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停的下，鋪得李府一片素顏。
小巧的西院被漫天的雪裹得似一顆小珍珠般，顯得極寧靜、秀美。
一大早請安回西院後，我看向迎來的秦媽媽，“他們四個呢？還睡著？”
“我方方去看了的，還睡著。”
覷了眼爲(wèi)元霸安排的房間，我慶幸自己考慮到了元吉心中的感受。好在將他們兩個的禮物都堆在了那房裡，這樣一來，元吉的心必不敏感。
李世民昨晚喝多了酒，再加上元霸、元吉、智雲(yún)前來玩鬧，他趁著酒興，和那幾個小兄弟鬧在一處，就那般睡在了元霸的房間。
湊近房門聽了聽，裡面靜極，我笑道：“讓他們繼續(xù)睡。別吵著他們。”
一邊吩咐著，我一邊步進(jìn)主寢。李世民回後，要求在主寢多加了兩個暖爐，這裡面的溫度比外面的溫度高了許多。
香柳上前替我解了大氅，“二少奶奶打算做什麼？”
看著桌上的一桌針線，我笑道：“二郎說天冷了，要我替他再縫製一雙皮靴。”
一邊替我掛著大氅，香柳一邊皺眉，“明知道天冷，明知道你身子不好，哪還有勞動你的道理，二少奶奶，你去休息休息，我來就是。”
如雲(yún)、如月二人聞言均笑了起來，只聽如雲(yún)說道：“香柳姐姐，你做的靴子我們姑爺未見得看得上。”
“別的我不敢說，但這事兒我敢肯定你們兩個小妮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除了不敢在冰巧面前班門弄斧外，姐姐我的針線功夫在整個太原城要排在第二的話，沒人敢排在第一。還有啊，告訴你們，打小，你們姑爺那一身行頭可都是我親自縫製的，其餘人縫製的衣物他根本就看不上眼。”
沏好了茶，看香柳得意洋洋的神情，如月俏皮的說道：“香柳姐姐說的都是過去的事了，當(dāng)初我們姑爺確實只看中香柳姐姐的手工而瞧不起其她人的手工，可現(xiàn)在我們姑爺寧可穿著我們姑娘縫製得蹩腳的衣物也不願穿其她人縫製的衣物。”
“誰說姑娘縫製的衣物蹩腳？”秦媽媽假嗔拍了拍如月的頭，惹得如月摸頭吐舌她才又道：“連冰巧都說姑娘的女工已然超過她了呢。”
接著，秦媽媽將李世民如今爲(wèi)什麼只穿我縫製的衣物、鞋子一事如實告之香柳，惹得香柳不時驚歎、不時暴笑。秦媽媽又道：“一開始，姑娘工夫慢，偏姑爺又要得急，沒辦法，我們就都湊合著幫姑娘的忙。是以那鞋子、衣物上都有幾個人的功夫活。姑爺看著不勻的針線就說姑娘女工蹩腳的話。這不，讓這兩個小妮子聽在耳中，一直拿這事取笑姑娘。”
“誰取笑了？不過是拿來開開玩笑，活絡(luò)活絡(luò)氣氛而已。這是香柳姐姐在這裡，如果是其她的外人在的話，我們還懶得說呢。”
聽著如雲(yún)俏皮的語調(diào)，香柳笑倒在太師椅中，又被如雲(yún)那番不拿她當(dāng)外人看的話感動，問道：“後來呢？你們可還有幫忙？”
“姑娘現(xiàn)在的女工越來越厲害，速度也越來越快了。哪還用得著我們幫忙？”
露出驚歎的眼光，香柳直是乍舌說道：“這麼說來，你們姑爺昨天穿的那件寶藍(lán)色茸領(lǐng)直裰是你們姑娘做的？”
“那當(dāng)然。”
“天啊。”香柳從太師椅中倏的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說道：“我一直以爲(wèi)那是冰巧縫製的呢？”
拿著剪刀，比照著他原來靴子的靴樣，我一邊輕裁，一邊笑道：“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沒她們說的那麼厲害。”
看著我飛針走線，香柳作恍然大悟狀的長嘆，“我終於知道夫人爲(wèi)何要將冰巧塞進(jìn)長孫府照顧你了。”
不明她話中的意思，我擡頭看了她一眼，接著咬斷手中的線頭。只聽香柳繼續(xù)說道：“夫人果然深謀遠(yuǎn)慮，做到了真正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秦媽媽求教的“嗯？”了一聲，替我膝蓋上鋪了一層茸毯防寒。
看著一衆(zhòng)人求教的神情，香柳清了清嗓子才道：“你們姑爺小時候是個煩人精，而且性子極其的刁鑽，凡是他不喜歡的定不喜歡。爲(wèi)了這，夫人和老爺二人頭痛極，可偏偏的吧，你們姑爺一見到你們姑娘，不得了，一見鍾情啊……”
說話間，香柳將我和李世民小時候初相識的事略略說了些，當(dāng)然其中不乏加大吹噓之能詞。弄得如雲(yún)、如月等人一驚一乍，時不時的掩嘴而笑。
這個氛圍沒有主僕之分，沒有貴賤之別，我很是喜歡，是以一直靜靜的聽著卻是沒有停下手中的活。
“後來，夫人就將冰巧給了長孫府照顧你們姑娘。原來夫人早就算定，總有一天，你們姑娘終究會是我李府的人，讓冰巧去就是爲(wèi)了傳授那一手上好的女工之活啊。果然，你們姑娘不負(fù)夫人所望，學(xué)得一手上好的女工來‘服侍’我李家的兒郎……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什麼？”
