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上帝造人的時候會按照自己的心情來決定一個人的面貌,如果它開心就會把小人捏的漂漂亮亮的,如果它悲傷,小人的鼻子或者嘴巴也許就是歪歪的了。蘇情小學二年級時候的後桌,一個十分調皮搗蛋的男孩子,就曾經嘲笑過她,他給她起了一個外號,歪鼻子。
爲什麼鼻子會歪呢,小小的蘇情後來才知道,並不是她的鼻子真的是歪的,而是夏白造的謠,他某天“一不小心”說顧蘇情的鼻子看上去怎麼奇奇怪怪的,好像是歪的。他這一說不打緊,同學們竟真的認真研究起她的鼻子來,最後這場鬧劇以後桌的一句歪鼻子作爲結尾。
蘇情輕輕勾了一下嘴角,由於眼淚已經幹掉凝固在她的臉上,她的表情略顯僵硬。她也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起那麼久之前的事情,身體裡一些被遺忘的記憶一點點浮現在她眼前,她閉上眼睛彷彿在接受一場洗禮,過往的洗禮。
蘇情故作輕鬆地離開,她一次都沒回頭,她怕回頭看見蔣晟熙,她僞裝出的最後一點驕傲便會灰飛煙滅。從圖書館到寢室也就五分鐘的腳程,蘇情卻像走過了一條永遠沒有盡頭的迴廊,她饒了無數個圈,避開無數和他有關的東西,儘管小心謹慎,還是身受重傷。她拖著傷痕累累的軀殼,終於鑽進了好像能隔絕一切的被窩裡。她將身子蜷曲起來,默默地哭泣,淚眼潰不成軍。
蘇情隱約記得她的後桌叫王子什麼,最後一個字她實在想不起。因爲很多小朋友都叫他王子殿下,蘇情打從心眼裡不認可這個稱呼,在她的印象裡,王子是高貴優雅的存在,他不可能對著她喊歪鼻子,並且還對著她翻白眼,他應該叫白眼狼纔對。
說起王子,如果夏白上小學時不開口損她的話,他確實是個小王子,起碼模樣很像。後來,他真的在她的世界中沉寂下來,變成了讓她仰望的存在。
蘇情掏出手機,淚水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她給夏白髮了一條短信,她問:你還記得我們一個小學同學,叫王子什麼的嗎?
夏白幾乎立刻就回了信息,他說:王子麟。
蘇情愣了兩秒,淚眼婆娑,手機屏幕閃爍著白色的光,字跡影影綽綽。
蘇情眼含淚水進入夢鄉,夢裡面她的後桌抓住了她的小辮子,她剛想回頭訓斥他,卻發覺辮子上的手被一個人打掉了,那個人很生氣地說,王子麟,只有我一個人能欺負她。
蘇情是被石小小的鬧鈴音樂吵醒的,二泉映月悽美的旋律,非但沒有給她帶來催眠效果,反而讓她神經緊繃,瞬間清醒。她打開手機,有一通未接來電,她暗暗期待會不會是蔣晟熙打來的,但這期望很快落空了,未接來電顯示是顧爸爸的名字。
蘇情回撥過去,嘟嘟的聲音響了好一會,她剛打算放棄的時候,電話通了,顧爸爸的聲音裡滿是疲憊,他說“夏白被警察通緝了。”
“這不可能”蘇情急切地說,她抓緊手機。
“情情,是真的,我剛開始也不信,後來警察上家裡來了,說夏白他走私槍支,被當場抓獲,但是他逃了。”顧爸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明明在英國留學,怎麼可能犯法”蘇情的手彷彿沒了力氣,手機從她手中脫落到牀褥上。
“警察說,要是有夏白的行蹤就立刻跟他們聯絡,我知道,他最可能聯繫的人就是你,情情……”顧爸爸的聲音離蘇情越來越遠,直到她按下結束通話鍵,聲音全然不見。
石小小飛快地洗漱,穿衣,在臨出門前看了一眼坐在牀上發呆的蘇情,然後毅然決然地走了。
蘇情再次握緊手機,手指顫抖,撥打夏白的電話,電話那頭標準的女聲讓她失落,她按下結束鍵,手機又滑落下去。
夏白和整個世界失去聯繫,蘇情還是想不通他究竟在英國經歷了什麼。她瞭解夏白,他不會犯法。
兩個星期以後,在思修老師的選修課上,蘇情再一次見到了蔣晟熙,蘇情坐在最後一排,她攤開課本一邊複習期末考試一邊聽老師講近代史,窗外的陽光將她和她的書本籠罩在一片溫暖中。
