！討厭！”

我從她曖昧的神色之中，察覺到她對我的深深的感情。那種負(fù)罪感，不由得在心裡更清晰了一些。

金鈴幫我擦拭完頭髮，瞧了瞧，說：“不行不行，還是溼。我去拿吹風(fēng)機(jī)給你吹吹吧！”

我趕快道：“沒那麼麻煩！溼點兒，溼點兒好。”

金鈴不再強求，而是將毛巾擱到茶幾上，望著我，作關(guān)切狀。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衝她追問：“你胳膊上的傷，發(fā)炎了？”

金鈴?fù)铝丝谏囝^：“有點兒。不過沒關(guān)係，我能抗得住。”

我拎住她的胳膊，說：“把胳膊露出來，我瞧瞧。”

金鈴猶豫了一下，倒也聽話，將衣袖挽上去，露出了白皙的大臂。

我發(fā)現(xiàn)，繃帶已經(jīng)鬆動的厲害，而且還滲出了幾絲鮮血。我皺眉追問道：“這是誰給你纏的？這樣纏還不如不纏，來來來，我再給你重新纏一下！”

金鈴點了點頭，回頭取了消炎粉和新繃帶，略顯羞澀地坐了過來。

我當(dāng)兵的時候，經(jīng)常進(jìn)行一些醫(yī)學(xué)救護(hù)方面的演習(xí)，因此纏繃帶這種事對我來說，不在話下。沒出兩三分鐘，我便幫金鈴塗好消炎粉，纏上了繃帶。

金鈴笑望著我，說：“你是不是什麼都會呀，纏繃帶都纏的這麼熟練！老實交待，你英雄救美，救的幾回了？是不是每次，每次也都要幫別人纏綁帶？”

我汗顏道：“你啊你，可真會聯(lián)想。”

金鈴迅速地用雙手纏住了我的胳膊，撒嬌道：“我是吃醋嘛！我希望，你只爲(wèi)我一個人，纏過。”

她抱著我的胳膊盡顯曖昧，我手足無措地輕咳了一聲，提示：“注意影響，注意影響。說不定，說不定金蕊一會兒就回來了！碰上多不好！”

金鈴用手掌刮弄著我的胳膊，嘻嘻道：“你還害羞啊？沒什麼沒什麼，她看見能怎樣？”

我說：“容易誤會。”

金鈴怔了一下，隨即鬆開對我的纏繞，興師問罪道：“趙龍你有沒有把我當(dāng)成是你的女朋友？我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還沒進(jìn)入角色是不是？那你昨天晚上說那些話幹什麼？哼，讓人家做你的女朋友，人家答應(yīng)了，你反而是瞻前顧後，還害怕別人誤會！”

我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卻也不解釋，而是抓了抓金鈴的手，以示慰藉。

金鈴化悲爲(wèi)笑，重新靠在我身上，道：“知錯就好，我也不再追究了！不過呢，你得告訴我，不不，是向我彙報，你今天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

我有些不耐煩：“別問了行不行？”

金鈴道：“告訴我就這麼難麼？給我一次關(guān)心你的機(jī)會，好不好？”

我說：“我不想把一個人的痛苦，分散成兩個人的痛苦。”

金鈴爭辯道：“一個人的痛苦是1，分給兩個人，每個人是0.5，我再把我的快樂分享給你一些，我們不就都不痛苦了，都快樂了？”

我轉(zhuǎn)移話題道：“你遇到什麼快樂的事情了？”

金鈴眨著眼珠子一想，伸出一根纖纖細(xì)指指向我：“你猜！”

我搖頭：“沒那本事，猜不到。”

金鈴前傾了一下身子，臉面與我離的很近，我甚至能聽到她輕輕的喘息聲。

她的肩膀在我身上蹭了蹭，我能讀懂她這肢體動作的潛臺詞，因此也極爲(wèi)配合地?fù)頂堊∷募绨颍犓珌褬肥隆?

金鈴嘻嘻地道：“剛纔我下樓，在樓道里揀了個手機(jī)。”

我一怔：“就爲(wèi)這個而樂？”

金鈴道：“當(dāng)然不是。我是那種受貪小便宜的人嗎？揀到手機(jī)以後呀，我想把手機(jī)還給失主，於是在手機(jī)通訊錄裡找了個叫‘紅梅’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這個紅梅說她是丟失手機(jī)的主人的老婆。”金鈴說著說著就控制不住了，嘎嘎直笑。

我問：“那又怎樣？”

金鈴強抑住笑，接著道：“然後我就告訴這個紅梅，她老公的手機(jī)在我這兒，丟了被我揀到了。她一個勁兒地喊謝謝，喊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汗顏：“就爲(wèi)了別人謝謝你，就高興成這樣，跟中彩票大獎似的。”