香柳故意將‘服侍’二字說得極重，惹得我倒不好意思起來，當(dāng)初也確實是因了我有獨服侍他之心才惹得他順勢找了這許多的藉口、找了許多的事我做。
秦媽媽、如雲(yún)等人明白了香柳的解釋後，均會意的笑了起來。
緊接著，笑聲弱了下去。
只當(dāng)她們玩笑倦了，我頭也不擡的說道：“一大早就忙活著請安的事，你們肯定累了。能休息就休息去罷。對了，香柳，替我將囡囡的賀禮送到舅舅家。”
囡囡虛歲6歲，舅舅替她娶名‘秋白’，因舅舅親自替囡囡取名，順德夫妻很是激動了一陣子。
“好的，二少奶奶。”
“還有，小菊好事將近，^將前些時我替她準(zhǔn)備的那些襁褓也提前送去，免得冰巧瞎忙活的和我送的弄重了。”
“是，二少奶奶。”
隨後，我聽到她們散去的腳步聲。並未擡頭，我又細(xì)細(xì)的納著靴子。只到覺得口乾舌燥之際，一杯冒著溫?zé)嶂畾獾那宀柽m時的遞到我面前。
這手……
擡頭看著笑意盈然的俊顏，我問道：“什麼時候來的？”
“從香柳笑話我們小時候的事就進(jìn)來了。只是示意她們不要作聲而已……”一邊說著話，他一邊坐到我身邊，將我手中的針線拿走，直是往我手中哈著熱氣，“這麼冷的天，別忙活了，我有穿的。”
我睨了他一眼，“要我縫的是你，不要我縫的也是你，你讓我怎麼辦呢？”
“因爲(wèi)喜歡你，所以愛屋及烏只穿你縫製的衣物；因爲(wèi)心疼你，又怕你累著，所以要你別忙活，你不懂嗎？”
我能不懂嗎？我只是想用這有限的時間，多做一些你在意的事兒，將我們一生的感情積累得更多、更多……
靜靜的靠在他懷中，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元霸他們呢？他們終於肯放過你了？”
“他們還睡著。三個小屁孩，有多大的酒量，不到晚間定不會醒來。”
“什麼小屁孩？你比他們也大不了多少。”
“我是成了親的人，就是大人。”
這神情居然有些較真，‘噗哧’一笑，我說道：“好好好，是大人。也不想想你像他們這般年紀(jì)之時尚在太原禁足呢。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是小屁孩心氣還是大人心氣？”
“管他小屁孩心氣還是大人心氣，只要是爲(wèi)了你，就是禁足十年、八年，我也願意。”
你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倨傲無羈、我行我素、不可一世……還八年呢，五年的禁足就逼得李淵不得不提前解禁。
心中腹誹著，這些話沒說出口。突地想起他在太原城外救鄭盈盈的事，我心中一動，問道：“你真就那麼規(guī)矩的禁足在太原城中？”
又露出那倨傲的神情，他擡著下頜說道：“不相信嗎？爲(wèi)了你，什麼苦我都能吃。”
那太原城中又怎會流傳你在太原城外救鄭盈盈的事呢？念及此，我別有用心的說道：“你這麼一個閒不住的人，爲(wèi)了我居然能夠在太原城安安靜靜的呆那麼多年，真的有些不容易啊。說得我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幹嘛要過意不去？你看看，現(xiàn)在你不也被我感動得替我做著一切我喜歡的事嗎？我喜歡，喜歡看你靜靜的替我縫衣納鞋的樣子……”見我一直以戲謔的眼神看著他，他又有些不自在的說道：“誰說我就真在太原城中一步不出？”
果然，他果然出過太原城。我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咦’了一聲，好奇問道：“這麼說來，禁足期間，你出過太原城？爹、娘知道嗎？”
他怎知我話中的用意，只露出得意之色，搖頭道：“怎麼能夠讓他們知道。爲(wèi)了防止他們晚間的突擊檢查，我也不能偷溜得太遠(yuǎn)，頂多只到太原城外那些賊匪窩子看看。然後迅速溜回家。”
我又別有用心的問道：“你不會告訴我，其實在那個時候你就認(rèn)識歷山飛了吧？”
“那個時候太原城外的劫匪不成氣候，多是小打小鬧，哪有歷山飛的聲勢浩大？我告訴你啊，有一天，我在城外碰到一羣打劫的人，你猜猜看，他們打劫的是誰？”
誰？大嫂？
我裝做不明白的看著他，他笑道：“是大嫂啊。”
我只好演戲的接著他的話問道：“大嫂？”
他笑得很是明朗，將我早前在秦媽媽處聽到的事詳細(xì)的敘說了一遍。
“大哥知道這事嗎？”
李世民大笑幾聲，伸出手指彈了彈我的額頭，“爲(wèi)了不讓我呆在家中無聊，大哥應(yīng)允我：但凡我在太原城外的時候就冒充他的名字，一切禍?zhǔn)掠伤麚?dān)當(dāng)……我告訴你啊，我還冒充大哥的名字做過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