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興與吳婉怡兩口子來東海沒多久，吳家已經(jīng)不知不覺中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首先，吳家的生活得到了改善。常興帶來的大量野味，讓吳家人這一陣的伙食改善了不少。吃肉是這個年頭談?wù)摰帽容^多的話題。天天吃肉是很多人孜孜以求的人生夢想。再加上常興用麝香換來的物資，讓吳家家裡有糧，全家不慌。

其次，吳緒成真的是改變了，雖然這木匠手藝，吳家人並不看重，更看重的是吳緒成變穩(wěn)重了，有了努力的目標(biāo)。說實在的，吳家人到現(xiàn)在還有些輕看木匠手藝。總覺得木匠手藝跟進工廠當(dāng)工人拿鐵飯碗比起來，還是要差了不少。工人工資未必比木匠多，但是人家有工費醫(yī)療，退了休有退休工資。當(dāng)然更重要的就是吃國家糧。

總比遊手好閒強，這是沈竹茹非常精闢的總結(jié)。

“你嫁這麼遠，以後媽想看你一次都不容易。常興好是好，要是個吃國家糧的就好了。將來還能夠想辦法調(diào)到東海來。”沈竹茹說道。

“媽，你說什麼啊？我們每年農(nóng)閒的時候可以到東海來住一陣子。其實近有近的好處，遠有遠的好處。有些家裡，女婿女兒天天在孃家蹭吃蹭喝，日子久了，也挺煩的。我跟常興要是天天住在這裡，你只怕也會煩。”吳婉怡說道。

“亂講，媽什麼時候時候會煩？常興這木匠手藝還真不錯，做出來的這些傢俱，上了漆之後，看起來跟我們家的老傢俱沒什麼差別。有個手藝好啊，將來不愁吃不愁穿的。”沈竹茹用手撫摸了一下常興新做出來的椅子的扶手，做工非常細(xì)膩，上面的雕花也非常精美。

“媽，也就是咱們家，常興纔給你動手做點傢俱。仙基橋那邊的人請常興還請不到。常興師父是同一個大隊的。常興擔(dān)心別人請他，會搶了師父的飯碗，怕別人說閒話，所以本大隊的活他一概不接。有些關(guān)係好的，請常興請不到，就跑我們家來搬傢俱。家裡的傢俱經(jīng)常被別人搬走了。倒不是白搬我們家的，木料、工錢一樣不少。”吳婉怡笑道。

“常興平時不給別人家打傢俱，那你們靠什麼賺錢？”沈竹茹問道。

“我在機械廠當(dāng)副廠長，常興是總工程師。除了賺工分還有補助。收入雖然不多，但也夠我們花銷的了。”吳婉怡說道。

“你們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夠了，但是以後你們有了小孩，那一點錢哪夠啊？”沈竹茹擔(dān)心地說道。

“怎麼不夠，我們大隊年底還有分紅呢。常興還管了園藝場，那邊也能夠掙工分，年底還有分紅。你可別小看這些分紅，家家戶戶都有，數(shù)量還不少。就算將來有了孩子，這些錢也夠我們花的了。媽，你們要是用錢緊張了，就給我發(fā)電報。我給你們寄過來。”吳婉怡說道。

“要你們寄什麼？我們自己的夠用。好還是好，就是遠了一點。你要是生了孩子，我怎麼過去照顧你啊？”沈竹茹犯難了。

“沒事。我能夠自己照顧好自己。”吳婉怡說道。

“常興沒有父母，就只有一個師父。我不去照顧你，誰照顧你啊？坐月子對女人來說最重要了，要是沒坐好，對身體損害非常嚴(yán)重。”沈竹茹說道。

這母女倆這段時間成天在屋子裡談?wù)摳鞣N事情，一會是東海的事情，一會是仙基橋的事情，一會是以前的事情，一會兒現(xiàn)在的事情，還有時候是將來的事情。

常興與吳緒成則在忙著製作傢俱。

吳緒成自從那日跟馮芝華說上了話，兩個人越來越熟絡(luò)。吳緒成跟馮芝華聊天的時候，得到一個消息。馮芝華哥哥馮光華要結(jié)婚了，需要一套結(jié)婚用的傢俱。現(xiàn)在馮家人正在爲(wèi)難，買傢俱呢，家裡的錢不太夠，請人打傢俱又怕打出來的傢俱不滿意。而且弄不好，自己打傢俱開銷更大。

