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就在先前那剎那之間，餘琛都準備出手了。
因爲在他看來，這鴆殺世界的手段是相當無解的玩意兒。
將所有的惡意化作反噬，攻擊宿主。
這哪怕再強，也得中招。
——除了那所謂的“無上古老者”，在餘琛吞噬的諸多世界的記憶碎片裡，像“惡意”這種規則和概念類的能力最爲無解，若是知曉其中玄虛，一早避過還好，但倘若是不小心著了道，那基本上就是十死無生。
但所謂這種概念類的能力，也並非天下無敵——就像是那幾位狩獵者中的“無上古老者”，還有正常世界當中那些同樣古老的傢伙，是足以抵抗這種概念類的覺醒能力的。
只不過如今情報不足，餘琛並不能確定所謂的古老者和一般的世界究竟有什麼區別。
是單純的進化次數的差距？
還是別的什麼？
他不知。
但唯一知曉的是，眼前的淵世界肯定不是這等層次的存在。
哪怕對方隱藏的極深，哪怕對方的本性是如此的癲狂和變態，但畢竟也曾經幫助過餘琛不小的忙，他已經決定在不暴露的情況下出手相助一番。
但還沒有真正等到動手，詭異的情況讓他也摸不著頭腦。
——他能夠感受到，那鴆殺世界的“惡意”能力已經完全發動了，但無比怪異的是，淵世界竟然沒有受到任何一絲一毫的“反噬”。
要麼是鴆殺世界出了問題，要麼就是……淵世界對於眼前這兩頭狩獵者真的沒有半點惡意。
如果是前者還好，但如果是後者……就讓餘琛感到頭皮發麻！
而淵世界自己述說的話語，也印證了他的猜測——原因在於，他真的沒有惡意。
那無比龐大的蒼白巨人，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兩頭恐怖的獵殺者，侃侃而談。
“我對你們，只有‘愛’啊……”
聽得兩頭狩獵者渾身上下，一陣發寒！
這個……變態！
那一刻，雖然淵世界沒有五官，無法從他的表情當中看出任何端倪。
但憑藉這短短的幾句話和鴆殺世界的“惡意”的確沒有發揮任何作用的情況。
兩頭狩獵者恍然大悟，終於徹底明悟了淵世界的心思。
——他的確沒有任何惡意。
因爲所謂的惡意，無論是憤怒，憎恨，詛咒……這些東西起碼都要是對敵人才會產生的情緒。
而兩頭狩獵者對於淵世界而言，完全還稱不上“敵人”的層次。
如果非要說的話，他對於兩頭狩獵者的態度，更像是對待那精美的餐盤中的美味佳餚一樣。
就像是一個餓漢盯著美味的糕點，嗅著它傳出的芬芳與香味，食指大動。
哪怕決定下一瞬間就將其一口吞下，但也絕不會對其產生任何的“惡意”。
只有……無盡的喜愛。
所以兩頭狩獵者此時此刻不得不承認一點——對於對方而言，他們僅僅只是……美味的食物而已。
而那食客，已經……迫不及待！
下一瞬間，無盡的刀光再度閃爍而出，將整個時空亂海完全封鎖！
那無盡的紫色光芒，那代表著“惡意”能力的現象，在一瞬間完全被切開，撕裂成無數細小的光點，飄散而去！
——這一刀刀之下，同樣不含有任何的惡意，就像剝開食物的外殼，只是“享用美食”前的步驟而已！
而望著那無盡的漫天刀光傾瀉而下，兩頭狩獵者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反抗之力——聖塔世界因爲先前封鎖和壓制淵世界，消耗了太多的力量，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戰鬥之力。
而鴆殺世界的“惡意”一旦發動，變成那古鏡姿態之時，同樣沒有了除能力以外的任何力量。
於是，就成了那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只看那道光一寸又一寸的切碎他們的世界壁壘，切碎他們的世界本身，但卻並不傷及本源。
而每當被徹底切碎以後，世界自發擁有的本能，便開始修復那些傷勢。
