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齊神不楞登的張了張嘴，扣著手銬的手伸出來，牽出“哐當”的聲音，又不動聲色的縮了回去，可又發現沒地方隱藏。
這個坐立不安的浪蕩公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一時間鼻子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俺坛?，快，再叫一聲爸爸！”我將蹦躂的程晨再次拽到他面前。
“爸爸！”程晨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大概是不適應這個“爸爸”的存在，這回喊完反而羞澀的撲到我懷裡。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更別說左齊這種在萬花叢中滾的男人，可我卻看到左齊紅了眼睛。
他仰頭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呼吸，才扭頭看向旁邊的警察，“你們剛纔收的那塊手錶可以送給這小姑娘嗎？”
警察冷眼，“……”
左齊不死心，“錢包裡的錢呢？”
警察依舊冷眼。
“我有我有！”我急急忙忙的從錢包裡掏出所有的十張百元大鈔，遞了過去，“先墊著，一樣的心意！”
左齊舔了一下嘴角，扭頭看向窗外，握得冒出青筋的拳頭很快又鬆開。
人再硬氣哪有不低頭的時候？
我不知道左齊是什麼樣的心情，但他接過我的錢時，那種笑容底下隱匿的草泥馬狂躁被我捕捉得一清二楚。
“程晨，這是爸爸給你的紅包，先拿著，以後……以後爸爸再給你更多的錢?！弊簖R雙手拿著錢，邊說邊摺疊得整整齊齊，遞給程晨時，手竟在顫抖。
“我不要！”程晨警覺的後退一步，求助的看向我，那種突然對左齊的防備在小臉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的胸口彷彿被人狠狠揍過來一拳，好半天換不來氣。
“程晨，這是爸爸給的，要拿著！”我從左齊手上將錢拿過來，遞給程晨，程晨卻突然不知哪根筋錯亂了，擰巴著死活不接。
“我媽媽說過，不能要男人的錢，不然爸爸就不會回來了！”程晨軟軟糯糯的小奶音，透著讓人抓狂的堅定。
“程晨……”
“你媽媽說得很對！”
我正在抓心撓肺的找理由勸解，左齊就搶先一步肯定了小蘿蔔頭的說法，他那雙原本毫無色彩的眸子，此刻卻透著生命復活的生機。
“謝謝了，我的好朋友！”
警車開走前，車裡的左齊突然中氣十足的吼了這麼一句，讓我懸著的私心總算落地。
看來，我賭對了，即使輸了我也不後悔！
撇開雜七雜八的利益和猜忌，作爲朋友，我能爲左齊做到的，也只能是這點力所能及的事了。
……
左齊走了，正式接受調查，這已經是沒什麼反轉的餘地。
可就在我帶著程晨回到住處等楊畫時，卻看到了程夏青，卻是我始料未及的，忍不住擡手，看了看指在下午三點的時針。
這個時間點，似乎是程夏青最忙的時候。
“媽媽！”程晨興奮的撲過去，抱著程夏青緊緊不放，生怕程夏青會再次離開似的，看得人心酸。
程夏青單手將程晨抱起來，看向我的眼神意味深長，“我是來接程晨的！”
“是在氣我讓他們父女相認的原因？”我沉下臉反問，沒半點知錯的意味。
程晨勾著程夏青的脖子問，“父女相認是什麼？”
程夏青沒應我，也沒應程晨，只是單手拉開車門，將程晨放到車上，側臉看向我的平靜神色沒半點情緒，“是有那麼點情緒，但這個不重要！”
她說著頓了一下，嚥了咽口水，“左齊的律師團隊很強大，即使我調查了三年，證據依舊不夠充分，說不定幾天後他就會出來四處招搖，我得先帶走程晨?！?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模仿她平靜的語調，似笑非笑，內心卻是翻江倒海。
程夏青卻答得十分坦蕩，“想讓你知道左齊並沒想象的那麼好，或許陸耀陽也差不多，告訴你這些是爲你好?！?