金鈴道：“然後紅梅也沒問我住哪兒在哪兒，就掛斷了電話。過了一分鐘以後她又打過來，興奮地開口就說：老公，你的手機(jī)找到了，找到了……我當(dāng)時就被震住了！”

我終於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有才，確實有才！”

金鈴哈哈大笑：“就是嘛！這紅梅簡直太有才了！哈哈！”但她隨即收斂住笑容，指著我道：“樂了，樂了吧。從今以後，我願意永遠(yuǎn)做守護(hù)在你身邊的快樂天使，逗你樂逗你開心！”她順勢颳了一下我的鼻子，一副開心公主的樣子。

我也收斂住笑，輕咳了一聲，道：“紅梅，不是香菸名兒嗎！”

金鈴善意地興師問罪：“你就知道香菸，香菸！能不能長點兒出息，咱把煙戒了？”

我苦笑：“我倒是想戒，但是煙離不開我。”

金鈴噘著嘴巴道：“是你離不開煙吧？”

我不解釋，不爭辯。

不得不承認(rèn)，金鈴是個體貼善良的好女人。因爲(wèi)見我不開心，她充當(dāng)了一顆開心果，不斷地逗我，跟我講趣聞趣事，挽著我的胳膊，宛如童話公主一般。

很多女人講故事和編故事的本領(lǐng)，相當(dāng)強。比如說，程心潔和金鈴一樣，在我不開心的時候，總是會編出很多非常可樂的故事，緩解我的情緒。

然而，畢竟是我的情感上受到了嚴(yán)重的波折，金鈴這些安慰之舉，雖然有效，但效果不甚明顯。

我不想讓金鈴失望，但是，我又實在是裝不出高興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直延伸到，下午五點多鐘。

金鈴提議她親自下廚，做些好菜招待我。

我欣然同意，提出要暢飲幾杯。

在一定程度上來講，消遣煩惱的最佳方式，便是喝酒。

就這樣，我和金鈴互幫互助，張羅了一桌好菜。

菜不錯，但我現(xiàn)在的心情，吃什麼都不香。唯有酒，如同我的親密兄弟，化作一副穿腸妙藥，刺激著我的內(nèi)心深處，並賜予我短暫的興奮。

金鈴喝紅酒，我喝白酒。我們對酒當(dāng)杯，她甜甜地笑著，宛如一個正沉浸在花季愛戀中的少女，將羞澀與懵懂寫滿臉龐。

酒至半旬，金鈴的臉上微顯紅潤，她與我對碰了一杯，說道：“你呀，有什麼事總是藏在心裡，怎麼一上午的工夫，就這麼，就這麼愁啊，你愁什麼？”

我掩飾道：“我不愁。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壺好酒往肚子裡流！”說罷我將整杯酒倒進(jìn)了嘴裡。

金鈴撲哧笑了：“瞎改詩詞！要是李煜聽到你把他的詩改成這樣，非得從地底下復(fù)活，掐死你！”

金鈴伸展雙手，在我面前舞起了九陰白骨爪。

我抓住了她的手，止住她。

金鈴安靜了下來，一攬飄逸的長髮，試探地問：“是不是，是不是工作不順心？”

我搖頭。

“老闆批評你了？”

我繼續(xù)搖頭。

“那是，那是怎麼了？難道是，難道是失戀了？”

條件反射一般，我擡頭望她，沒有肯定，但也沒有否認(rèn)地?fù)u頭。

金鈴臉上誕生出幾分特殊的神蘊，她望著我，眼神撲朔地夾了一口菜，塞進(jìn)我嘴裡，嘻嘻地道：“不是還有，還有我嗎！”

我能讀懂她這句話的潛臺詞。我意識到她太聰明，她已經(jīng)在蛛絲馬跡之中，意會到了我和由夢之間的事情。

金鈴見我沉默，接著道：“你和由夢究竟怎麼了？不是一直挺好嗎，怎麼會，怎麼會-----吵架了，還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我皺眉不語，用酒精表達(dá)著自己的情緒。

金鈴再問：“你不說，就是默認(rèn)了！由夢是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她很優(yōu)秀。就算是我，見了她也覺得自嘆不如，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麼，但是我不希望，不希望你們出現(xiàn)感情危機(jī)。哪怕，哪怕-----”

她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是實際上，已經(jīng)再明顯不過了。

我見紙沒能包住火，於是想了想，道：“沒什麼，就是吵了一架，覺得彼此之間，之間，有了代溝和距離。”我當(dāng)然不能提到曼本瑞，提到她和曼本瑞之間的諸多糾葛，那是自己伸手打自己的臉！