本來馮芝華家是工人之家，一家人四個工人，但是他們家人口多，馮芝華下面還有了三個弟弟妹妹。兩個在上高中，一個在上初中。加上，哥哥馮光華談的這個姑娘很不簡單。還沒進馮家門，就已經(jīng)將馮家折騰得精疲力盡了。

馮芝華家有房子，但是馮家人口多，家裡擁擠不堪。好在馮光華在單位分到了房子。結(jié)婚之後，就分家出去自己過小日子了。

馮芝華的準(zhǔn)嫂子倪美英可勁地折騰，先是要一個梅花手錶、一輛飛鴿自行車、飛人縫紉機。

馮家人想了不少辦法，才換到了這幾樣?xùn)|西的票。可把馮芝華父母折騰得不輕。

臨近要辦喜事了，馮光華和倪美英又說，以後兩個人單獨過，屋裡一點擺設(shè)都沒有。到時候孃家人去新房，會丟馮家的面子。

馮芝華父母其實不怕丟什麼面子，這年頭，誰家都差不多。馮家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過日子沒有必要跟別人比。

但是倪美英很會鬧騰，馮芝華父母沒辦法，又在想辦法給馮光華準(zhǔn)備傢俱了。

“我爸媽其實根本就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呢。這回答應(yīng)了我哥，將來怎麼也要一碗水端平。給了哥哥的，將來兩個弟弟都不少。這一次，就已經(jīng)把我爸媽榨乾了，將來兩個弟弟要結(jié)婚，還不把我爸媽給逼死啊？”馮芝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吳緒成當(dāng)成很親近的人了，家裡的事情都毫無保留。

“那你結(jié)婚會不會有這麼多要求？”吳緒成隨口問了一句。

“我纔不會像我嫂子這樣要這要那的。”馮芝華說道，臉上微微一紅。馮芝華偷偷看了吳緒成一眼，確定吳緒成沒看到她的神情變化，才輕輕長吁了一口氣。

“正好我姐夫前些天來東海了，他就是一個木匠，手藝非常不錯。最近給我家添了不少傢俱，你去我家看看。要是覺得可以，可以讓我姐夫去幫你家打傢俱。我姐夫做傢俱做得很快。別的你放心。工錢什麼的，就算是算給你家?guī)兔σ残小！眳蔷w成說道。

“那怎麼行？我得回去跟我爸媽說一聲，看哪天去你家看看。”

“成，反正離得也不遠。隨時過去都行。我最近閒著沒事，跟我姐夫?qū)W點木匠手藝。”吳緒成說道。

馮芝華回家跟父母一說。

馮芝華父親馮長山都是沒什麼，馮芝華母親許雲(yún)霞非常敏感。

“芝華，我可從來沒聽你回來說過哪個男孩子。這男子是你們廠裡的同事？”許雲(yún)霞問道。

“不是。”馮芝華搖搖頭。

“不是你同事，你是怎麼認(rèn)識的？”許雲(yún)霞問道。

“他從中專畢業(yè)後，還沒分派工作。經(jīng)常在這附近玩，正好我下班回來的時候，矮腳虎他們經(jīng)常攔我的路，他就經(jīng)常抱打不平，每次都被矮腳虎他們揍。我看他人還不錯，就跟他多說了幾句話。一來二去的就認(rèn)識了。”馮芝華說道。

“我的傻閨女，人家是特地在那裡等著你呢。”許雲(yún)霞說道。

馮芝華連忙說道：“吳緒成跟矮腳虎他們肯定不是一夥的。吳緒成其實跟我讀過書的，他以前讀書很厲害，他爸爸是研究員，在研究所工作。”

“那他姐夫怎麼是個木匠？”許雲(yún)霞問道。

“好像他姐姐在下鄉(xiāng)的時候，被當(dāng)?shù)厝司冗^。後來就嫁給那個救她的人了。”馮芝華說道。

“真傻。以後要在農(nóng)村過一輩子了。”許雲(yún)霞說道。

“媽，你們什麼時候去吳緒成家裡看一下？聽吳緒成說，他姐夫的手藝確實很不錯。”馮芝華說道。

“是得去看看，不然哪天閨女被人騙走了都不知道。我先去看看家裡情況怎麼樣。”許雲(yún)霞說道。

馮長山一直皺著眉頭，不停地抽菸。家裡的事情，他不想去想，越想越煩。他當(dāng)初跟許雲(yún)霞結(jié)婚的時候，就辦了幾桌酒，請了一些親戚朋友吃了飯。一切都簡單得很。可是現(xiàn)在的年輕人，竟然都這麼講究了。