淵世界的肢解速度，一直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保證能讓兩頭狩獵者完完整整的體會到被一寸一寸切開的感受，又不至於太過兇猛，從而不小心將其完全滅殺。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慘無人道的折磨和肢解。
一次又一次。
切開！
癒合！
周而復始，就好像沒有盡頭那樣。
在這個過程當中，兩頭狩獵者爆發出無窮無盡的怒吼，想要反抗，想要遁逃，但無論如何都無法脫困一點。
他們的聲音也從一開始的咆哮與嘶吼，變成了後來的求饒，到最後的神志不清的囈語……
其意志在這周而復始的無盡折磨中，早已崩潰了去。
——能夠走上狩獵者這條路，特別是能夠走到聖塔世界和鴆殺世界這種進化到二十次以上的傢伙，那都不會是什麼懦弱膽小之輩，對自己未來的結局估計也預料。
無非是在哪次廝殺和狩獵當中，被人反擊殺死，徹底灰飛煙滅！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並不會去死亡，同樣也不畏懼消失。
可即便如此，在面對這漫長而沒有盡頭的折磨之下，在面對那對手無比的陶醉和癲狂之下，他們所承受的不只有那無法想象的痛苦，還有精神上的折磨！
神智，逐漸瓦解崩潰。
——而與之相對的，淵世界的身上，卻透露出一股無與倫比的享受的歡快。
儘管他不說話，也沒有五官可以做出任何的表情，可遠在時空亂海中隱藏的餘琛同樣也能夠感受得到。
——快樂。
那種沒有任何修飾的簡單的快樂。
就好像是還沒有長大的孩童得到好玩的玩具時那種純真和無邪的快樂。
在淵世界的渾身上下每一寸流露出來。
而兩頭狩獵者的哀嚎與慘叫，更好像是助興的樂章，讓其踏上無與倫比的巔峰。
——這是餘琛從來沒有見過的淵世界。
曾經兩次見面之時，他的表現都是溫文爾雅，通情達理，像是那翩翩君子一樣。但直到此時，撕裂了所有的僞裝以後，顯露出來的纔是真正的淵世界。
——一個徹頭徹尾的變態和瘋子。
時間過去了幾十年，對於世界而言，這當然只是彈指一揮之間。
可對於兩頭深陷在折磨當中的狩獵者來說，卻是度秒如年，每一刻都無比漫長，無比煎熬。
每一刻都摧殘著他們的意志和精神。
直到幾十年過去，他們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和毀滅，伴隨著最後一聲哀嚎響徹整個時空亂海，一瞬之間完全灰飛煙滅。
只剩下兩枚還算得上完整的世界，毫無反抗的橫亙在無盡的時空亂海當中，一動不動，沒有了任何生機。
——兩位狩獵者的意志，坍塌崩潰，消散而去。
就像當初，那水晶世界最後因爲不明的怪異原因意識坍塌崩潰一樣。
兩頭進化次數超過了二十次的狩獵者，已經死去。
按理來說，即便死了，即便失去了意志，兩枚世界在這兒受到攻擊之後仍然會自我修復——就像當初餘琛面對的畸形世界那樣。
所以，淵世界明明還可以繼續享受，一刀一刀的切碎兩個世界，然後等著他們癒合，然後繼續切割。
可出乎預料的是，在兩頭狩獵者的神志崩塌以後，淵世界那漫天的刀光也隨之停下。
再也沒有長出任何一刀。
就像是完全失去了興趣一樣。
如此一幕，更是讓餘琛心驚膽戰，頭皮發麻——很明顯，這傢伙所謂享受的過程並不只是單單切割世界的過程，而是折磨對手。
當對手因爲承受不住而神志崩塌潰散後，這個過程就已經失去了他最大的意義。
“真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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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世界嘀咕了一聲，聲音中透著那種強烈的刺激後迴歸平淡的悵然，同時帶著淡淡的失望，嘆了一口氣。
然後那無比猙獰的姿態重新融化，重新化作淵世界最開始的模樣。
其氣息也跌落至只進化了三次左右。
