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微茗相信有些重逢是爲了舊情復燃,而有些重逢不過是加深彼此的痛苦。
很不幸,她與他是屬於後者。
當唐倩吟無意中提到他回國了的事時,她便知道這五年來自己其實從來沒能釋懷當年的事。
五年了,她從沒想過他會回來,畢竟當年他走得那麼決絕,說了那般狠心的話。
與他再次相逢的那一天,天氣很好,陽光折射著五彩的光芒照在她的頭頂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穿著一條白裙子慢慢步行在學校的走廊上。
她擡起手,用手掌遮住透過乾淨的玻璃折射進來的一縷陽光。
她喜歡陽光的味道,很溫暖。
她還清晰的記得媽媽經常穿著她喜歡的裙子在週六的午後帶她一起去公園野餐。
媽媽做的壽司很好吃,餡有很多種,而且很好看。
每次她都會吃好多個。
有時候媽媽會多做很多培根黃瓜餡的,因爲他最喜歡這個口味。
每次他跟她們一起去公園時,總會事先買些她愛吃的蛋糕給她。
有一次,媽媽便對他說再這麼吃下去會把她養肥的。
而他一臉笑意的說:微微胖點好看。
那個時候的他們無憂無慮的,真好。
由於兩家人家住的很近,他與她也算是自小青梅竹馬了。
還記得那個時候她才10歲,而他也才11歲。
有一天,媽媽突然開玩笑的問她是否喜歡隔壁家的小哥哥,她笑著點了點頭。
媽媽意味深長的笑了,然後對爸爸說了句“要不兩家定個娃娃親吧”。
雖說之後兩家並沒有定娃娃親,也沒再提起此事,可從那以後她總覺得他爸媽看她的眼神越加慈愛,好似是自家的女兒似的。
後來他和她上了同一所高中,他爸媽便讓他每日上下學來接她,說是一個女孩子家路上不安全,而且兩人也都同路。
也因爲這個原因,同學們都以爲她與他是一對。
其實從小到大她都希望自己能有個哥哥保護她,與他一起上下學,是他幫她實現了自己的心願。
他對她很好,經常會買好多她最愛的零食給她。
她傷心哭泣的時候,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安慰她。
後來她留了一襲烏黑長髮,剪了個碎碎齊的劉海,他便總愛輕輕摸著她的頭,弄亂她的劉海。
那時候她對他的感覺很簡單,只是將他當作一個疼愛自己的親哥哥。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變了呢?
她總以爲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可是她卻從未想到有一天他會成爲這一生傷她至深之人。
“小微,你怎麼纔來啊?”唐倩吟走過來拉著她進了教室。
今日的同學聚會來了許多人,三三兩兩的站一起聊著天,回憶著舊時光。
教室的桌椅已經有些陳舊,講臺上積了一點點灰塵,黑板擦隨意的被人放在講臺邊上,後面的板報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清秀字體,板報的最右邊畫了一顆高大的願望樹。
“喲,蘇微茗越長越漂亮了。”以前與他一個班級的章啓一眼認出了她。
“謝謝。”她笑著寒暄道。
“當年你可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我們都以爲你最後會跟他......”章啓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唐倩吟突然的一聲輕咳止住,他望著她的眼神裡有著深深的探究與不滿。
當年因爲章啓與他關係不錯,因此她與章啓的關係也還算可以,但之後他出國了,她與章啓便再未聯繫過。
“都過去了。”她輕輕一笑,掩飾著內心的傷痛。
這五年她身邊的人都刻意不提起他的名字,而她也從不主動說起他,甚至也很少想起他,她騙別人甚至騙自己已經忘了他,但其實她何曾忘過,她不過是逐漸習慣了沒有他的生活。
與昔日的同學隨意聊了幾句後,她一個人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的那株楓樹。
物是人非。
大家都已經變了,變得再也沒有當年的影子了,有的不過是一段共同度過的青春記憶,與一份對青春的懷念之情。
而她何嘗不是變了?