“那我先謝謝你了！”我捋了捋髮梢，將心裡那抹想法隱匿到勾起的笑容裡。
程夏青盯著我愣了幾秒，才緩緩開口，“有的話說得有些突兀，其實我潛意識裡早把你當家人了，一起吃個飯吧，不然程楠知道我冷落你，出來了一定會跟我慪氣！”
呵呵！
我瞇了瞇眼，突然笑出聲，“這種情況突然扯這些就太見外了，飯我就不吃了，我還有事要忙！”
我說不見外，就真的是沒半點見外。
程夏青還沒驅動車，我就先上了陸耀陽的車，驅車直往陸耀陽的家。
左齊被抓，陳啓就在現場，陸耀陽不可能到現在還不知道情況。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送上門，向他請罪。
——是不是我太寵你了？才讓你這麼肆無忌憚。
我的腦海裡突然冒出陸耀陽曾經表達過這樣的意思，讓我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方向盤，連帶著渾身神經都緊繃起來。
說實話！
除開左齊被抓是意料之外，但拿陸耀陽當擋箭牌聯絡左齊，卻是實實在在的挑戰，這回的談判，我一點底氣都沒有。
車距離穗香灣越來越近，熬夜一個晚上早已變得麻木的我，此刻卻開始感覺到慌亂。
具體慌什麼？
我卻想不出一個其所以然，也害怕去想。
車在穗香灣門口停了好久，知道打掃結束準備離開的保姆出來，我才壓住浮躁推開車門下車，“阿姨，陸耀陽回來了嗎？”
保姆搖頭的動作讓我的心涼了半截。
我垂下眉頭思索，要不要再次起草離婚協議書攤開來講？
可這樣的想法很快被我打消，終究進了那個生疏的廚房，手腳生疏的打理了簡單的三菜一湯。
我很清楚，左齊被抓這麼大的事，並不是一桌菜就能解決的，可我需要氛圍，一個溫馨能好好談話的氛圍。
掛鐘裡的秒針沒走一格，我的心就更慌一點點。
時針指到八點的位置上，手機響了，但不是陸耀陽的。
我猶豫了幾秒，還是劃開了手機屏幕，“你好，哪位？”
“是我，楊森，陸耀陽在名堂會所喝酒喝得胃吐血了，吵著要找你！”
楊森還沒說完，我就迫不及待的掛了電話，隨手抓了一件他掛在架子上的風衣，急匆匆的往外衝。
講真的，楊森的話我只信一半。
但這一半的機率我也不願放棄，確切的說，哪怕這是假的，我也要去一趟。
否則，這場僵局還沒結束，我恐怕會先瘋掉。
我急吼吼的感到名堂會所的大包間，裡面並沒有陸耀陽，意料之中，但不算最糟糕的意料。
包間的人齊刷刷的將目光移到我身上，那種充滿敵意的氣息，並非是表明我很漂亮那麼簡單。
果然，在我後悔準備出去的時刻，門被反鎖了，連帶著有兩人將我押著，一腳把我踢跪到了地上。
“陸耀陽呢？”我忍住不適，沉下臉問坐在中間的楊森。
楊森將煙在菸灰缸彈了彈菸灰，同樣沉下臉，“有些話挑明瞭說就難看了，你老實交代昨晚害左齊被抓的意圖，我會看在老二的面子上，給你一些面子。”
聽完楊森的陳述，我的思維清晰了，“還是那句老話，我只會跟陸耀陽說！”
“我沒說錯吧，這女人就是仗著二哥寵她。”陳啓在黑麻麻的角落厲聲出聲，那抹殺氣跟當初他想刺我時如出一轍。
我沒說話，只是擡頭盯著楊森看，從平靜的神色裡看出一絲怒火，但也攜帶著不想把事情鬧大的猶豫。
“你們這些大老粗，哪裡懂得女人的心思，讓我來吧！”羅歡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
幾年不見，我才發現這女人舉手投足之間，益發的有女人味，這抹熟悉的妖嬈讓我不禁愣了愣。
她側臉對我笑了笑，伸手拿過楊森的煙，猛吸一口，然後……趁著明亮的火星，直接硬生生的按在我裸露的肩頭上。
待火星要泯滅時，她又彎腰猛吸一口，再將煙霧噴到我臉上，以此保持火星明亮。
我真是能聽到我的皮膚被煙火燃燒的“滋滋”聲。
“啊啊啊啊??！”隨之而來的灼熱感，讓我忍不住痛呼出聲，連帶著心肝肺兒都在跟著顫。
我想掙扎一下來緩解這疼痛感，可身後的兩人卻死死按著我，讓我動彈不得。
絕望！
好久好久，我滿腦子衝刺的都是絕望。
“陸耀陽，嗚嗚嗚！”我在絕望中喊了一聲那個男人的名字。
這一聲呼喚讓羅歡冷笑出聲，“你也知道痛？左齊並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人，大家都是合法辦事，被你帶頭這麼一鼓搗，你知道有多少老百姓領不到工資？說，誰指使你來的？”
我不知從哪裡冒出的汗，等我意識到有汗水時，頭髮已經黏糊在臉上，但此刻的我痛得爹媽都不認識，還能聽到她的冠冕堂皇，也很佩服自己。
我很想大聲嘶吼，他們傷害了我哥，又拿什麼臉來質問，但我不能這樣說，一點都不能。
我喘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慘笑出聲，“要懲罰我也是陸耀陽，你們沒資格！”
話落，緊接著就是“啪”一聲，脆生生的一巴掌落在我的臉，連帶著火辣辣的疼，疼得我兩眼昏花。
“再給我點一支菸！”羅歡將燒滅的菸蒂扔掉，打算再灼燒我一次。
可她剛將煙放在我的手腕上，我就聽到身後“嘭”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