蘇情偏過頭看書,身邊的椅子發出輕微的聲響,有人落座。
夏日的微風輕佛過蘇情額前的髮絲,她用右手把頭髮攏到耳後。空氣中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沁入她的肺裡,她這纔看旁邊人一眼,蔣晟熙正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四目相對。他彷彿一直在等她發現,等了很久很久。
“還在生氣嗎?”蔣晟熙有些緊張地看著她。
“我不該生氣嗎”
“你不相信我”蔣晟熙明亮的眼睛變暗了一點。
“你根本就不想解釋”蘇情手中的筆頓住,筆下暈開一個黑色的小圓點。
蔣晟熙極輕地笑了一下,蘇情甚至不確定那笑是否有過,他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蘇情面帶疑惑,她放下筆,靜靜地注視他的臉。
“你愛的人是夏白,對嗎?”蔣晟熙眸中一片死寂,聲音漠然。他看到女孩眼中的躲閃,那些躲閃的目光仿若化身數道利箭穿過他的心臟。
“那不一樣,我愛他因爲他是我弟弟,是親情,我愛你是因爲愛情”蘇情自顧自地說,邊說邊搖頭。
“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自己?”蔣晟熙的上眼皮垂下遮住了半個眼睛。
“結課作業是寫一篇甲午戰爭的論文,A4紙,一千字左右,下週三前由各個班級的班長統一收齊交到北實驗樓205教室,下課”思修老師用京腔鏗鏘有力地陳述了結課語,他朝著同學們深鞠了一躬,講臺下的同學們紛紛拍手,掌聲雷動。
蘇情拿起筆,飛快地記下作業內容,等她再擡起頭的時候,蔣晟熙已走到門口,她望著他的背影,清癯挺拔,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頭,直到他的背景消失,她才轉回身,她把兩個胳膊疊起來搭在桌面上,腦袋枕著胳膊,不大會,淚水便浸溼了她的衣袖。
如果非要給她和夏白的關係下一個定義,她認爲那是一種比任何關係都要牢固的羈絆,無法拆散。
這種羈絆超過了情親,友情和愛情,他是她人生中如空氣一般的存在,時刻縈繞在她的四周,並不刻意就像呼吸一樣自然。他在或不在,他都在她的心裡,哪怕隱藏再深,也能被探究得到。
蔣晟熙在寢室牀上窩了兩天,室友們都在納悶他不出門,室長以爲他生病了,出於關心去醫務室給他買了感冒藥。
“阿蔣,下來吃點藥吧”室長拍了拍蔣晟熙的牀欄桿。
“我沒事”蔣晟熙翻個身,面朝過道,他看到室長晃了一下手裡裝著藥的塑料袋,衝著他笑了一下。
“你小子不是生病啊,怎麼了,難不成失戀了?”因爲室長口無遮攔的猜測,寢室裡的另兩個人也瞬間安靜下來,室長暗罵自己的破嘴,他就開一玩笑,別真戳人家傷口了。
“顧美女不要你我們要你”蔣晟熙對面牀鋪的眼鏡男大聲嚷道,說完還對著蔣晟熙擠眉弄眼。
蔣晟熙翻了一個白眼,他鄙夷地說“要你,我還不如要一頭豬”
其餘兩個人被蔣晟熙的話逗得哈哈大笑,眼鏡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許陽你這次可是栽了吧,想和阿蔣鬥,你還嫩著呢”室長眨了眨眼睛,語中帶笑。
“是啊,我哪裡鬥得過學生會副主席,校草大人”許陽撇撇嘴。
“嘖嘖嘖,話說,阿蔣到底怎麼了?”室長止住笑,正色道。
“你們說,如果說在你女朋友心裡有一個男生的地位比你重要,你怎麼辦?”蔣晟熙的瞳仁如墨水一樣濃稠化不開。
室長張子健,許陽和另一個室友陸川相互看了一眼。
“出於什麼原因啊,她要是真喜歡了別人的話,就分手唄”許陽說完,伸出右手推了下鼻樑上的鏡框。
“如果我很愛她,我就要把她搶回來,就算結果不一定成功,我還是要努力一次,不留遺憾”張子健說。
“一定是我做得不夠好,纔會讓別人趁虛而入”陸川說話的時候頭都沒擡,他手下快速動作,放出一個必殺技能,一秒清空了敵人的血槽。
蔣晟熙暗暗咋舌,陸川是在說遊戲吧?