那麼他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
“葉楓洋,你小子一走五年可把我想死了。”章啓高興的走上前抱住葉楓洋。
“老同學,好久不見啊。”
熟悉的聲音令她的心猛地一顫,她回頭望向他。
他穿了件白色襯衫,帶了條深藍色的條紋領帶,依舊像從前那般紳士帥氣,眉宇間多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氣息。
他的眼睛悄無聲息的環視了下四周,似乎在找什麼人。
她立馬回過神,逃似的從教室的後面匆匆離去。
他應該沒有看到她。
一路快步的走到校門口後,她停下腳步深吐了口氣,隨後踩著五公分的高跟鞋緩緩離開了學校。
她漫無目的的開著車,因爲她不知道要去哪裡,因此只能在這座城市轉了一圈又一圈。
等她停下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到了她之前的家的樓下。
當年她大病一場後就搬到靜安區的別墅住了,這幾年她再未回過這個地方。
這裡承載了太多有關她與他的回憶,那些回憶佔據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八年,她從不敢去觸碰,可今日她卻像著了魔一樣竭力的想抓住一些過去的記憶。
他爲什麼要回來?
不是說永遠都不會再回來嗎?
不是說永遠都不想再見她嗎?
不,他回來怎會是爲了見她,是她想多了。
她深吸了口氣,把車掉頭開回家了。
回到家時,房子裡依舊如往常一樣漆黑一片。
她開燈,放下鑰匙,上樓到浴室泡了個澡,溫熱的水劃過肌膚,沒一會兒她便有了睡意。
朦朧間,她聽見有人在樓下正用鑰匙開門進來。
她瞬間被驚醒,迅速穿上睡袍,狐疑的輕輕走出浴室。
這裡只有她和爸爸住著,鐘點工阿姨一個月也就來別墅打掃兩次,而且沒給過阿姨鑰匙,爸爸現在還在海南度假,不可能這個時候回來,那會是誰呢?
此時,房子裡的燈突然全部熄滅了。
她拿起離她最近的櫃子上唯一能當作防禦工具的一瓶紅酒,心驚膽戰的緊緊攥在手裡。
她房間的門慢慢被人打開了。
她有些害怕的躲在櫃子後面,隱約看見一個穿著黑色皮鞋的男人邁著輕輕的步伐進了她的房間,似乎在四處尋找著什麼。
她抓緊紅酒瓶,從男人的身後緩緩靠近他,正準備將紅酒瓶用力砸向男人的頭時,男人發現了她,一雙大手緊緊握住了她拿著紅酒瓶的手。
“你是誰?”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男人奪去她手裡的紅酒瓶,將她用力推至牆邊。
紅酒瓶砸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紅色的液體濺到了她的腳上,涼涼的,溼溼的。
“你想幹什麼?”她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
男人的右手緊緊抱著她的腰,令她動彈不得,空氣裡散發著濃郁的紅酒味道。
“放開我,再不放開我喊人了……”她大聲的吼著,雙眼無助的在昏暗的四周尋找著可以觸手可及的利器,可卻一無所獲。
男人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救命啊,救命……”她用盡全力的大喊著,可是外面始終靜悄悄的,沒人聽到,也沒人來救她。
她驚恐的流著眼淚,腦海中響起了他俊秀的臉龐。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微微,你就這麼討厭我嗎?”男人在她耳旁悲傷的問道。
聽到男人的說話聲,她的身形猛地一顫。
這聲音好熟悉。
是他,原來是他。
此時,他右手拿出刀狠狠捅進了她的腹部,鮮血沿著刀“嘀嗒嘀嗒”的滴在地板上。
腹部的劇痛令她身形不穩的從牆邊慢慢滑下去。
一縷月光透過玻璃窗射了進來。
她看見他在笑,笑得很詭異。
昏迷前她聽見自己的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
她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還躺在浴缸裡,浴缸裡的水已經涼了,房間裡的手機一直響著。
她鬆了口氣,原來是做噩夢了。
她迅速穿上浴袍,跑到房間接電話。
是唐倩吟打來的。
“喂......”
“小微,你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啊?”
“我睡著了。”
“小微,我事先也不知道他會來參加同學聚會,你......沒事吧?要不出來喝一杯?”
щщщ ¤тт kΛn ¤C〇
“沒事,你放心。”
“好吧,那你早點休息......”
“恩,晚安。”
掛了電話後,她卻怎麼也睡不著了,不知道是因爲他回來了,還是因爲剛纔那個莫名其妙的夢。
同學聚餐過後,葉楓洋開車送章啓回家。
路上,章啓突然一臉嚴肅的說道:“她今天來了。”
葉楓洋專心的開著車,沉默了許久。
“你是爲她回來的吧?”
“......”他沉默不語著。
“羅曉雲人不錯,又陪在你身邊這麼多年,好好珍惜眼前人,別再把時間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你別忘了當年她是怎麼傷你的。”
他又沉默了許久,淡淡說道:“我沒忘。”
當年的事猶如刻在他心口上的印記,即便再過五年,他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