金鈴道：“那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畢竟是女孩子嘛，你得哄。女朋友不是用來吵的，是用來哄的！”

我道：“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金鈴道：“不管多複雜多麻煩，那你作爲(wèi)一個堂堂男子漢，總不能跟一個女孩子計較吧？

我道：“你不懂。很多事，很多事。”

金鈴問：“什麼事？你們倆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嗎？”

我苦笑：“人，總是會變的！”

金鈴一愣：“她變了？她又有了別的……”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我不置回答，只是淡然一笑。

金鈴沉默了片刻，突然擡起頭來，說：“是不是因爲(wèi)我，因爲(wèi)我的緣故？”

我詫異：“關(guān)你什麼事？”

金鈴道：“你忘了，從昨天晚上開始，我正式成爲(wèi)你趙龍的人了，她知道了肯定生氣，要我，我也生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那我寧願，寧願退出。由夢是個好女孩，雖然我也很喜歡你，但是我不想讓她受到傷害。”

我搖晃了一下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一些。我衝金鈴道：“你呀，簡直跟你說的那個丟手機(jī)的人的老婆差不多，這麼有才。她的消息哪能這麼靈通？”

金鈴自嘲般地一噘嘴巴：“說的也是。那是，那是因爲(wèi)什麼？”

我擡杯持在空中：“不提也罷，不提了好不好，咱們，喝酒。”

金鈴沒再追問，舉杯與我共飲。

在酒精的麻醉之下，我越喝越英勇，越喝越想喝，不知不覺間，兩瓶高度的白酒，被我喝盡。

在一定程度上來講，我簡直是爲(wèi)中國的釀酒業(yè)做出了突出的貢獻(xiàn)，照這樣喝下去，我肚子裡裝的酒，都能開家酒廠了。

但是酒這東西，的確是個好東西。關(guān)鍵時候，它能麻醉人，讓人興奮。

我讓金鈴再啓開一瓶，金鈴見我有些微醉了，將剩餘的那瓶白酒捂住了口，連聲勸道：“不能喝了，你不能再喝了！”

我說：“喝酒不管夠啊？”

金鈴焦急地道：“你喝多了，已經(jīng)。”

我一拍小腹：“還是空的呢！放心，我是天上下凡的酒聖，喝不醉。”

在我的一再堅持下，金鈴無奈地做出了讓步。

第三瓶白酒倒進(jìn)杯裡的時候，我已經(jīng)開始神濁目眩。畢竟，都是高度酒，我又喝的急，酒精的作用，已經(jīng)越來越明顯。

但我已經(jīng)沉浸在一種特殊的氛圍之中，無法自拔。我摒棄了回憶，摒棄了一切傷感的事情。我甚至是故意裝的大氣凜然，神光飛舞。我與金鈴一次次碰杯，金鈴不斷地勸我少喝，但我根本已經(jīng)難以自控。

再幾杯下肚後，我的神智已經(jīng)開始凌亂，模糊中打碎了好幾個杯子，我卻渾然不覺。

直到，我的肚子裡酒精幾近飽和，再也裝不下這種令人麻痹的液體。

我開始哇哇嘔吐，肚子的五臟六腑被那種上漾的力量折騰的很不舒服，胃腸一陣抽搐。

這是我有史以來，喝的最多的一次。

金鈴焦急地爲(wèi)我侍應(yīng)著，爲(wèi)我擦嘴爲(wèi)我捶背，忙的不亦樂乎。

我在迷糊中，被金鈴攙扶進(jìn)了臥室。

不知是讓金鈴歷經(jīng)了多少艱難，我才躺到了牀上。

金鈴爲(wèi)我脫掉外衣，鞋子，又沏了一壺茶水過來，餵我喝水。

我感覺天眩地轉(zhuǎn)，自己好像也在轉(zhuǎn)。天花板上的吊燈，仿若搖搖欲墜，牆壁上掛的抱陶女，竟像是邁著步子，抱著陶罐朝我走來……

我醉的，著實不清。

以至於，當(dāng)金鈴第n次餵我茶水的時候，我突然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水杯落地，茶水四濺。

而意識不清的我，竟然在酒精的麻痹之下，將金鈴當(dāng)成了由夢。

幻覺，也許我註定，會在幻覺中迷失。甚至是犯錯。

我近乎癡呆地喊了一聲‘由夢’，將金鈴扯了過來，金鈴那纖弱的小身板，刷地趴到了我的身上。

我無意識地勒緊了胳膊，緊緊地抱住她。

抱住了，那個幻象中的由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