“謝謝兄弟們,我出去一趟”蔣晟熙的身體順時針旋轉90度,從牀上坐起來。
“拿把傘啊,外面下雨了”張子健提醒道。
“嗯,好”蔣晟熙迅速換好衣服,一件灰色半袖和一條黑色運動褲。
七月份的雨將空氣中漂浮的炎熱分子都壓入了地下,難得清爽。
蔣晟熙撐傘走到女生寢室樓下,淅淅瀝瀝的雨聲圍繞著他,將他的世界圈出來,與世隔絕。
一個月之前,吳曉曦約蔣晟熙見面,他雖然感到奇怪,但還是選擇赴約。對於吳曉曦,他對她的印象只有四個字話少好學。他準時到達約定地點,操場後面的樹林,吳曉曦坐在一棵白楊樹底下的長椅上,他移步到她身邊坐下,保持著一段距離。
吳曉曦身著一條黑色連衣裙,腰帶束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她妝容精緻,眼神妖嬈,和蔣晟熙認識的那個姑娘截然相反,但他仍然表現平靜,微微一笑。
“有什麼事嗎?”蔣晟熙禮貌地說。
“當然”吳曉曦迎上他探尋的目光,勾了一下脣角。
“大一我們就認識了,你記得嗎?”
“什麼?”蔣晟熙略顯驚訝。
“果然,你早忘了”吳曉曦露出一個早知如此的表情。
“我們之前就認識?”蔣晟熙撓了撓頭髮,他有點尷尬,因爲他對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不止”吳曉曦仰頭髮出一連串的笑聲,笑聲停了,她又重新凝視他,說道“大一的時候我被你用自行車撞傷過”
蔣晟熙的思緒飄忽了好一會,才終於在迷霧中找出那牽引著真相的線頭,他順著線索,一步步把故事揭開。吳曉曦並不著急,只是在一旁耐心地等著他回憶。
良久,蔣晟熙纔開口。
“是你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按理說發生過這種事故,他不該記不得她,但他就那麼結結實實地遺忘了。
“無妨,我不是來秋後算賬的,我曾猜過,你也許是故意裝作不認識的,抱著這點念想,我安慰了自己無數次,現在終於聽見你親口否認了,竟也沒那麼難過。”吳曉曦眼中劃過一瞬悲傷,很短,就像夜空中的流星,稍縱即逝。
蔣晟熙安靜如水,眼睛中流動著光河,對面蔥翠的樹木宛如一個盛著陽光的容器,枝杈縫隙中濾過光線,樹枝和樹葉都蒙上一層透亮的金色。
“我想你也能看出一點端倪,蘇情和夏白”吳曉曦眼中的狡黠一點點擴大“她和這個弟弟沒有血緣關係,她對他的感情也遠非姐弟,蘇情做夢的時候還經常喊夏白的名字,她真的很在乎他”
“你想說什麼?”蔣晟熙眼神犀利,語氣略不善。
“很簡單,我想你已經猜到了,蘇情她愛的人一直都不是你,而是夏白。”吳曉曦看到蔣晟熙慢慢變得鐵青的臉色,報復的快感充斥她的心間,痛快極了。
“我不信”蔣晟熙搖頭,他不願意因爲旁人的一句挑撥就毀掉他和蘇情的感情,可他又控制不住去想其實吳曉曦是對的,因爲他不止一次感受到夏白之於蘇情是那麼特別的存在。
“打個賭吧,總有一天她會爲了夏白而放棄你的”吳曉曦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你會輸”
蔣晟熙並沒意識到,在她決定跟吳曉曦打賭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輸了,一敗塗地。
吳曉曦趁著他發呆的空隙,傾身靠近在他的嘴脣上輕輕一啄。
蔣晟熙受驚,猛然起身站立,吳曉曦吐了吐舌頭,像偷吃魚的貓,暗自竊喜。她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對這個俊朗的少年抱有幻想,從此以後,互不相欠。
“再見,蔣晟熙。”吳曉曦微笑與他道別,轉身離開,不曾回頭。
他皺了皺眉頭,陽光透過枝葉罅隙照射在他的身上,形成一條明帶一條暗帶的交叉景象。
倏地,有三個女生從他身邊跑過,她們踩到水坑,泥水噴濺到他的褲子上,他只好站得離那水坑遠一些。