然後，還沒等餘琛做出任何反應，這傢伙就猛然化作一道流光，遠遠飛去，再也沒有了任何蹤跡。
——這怪不得餘琛反應不過來，按照他的想法，淵世界“殺死”兩頭狩獵者以後，哪怕已經失去了繼續享用的興趣，估計也會處理這兩枚已經沒有任何生機的世界。
也就是“吞噬”。
時到今日，餘琛當然不可能傻乎乎的認爲淵世界真的是那什麼正常世界——親眼見證了方纔可怕一幕，如果這種本性的淵世界也算得上是正常世界的話，那些狩獵者壓根兒就是善男信女了。
可淵世界並沒有這樣做。
在殺死了那兩頭狩獵者以後，他就好像失去了一切興趣一樣，轉身就走，無影無蹤。
留下兩枚巨大的世界的殘軀，橫亙和沉浮在茫茫的時空亂海里。
虛空當中，重新迴歸到相對的平靜，除了那繼續翻涌而來的時空亂流以外，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動靜。
而隱藏在時空亂流當中的餘琛，卻是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緊皺。
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的他被嚇得不輕。
但絕不是因爲“淵”世界的殘忍行徑。
——雖然世界的位格遠遠比任何生命都要高得多，但要論折磨酷刑這種手段，說實話，不太夠看。
單單餘琛以前作爲酆都大帝時，那十八層地獄的無盡酷刑拿出來，淵世界這些小兒科那得靠邊站。
真正讓他感到膽寒的……是淵世界本身。
或者說，是淵世界所代表了……那張無形的恐怖大網！
——從踏出那所謂的禁區開始，餘琛所有的行爲看似好像遵循著他自己的意志，無論是走到哪還是要做什麼，都沒有人逼他。
但實際上，隨著後面越來越多的發現，隨著越來越多的蛛絲馬跡浮現出來，餘琛才發現自己錯的相當離譜！
從踏入這無盡的時空亂海開始，他就遇到了那古老而神秘的災厄世界，對方以那種沉默的威脅，讓餘琛選擇了一個方向開始航行。
然後在航行當中，他又碰巧遇見了“淵世界”，這個看起來並不強大，而且相當友善的同類。
在淵世界的情報和源海之圖幫助下，餘琛花費上萬年，穿越無窮無盡的時空亂海，在諸多時空漩渦當中磨礪和錘鍊。
在這個過程裡，虞幼魚的神秘歌謠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而在他決定踏上狩獵“狩獵者”的修羅之道時，又遇上極大困擾——那些進化次數比他多的狩獵者，他打不過；但同樣那些他能夠打過的狩獵者，察覺到他的氣息就跑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突然跳出來，贈送給他掩蓋氣息的秘法，讓他一路成長至今。
可以說在他踏入這無盡的時空亂海之後的每一步，好像都有一隻可怕的大手在背後推動，一旦他偏離方向以後，就會立刻出現各種各樣的情況將他掰回“正軌”。
在此之前，餘琛一直以爲，恐怕只有碰巧遇到的淵世界，在這些天衣無縫又無比複雜的“安排”裡。
但今天他才猛然發覺，他錯的離譜。
哪怕是剛剛踏入這一片未知的時空亂海後遇到的第一個野生“NPC”，同樣也是經過僞裝的傢伙！
——淵世界的進化次數至少也在三十次以上，所以才能夠那般輕易的蹂躪兩頭進化了二十次的狩獵者。
而進化三十次以上的傢伙，哪怕是在那些“古老者”的陣營當中，也足以算得上是中流砥柱的人物了。
這樣的一個傢伙，僞裝成進化了兩三次的正常世界，接觸餘琛，給他提供最基礎的情報和源海之圖……
再回憶起先前淵世界顯露出的“殘忍”的真正姿態和心性……
只是想想，餘琛就就只感覺一陣頭皮發麻！
甚至不必猜測。
他完全確定。
在這無盡的時空亂海的深處，有一隻巨大的黑手，編織出一張無比恐怖的大網，將他的所有一切都囊括其中！
他的每一步，他的每一次進化，他的每一分成長……都完全深陷在這張彌天大網。
從未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