“喂，你說話啊。明天我們請半天假，一起去那個小夥子家裡看看去。”許雲(yún)霞說道。

馮芝華一家的突然來訪，還真是讓吳家有些猝不及防。

“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跟我們說一聲，這樣我也好早有個準(zhǔn)備呀。你看現(xiàn)在家裡亂糟糟的。”沈竹茹埋怨道。

“我怎麼知道他們會來？我就是給姐夫拉了一單活。馮芝華哥哥結(jié)婚要打傢俱，我把姐夫介紹給芝華家了。”吳緒成說道。

“你倒是聰明，拿你姐夫送人情。別以爲(wèi)我不知道你打的主意。別不是讓你姐夫白給她家?guī)只畎桑俊眳峭疋粷M地說道。她可捨不得自家男人白忙乎。

“不至於。我是說我跟姐夫去幫忙。不過芝華說，這怎麼行？她家肯定會給姐夫開工錢。”吳緒成說道。

“婉怡，要是常興能夠在東海打傢俱，其實也挺不錯的。”沈竹茹說道。

“你想得倒是好。我還得回仙基橋去呢，常興留東海打傢俱，我一個人回去啊？”吳婉怡沒好氣地說道。

馮家是工人之家，吳家是書香之家。兩家的氣氛包括兩家人的舉止言行，還是有很大的差異。

馮家人說話比較粗獷，吳家人說話則很文雅。馮長山與許雲(yún)霞一進吳家的院子就感覺有些侷促不安，渾身不自在，好像成績差的學(xué)生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一般。

沈竹茹很熱情：“馮大哥，大嫂，請坐請坐。婉怡，快去倒茶。”

馮芝華沒進屋，就站在院子裡看常興與吳緒成做傢俱。

“你這是做什麼？”馮芝華問道。

“我這是練手呢。這些都是下腳料，好料子我姐夫都用來做成傢俱了。這些料子做不了傢俱，我姐夫就讓我拿來練手。”吳緒成說道。

“這些傢俱都是你姐夫做的？”馮芝華留意到擺在院子裡還沒有上漆的幾件傢俱做得確實很精美。等上了漆，還會更漂亮。跟平常在傢俱行看到的那些傢俱不大一樣。傢俱行的傢俱都是一些大衆(zhòng)化的樣式，上面也沒有這些複雜的雕花。做工也比較粗糙。這院子裡擺著的這幾件傢俱實在太精緻了。

“這還能有假？你不信就坐在這裡看上一會。這些都才做出來的。”吳緒成說道。

“不是不是。這些傢俱看起來跟過去那些達官貴人家的傢俱一樣的講究。能夠做出這麼精美的傢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馮芝華說道。

“你可別這麼說。什麼達官貴人家的傢俱？這分明就是普通平民百姓用的。”吳緒成慌忙說道。這要是讓外人聽了去，吳家立馬會陷入麻煩之中。

馮芝華倒也反應(yīng)快，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剛纔自己說的話，確實有些不恰當(dāng)。

馮家父母在家裡與沈竹茹聊了一會家長裡短，發(fā)現(xiàn)對方很好說話。尤其是馮長山與許雲(yún)霞感觸最爲(wèi)深刻。準(zhǔn)媳婦倪美英家的父母，一點都不好說話。心中暗想，這文化人畢竟是不一樣，說話又有水準(zhǔn)，又彬彬有禮。哪裡像倪美英家。只是現(xiàn)在文化人成分都挺高的，也不知道馮家是什麼成分。

“吳老弟不在家？”剛纔的說話中，雙方的年齡已經(jīng)說過了。吳篤明的年紀(jì)比馮長山小一兩歲。

“他去研究所上班了，每天都很晚纔回來。工作比較忙。”沈竹茹說道。

“工作忙是好事。能夠爲(wèi)國家多做貢獻。”馮長山說道。

“弟妹，我們是特地過來看緒成姐夫做的傢俱的。芝華哥哥馬上就要辦酒了，搬進單位分的房子，我們得給他添幾樣傢俱。芝華說緒成姐夫正好會打傢俱，我們特地過來看看。”許雲(yún)霞說道。

“這些新傢俱都是常興打的。你們隨便看。要是覺得還可以，就讓常興帶著緒成過去幫忙打一下傢俱。”沈竹茹說道。

“這傢俱也是緒成姐夫打的？”馮長山看著屋中古香古色的傢俱，有些吃驚。

“這些新的傢俱都是常興打的，不過是老傢俱損傷嚴(yán)重，常興給修復(fù)了。重新上了漆。看起來都像是新的，其實這裡只有幾樣是全新的。”沈竹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