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聽說吳老師請了假,再見到他是第三天的正午了。
在他的辦公室裡,我倆正襟危坐,他的表情十分嚴(yán)肅,搞得我有些坐立不安。
不知道他要怎麼處理我的事,我想,他一定找到了存摺,也試過密碼,毋庸置疑他得到了老太太留給他的錢。
這幾天我一直沒摘眼罩,因此沒見到過老太太。
辦公室裡的氣氛有點沉悶,他盯著我許久不說話,我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吳老師,那個……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
他擡手打斷我,深吸一口氣,一本正經(jīng)地問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什麼?”
“存摺和密碼,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苦笑一下,“我不是告訴過你,是你奶奶告訴我的?”
“我奶奶叫什麼名字?”
“……”
丫還真把我問愣了,這事我沒問老太太??!
見我不說話,他的眉頭蹙起來。
我冷靜了一下,伸手解開眼罩的帶子,將眼罩摘了下來。
兩隻眼睛同時視物,這種感覺真的久違了,如果不是左眼異瞳,我真的很想每一天都像正常人一樣用雙眼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看到我左眼的那一瞬,我明顯感覺吳老師的表情僵了一下,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驚愕。
我衝他笑笑,發(fā)現(xiàn)老太太站在他身旁微笑看著我。
或許老太太一直在吳老師身邊,摘下眼罩我纔看見了她。
她衝我揮揮手,滿眼感激。
“小朋友,謝謝你。”
“不客氣?!?
吳老師惶恐:“什麼不客氣?我說什麼了嗎?”
“我不是跟你說的,是跟你奶奶?!?
“……”
他的臉?biāo)⒌匾幌掳琢?,視線驚恐地在辦公室裡到處張望。
“別找了,你看不見她?!?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身子不安地往角落裡靠,正好從老太太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我想起他問我的那個問題,便問老太太:“老奶奶,你叫什麼名字?”
她答:“餘翠花。”
我將‘餘翠花’三個字告之吳老師,他嚇得幾乎要縮在地上。
看到他這麼慫的樣子,我哭笑不得,丫自己的奶奶幹嘛嚇成這樣?我倒想見見我母親呢,可惜沒有機(jī)會。
“小朋友,我有幾句話想告訴我孫子,麻煩你再幫我轉(zhuǎn)達(dá)一下。”老太太看著我,說得十分客氣。
我點頭,她說:“你告訴他,讓他不要總熬夜,也不要總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別一聚會就喝那麼多酒,要多跟國外的爸媽連絡(luò)一下感情,他現(xiàn)在交的那個女朋友是個好姑娘,如果可以,就結(jié)婚吧,別再挑來挑去了,年紀(jì)也不小了,雖然我看不到他結(jié)婚生子,不過我替他高興。”
老太太說到這裡,眼底已是一片悲傷。
我原封不動地把她的話轉(zhuǎn)達(dá)給吳老師,他一臉震驚,雙眼卻是越來越紅。
“我奶奶還說什麼了?”他追問。
“她說她很愛你,要你好好生活?!?
我把話轉(zhuǎn)達(dá)了,老太太沖我微微點了一下頭,目光朝站在角落裡的吳老師看過去。
“真捨不得離開我這孫子,但已經(jīng)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彼卣f。
話音剛落下,她的身前就現(xiàn)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我瞇起眼睛,看到老太太站在光裡衝我釋然一笑,接著她就走進(jìn)那束光裡,隨同那道聖潔的光不見了蹤影。
我想老太太生前一定是個善良的人,所以死後才能去天堂,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善良的鬼魂,之前遇到的不是惡鬼就是厲鬼,竟還有幸一睹了黑白無常的尊容。
“你……你告訴我奶奶,我也愛她?!眳抢蠋熂鼻械貙ξ艺f。
然而,已經(jīng)晚了,老太太已經(jīng)走了。
不過,我不想打擊吳老師,索性告訴他:“你奶奶能聽見,她欣慰地笑了,馬上就要走了?!?
“她去哪?”
我伸手指了指上方。
“屋頂?”
“……呃,不是,天堂??!”
人死了不上天堂就下地獄,這還用問麼?
吳老師擡頭看著天花板,通紅的眼眶中凝著一汪晶瑩,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我:“走了嗎?”
“嗯,走了?!?
他垂下頭,一臉黯然地走到椅子前坐下,雙手捂著臉一動不動。
我等他平靜好了情緒,不忘提醒他我之前說過的話。
“吳老師,我之前跟你商量的事……”
“放心,我會按你說的辦?!彼^也不擡,輕輕揮了下手,輕聲說:“你回寢室吧,讓我一個人待會?!?
“吳老師,節(jié)哀順變?!?
他沒說話,又揮了下手。
我走出他的辦公室,順手幫他把門帶上,一身輕鬆地離開了醫(yī)務(wù)室。
我覺得自己辦了件大好事,所以回寢室的路上,步子邁得十分歡快,不知誰在後面拽了一下我的馬尾辮扯得我頭皮生疼。
我停下步子,轉(zhuǎn)身看去,冥司咧著嘴角衝我笑。
他雙手背在身後,仍舊是一席黑衣,白皙清俊的臉頰此刻在薄陽下顯得十分柔和。
“大哥哥?”我很震驚,儘管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來無影去無蹤,可是這一次他顯然離開的時間很長。
“你這幾天去哪了?”
他笑,不急著回答這個問題,反而伸手一摟我的肩膀,將我攬進(jìn)懷裡,然後不急不徐地說:“還記得你險些墜樓那天我離開了幾分鐘嗎?”
我點頭,他接著說下去:“那天我收到陸汐的消息,鬼嬰跑了?!?
“什麼?”我大驚失色。
他的手輕輕拍拍我的肩膀,耐心道:“不用慌,若依已經(jīng)將他抓拿回去。”
“若依?”
聽著像女人的名字。
“你還沒見過若依,不防現(xiàn)在見見?”他一邊說著一邊打了一個響指,霎時,眼前就閃現(xiàn)一道寒光,有些灼目。
我下意識閉了下眼,再睜開時,面前已經(jīng)站著一個一席白衣的妙齡女子,她年紀(jì)約摸二十出頭,五官精緻,但幽黑的眸子透著幽光,面上沒有絲毫表情,簡直比陸汐還冷。
我暗暗納悶,怎麼冥司身邊淨(jìng)是一些冰山臉?
“柳若依見過夫人。”
她微微頷首,聲線冰冷地向我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