“你在哪?”蔣晟熙撥通蘇情的電話,他此刻非常渴望見到她。
“圖書館,被雨困住了。”蘇情說。
“等我,我去接你”蔣晟熙轉身背對宿舍樓,朝著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嗯”蘇情掛了電話。
蘇情站在圖書館一樓的窗戶前,雨水順著玻璃緩緩流淌,將玻璃分割成無數個大小不等的碎片。
蔣晟熙關傘,走進圖書館,空調吹來的冷風使得他一個哆嗦,噴嚏隨之打出,她從他進門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他了,他高挺的身子和俊美的容顏在靜謐的空間中令人無法忽視。
“著涼了?”蘇情半掩住笑意,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機靈生動。
“是啊,你負責不?”蔣晟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吃點藥就好了”蘇情淺淺地笑了一下,不著痕跡地避開了某人深情的眼睛。
“我送你回寢室”
“走吧”蘇情這才注意到蔣晟熙只拿了一把傘,她只好和他一起打傘,因爲怕被雨淋到,他們捱得很近,她覺得他們觸碰的地方要燒起來了。
“我和吳曉曦,並無干係,我現在跟你解釋,你和夏白的事情,也是她告訴我的”蔣晟熙說
“她說謊”
“對不起”蔣晟熙忽地停下,他俯視蘇情的臉,目光深邃。
“你吻過她?”
“她主動的,但我拒絕了”蔣晟熙說。
蘇情斜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還記得拒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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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吃醋?”
“我到了,你回吧,謝謝你。”蘇情淡淡一笑,彷彿上一秒還在橫眉冷豎的女孩另有其人。
蔣晟熙突然一手摟住蘇情的細腰,他低頭與她對視,他們的身體緊貼,兩個人的鼻尖似有若無地碰在一塊,蘇情近距離面對這張英俊非凡的臉孔,心臟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動,如同琵琶行中的嘈嘈急雨, 紛雜的雨滴發出巨大的聲響。
“可我在吃醋”蔣晟熙的瞳孔極深極黑,像一個黑洞,要將她吸進去。
“你吃吧,酸倒牙了纔好”蘇情慌亂的目光無處投放,她嘴上卻毫不鬆懈,得理不饒人。
“我以前沒發現,你這麼伶牙俐齒”蔣晟熙瞇著眼,透著點危險的意味。
“你沒發現的事情多著呢”蘇情昂首挺了挺胸脯,卻不小心和他的胸肌撞了個結實。
蔣晟熙被她假裝傲嬌的模樣都逗樂了,他擁住她,她的臉緊靠著他的胸膛。
“你是我的”
雨水擊打在傘面上,聲音清脆響亮,她眼中的防備在少年溫柔而霸道的低語中消失殆盡,那四字宣言和他的心跳一般鏗鏘。
“你也是我的”蘇情踮起腳尖,雙頰羞紅,主動親吻讓她如癡如醉的少年。
一場雨,一把黑傘,一對傘下擁吻的男女,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幅畫作。
這是陳靜怡今天第三次對邊上這對情侶翻白眼,她嘖嘖兩聲,揶揄道“你倆夠了,親親我我能不能分場合啊,我和小小還在邊上呢”
昨天剛考完試,蘇情和室友都買了遲一天的車票,她們三個人約好逛街,蘇情抵擋不住蔣晟熙的軟磨硬泡,只好帶他一起。陳靜怡萬萬沒想到,他倆能那麼膩歪,吃西餐,沙發是皮革材質的,蔣晟熙抱著蘇情,她坐在他的腿上,陳靜怡登時翻了白眼,吃牛排,蔣晟熙切好喂到蘇情嘴裡,陳靜怡心想,這人是蔣晟熙嗎,難道靈魂互換了?!
