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儘量讓自己不去在意那個聲音，然而，那聲音卻不斷重複，越來越快。
我的頭皮一陣陣地發麻，心跳也極速加快。
唐古染被嚇得直接溜掉了。
她剛剛消失，我就愕然發現前面的位置坐著個人。
是個女生，可剛纔那裡還是空的，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就出現了。
女生穿著高中制服，一頭烏黑的發垂在腦後，身板挺得筆直。
“他們都會受到懲罰……”
聲音越來越近，好像就是從這女生那裡傳來的。
我幾乎秉住呼吸，伴著她不斷重複的那句話，她的頭一點一點轉過來，腦袋緩慢地轉了一百八十度，正臉與我相對，但她的身體卻紋絲未動。
眼睜睜地看著女生的腦袋以極其扭曲的姿勢轉過來時，我竟能穩坐在座位上，我開始佩服自己了。
她的臉呈現青灰色，雙眼通紅，並非血肉模糊的一張臉，甚至她的五官我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就是這樣一張臉，卻讓我不由心中一抖。
她直直地瞪著我，脣角揚著一抹邪魅的笑。
“他們都會受到懲罰。”
她的嘴脣一張一闔，輕輕吐出這幾個字，卻聽得我全身的寒毛都倒豎起來。
堅持著與她對視了長達一分多鐘，我終於受不了了，‘霍’地起身，抓起書包就往教室外面衝。
我能想象當時，正要講課的老師和同學肯定都不約而同地朝我看過來。
但是沒有人阻攔我。
我一口氣衝出教學樓，日光灑下，身上暖暖的。
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那身穿制服的女鬼並沒有追出來，她亦沒有在我身邊打轉兒，我鬆了一口氣，摸了把額頭才發現自己已出了一頭的冷汗。
兜裡的手機忽然響起，我條件反射地一抖，簡直差點被手機鈴聲嚇死。
緩了幾口氣，我摸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冥司。
按下接聽鍵，我將手機附到耳邊，“幾個小時不見，這麼快就想我了？”
聽筒中傳出冥司的輕笑聲，他說：“今晚在外面吃飯，與集團的高層，你要出席。”
“我也去？”
“對。”
“那我需不需要稍微的打扮一下？”
“你隨意就好。”
“噢。”
他將時間地點告訴我，還稱，文助理會來學校門口接我。
他才說過每天都會負責接送我，看來，第一天他就無法兌現承諾，不過，他剛剛回到冥王集團，應該繁雜的事務較多，因此，我不跟他計較。
晚餐時間是六點，現在才三點多，教室我是不敢回了，剩下的時間我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打發。
在校園裡閒適地溜達著，走到一把長椅處，我有些疲憊地坐下。
附近沒什麼人，偶爾一兩個同學走過，很快就又恢復沉寂。
休息片刻，我起了身，在室外很冷，儘管陽光明媚，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去圖書館打發時間最好。
剛擡腿走了幾步，一個低沉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
“四喜！”
那聲音喊了我的名字，而且聲音莫名熟悉。
我詫異地轉身，就見閻王筆挺地站在我身後。
他身形高大，高出我好幾個頭，杵在那一動不動，給我的感覺十分威嚴。
“閻王？”
他不常來看我，所以我受寵若驚。
“有件事，你有必要知道。”
“什麼事？”
“關於冥司。”
我神經繃緊。
他面色沉冷，繼續說下去：“冥司已不再屬於冥界，他的命運從此與你相連，當你離開人世時，他便會跟著一起離開，你們將一同進入輪迴道，一起轉世爲人。”
他話說完，我傻傻地看著他，一時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什麼叫命運從此與我相連？
“爲了冥司，請你照顧好你自己。”
“閻王，你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你與冥司可以一起進入輪迴道，他自願與你訂下羈絆契約，你們基本上已經是一個整體，如果你受傷，哪怕是一點點傷，冥司都會受到同等的傷害。”
“什麼？”
“只有訂下羈絆契約，你們輪迴後的命運纔會繼續延續，而且，記憶永存。”
我瞠目結舌，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可以與冥司一起轉世必然是好事，可是我受傷的話，冥司會受到同等傷害，這一點，我著實憂心。
“他是鬼，他也會痛嗎？”我問閻王。
他眉頭蹙起，嚴肅道：“會。”
也就是說，我受傷，冥司也會痛，我離世的時候，冥司會跟著我從這個世界消失，然後與我一起進入陰間，然後是輪迴轉世。
“你爲什麼要答應他這樣的請求？”
“因爲他是我兒子，這是我唯一能爲他做的事。”
“不過，你功德未滿。”他說。
“我要怎樣做？”
“功德薄上，你還需要完成108件好事，纔算功德圓滿。”
“108件？”
“對，不分陰陽兩界，無論你是助人還是渡鬼，只要功德圓滿，死後，你便可與冥司直接進入輪迴道。”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但是閻王能親自對我說這些，我已經感到很欣慰。
他答應冥司的請求，相當於他承認了我。
“我想，冥司應該還沒有向你提起這件事，我告訴你，不過是想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希望你能儘早功德圓滿。”
閻王說著，轉了身，邁出一步，他身形一僵，又回過頭來對我說：“爲了冥司，照顧好你自己。”
他的眉頭狠狠地皺了一下，眼中閃過不捨。
對冥司，他應該是又愛又恨的。
可如今，他終於成全了冥司，決定放他走了。
話說完，他回了頭，身影慢慢消失不見。
我恍恍惚惚地看著他消失的地方，那裡只剩下地面落著的幾片枯葉……
我就說，冥司有事瞞著我。
我重新坐回長椅上，怔怔地坐了將近兩個小時，聽著上課鈴聲響起，下課鈴聲響起，思緒從開始的凌亂慢慢變爲清醒。
冥司爲了等我，與我一起轉世爲人，並且延續輪迴後的羈絆，居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這是我事先沒有料到的。
我還以爲，他不再那麼喜歡我了。
可事實並非如此，他只是不擅表達，但他的心仍如初見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