蔣晟熙挑了一下眉毛,放在蘇情肩膀上的手稍用力將她摟的更緊。
“你們有毒,小小我們走”陳靜怡氣呼呼地拉著小小的手,快步走到蘇情他們的前面。
蘇情擰了一把蔣晟熙的腰部,她說“你瘋了”。
“嗯,愛你愛瘋了”蔣晟熙被罵了也不生氣,滿臉笑意。
“你這個肉麻屬性可不可以控制一下”蘇情哭笑不得地說。
“目前看來,不能”蔣晟熙露齒一笑,笑容看起來十分純良,人畜無害。
蘇情眼皮一跳,嘴角抽搐了一下,無言以對。
自從上次和蔣晟熙和好以後,蘇情發現他變了性子,變成了一個粘人的大男孩,每時每刻都要跟著她,並且熱衷於秀恩愛。他開始爲她計劃生活中的每一件大事和小事,比如早餐吃什麼比較養生,穿什麼衣服顯瘦,去哪實習比較合適等等,他從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少年變成了她身邊忠誠體貼的守護者,她之前總覺得他身上端著某種架子,看似無形卻格外疏遠,現在他主動將距離消除,一個箭步就衝到了她面前,她可以把他看得通透。
要說之前的情侶關係中彼此並不瞭解,甚至都沒有走進對方的心裡,兩個人不過是將對方的優點拼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跟一個虛假的影子談情說愛,這次他們都不想再有保留,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義無反顧地愛著。
泰戈爾曾在詩歌中寫著:
我愛得忘乎所以,
我愛得忘乎所以,
高歌敞開心扉,
像大地一樣忠誠,
像天空一樣愛人,
我把自己甩掉,
我把自己忘了,
心靈只要,
我情人的愛情。
暑假回家,顧爸爸提起夏白時講到他去英國的事情是假的,當年並沒有留學這個項目。蘇情只覺得腦袋沉重混沌,好像有什麼動地驚天的真相要被揭穿,這真相使她懼怕。
記得當初那個少年抱住她時的悲慟的神情,她當時想這世界缺了她一定就轉不動了。她從病牀上醒來,原以爲第一個見到的人肯定是他,他會激動地拉住她的手,而她會回握住那雙溫暖的手,對他很開心地笑。
可她看不到他。
單人間的病房,四周白色的牆壁都染上了金色的陽光。她喉嚨乾澀,四肢像被注了鐵水,沉重笨拙。空氣中的消毒水味道擴散在整個房間中,她知道,她撿回了一條命。
顧爸爸坐在牀邊的木椅子上睡覺,他的右胳膊肘擱在牀頭櫃上,右手握拳支撐著太陽穴,蘇情盯著他看,顧爸爸彷彿感受到了女兒的視線,他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蘇情,他一時不敢相信,趕緊揉了揉眼睛,眼睛瞪得老大,深吸一口氣。
“情情你終於醒了”顧爸爸此刻真的像一個老人,在歲月磨礪的滄桑後,終於得到了最後的慰藉, 蘇情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爸爸,在她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老闆,雷厲風行,不會被任何事情打敗,雖然快五十多歲了,但他就跟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一樣有衝勁,所以在看到他眼中深到無法抹去的疲憊的那一刻,她覺得心酸。
直到顧爸爸告訴她夏白去英國留學,她的心好像在被鈍錘擊打,一下又一下,既悶又疼。她記得她有好多話要對夏白講,卻突然一個字都想不起。
因爲她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