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被打開,包間裡的景物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同學們拿起個人物品,寒暄了兩句便離開了KTV,蘇情也在人流中。她沒敢再去看夏白,如果說她生氣,她又有什麼理由生氣,是她玩遊戲輸了,是她親口唸出了他的名字,他只是想要配合她。但是呢,他們可是姐弟啊,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法律上她依然是他的姐姐。她最不能釋懷的是她那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的心。好像醫(yī)務室裡那場鬧劇又重新上演了,結局卻變成了她曾以爲的樣子,似乎一些被掩埋的東西在這場雨水的洗禮中重新冒了出來。
蘇情剛走到門口的時候發(fā)現(xiàn),雨勢大了不止一倍,耳邊全部都是雨水掉落在地上發(fā)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冒雨跑到街邊打車的時候,夏白拿著一把傘很自然地撐在了他們的頭頂上,其實傘更加偏向蘇情,她看到夏白的肩膀被雨淋溼了。蘇情沉默地跟著夏白向前走,氣氛尷尬,她幾次欲言又止卻說不出話來,還是夏白先打破了沉默。
“姐,對不起,我惹你生氣了吧?”夏白細長的睫毛微低垂,在白皙的臉頰上留下一小片的陰影,蘇情看得心疼。她實在無法繼續(xù)對他冷著臉。
“不是你的錯”蘇情笑了一下。
“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會喜歡我嗎?”夏白說,蘇情擡頭看著他,他臉上帶著頑皮的笑,她卻覺得這雨好像落在了她的心裡冰涼而苦澀。
“不會,因爲你長得不安全。”蘇情感覺她此刻的笑好像從另一個人的身體裡發(fā)出來的。她替這個人可悲。
“真?zhèn)摹毕陌准傺b很受傷的樣子,緊接著他們都笑了。親情遠比愛情來得可靠,更何況,他們都知道,這纔是最適合比彼此的結局。
那場大雨持續(xù)了三天,彷彿要把這世間的污垢徹底洗涮乾淨一般。夏白越來越忙了,蘇情這兩個星期都沒見過他。蔣晟熙和她的聯(lián)繫變得頻繁了,他每次都給她講他已經(jīng)在公司裡做出了一些成績。她會跟他說她看了什麼電影。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蘇情接到了蔣晟熙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相當嘈雜,蔣晟熙興奮地說“蘇情,我在火車上了。”
顧蘇情有一種預感,蔣晟熙要來了,這預感果真中了,蔣晟熙早就打算好在開學前來看蘇情,隨便和她一起回學校。
“等我”蘇情聽到了火車站檢票的聲音,蔣晟熙匆匆地掛了電話。
殊不知,火車載著命運,一去不返。
夏日的晴空是分外寧靜的,熱度不減,穿得再清涼在太陽下走一圈還是會汗流浹背。蘇情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吹著空調(diào)一邊吃著西瓜。顧爸爸今天休假,說要帶他們?nèi)⒓油屡畠旱幕槎Y。帶他們?nèi)サ淖钪饕蚴腔槎Y缺了一對伴郎和伴娘,於是顧爸爸就成功推薦了自己的兒子和女兒。蘇情的目光一點一點地從電視屏幕上移到夏白身上,夏白穿著一身黑色小禮服,精心裁剪過的禮服襯得他十分挺拔俊美。
“你還不換衣服?”顧爸爸敲了一下蘇情的腦袋。
“知道了”蘇情偷偷做了鬼臉,默默走回房間,路過夏白身邊時,她聽到了夏白幸災樂禍的笑。
蘇情終於換上了這件快把她勒得不能呼吸的裙子,她穿著七釐米的水晶高跟鞋晃晃悠悠地走出來,夏白和顧爸爸同時怔了一下,顧爸爸搞不掩飾自己的滿意之色,他頻頻點頭說“我女兒真漂亮。”
蘇情彎了下嘴角,有些害羞,夏白很自然地站到她身邊,兩個人看上去真的是一對金童玉女。
“很美”夏白俯身在蘇情耳邊低語。
蘇情在那一瞬間覺得,他們真的結婚了。
婚禮是在本市的一家教堂裡舉行的,教堂能容納四百多人,這次婚禮來的人大概坐滿了半個教堂。左右兩排座椅間有一條專屬於新人的通道。通道的上空擺上了一個由花朵裝扮而成的拱橋。牧師站在講臺上,他胸前的十字架閃爍著聖潔的光芒。蘇情和夏白坐在下面等婚禮開始的時候,她接到了蔣晟熙的電話,蔣晟熙說他已經(jīng)下火車了,她只好讓他也來參加婚禮了,她明顯感覺到電話那頭的蔣晟熙的聲音突然變興奮了。
伴郎和伴娘要跟在新娘和新郎的後面入場,一對接著一對走過紅毯。新娘穿著美麗的露背白婚紗,新郎身著修剪整齊的黑禮服,禮堂中響起《婚禮進行曲》的音樂,蘇情挽著夏白的胳膊,她用微笑掩飾緊張。兩個新人走在最前面,伴郎伴娘團們跟在他們後面,鼓掌的聲音一瞬間蓋過的音樂聲,隨後又慢慢消失。蔣晟熙坐在最後一排的中間,他看著蘇情和夏白像一對恩愛的夫妻一樣在走過紅地毯,他的心像被淬了毒藥的利箭射穿了般,狠狠地疼痛起來。哪怕知道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在演戲,他還是被他們臉上燦爛的笑容刺痛了眼睛。其實他一直不肯承認,夏白的存在就彷彿一根刺紮在他的肉裡,讓他隱隱作痛。他早注意到蘇情和夏白的相處與世間的姐弟都不同,她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隨著他。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蔣晟熙攥緊拳頭,眉毛糾在一起,眼睛如覆著層層黑雲(yún)般,黯然失色,他無可遏制地在心中升起一團名爲嫉妒的東西。
牧師一身標準的教徒裝扮,他拿起聖經(jīng),看了一眼新郎又看了一眼新娘,便見他一臉嚴肅地說“新郎,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永遠愛著你身邊的這位女士、珍惜她,對她忠實,直到永永遠遠。你是否願意”
“我願意”新郎的聲音響亮而堅定。
“新娘,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永遠愛著你身邊的這位男士、珍惜他,對他忠實,直到永永遠遠,你是否願意。”
“我願意”新娘的眼眶中充滿了辛福的淚水,她的目光與新郎深情的目光在空中交纏在一起,我願意三個字緩緩地從她口中吐出。
此刻蘇情想世界上最動聽的三個字無非是,我願意。
按照中國的習俗結婚時要在酒店擺上幾桌酒席招待親友吃喝,新娘的媽媽站到講臺前大聲說“請大家到教堂對面的泰豐酒樓坐席。”
等人走得差不多的時候蘇情纔看到座位上頭髮有些凌亂的蔣晟熙,那個瞬間,她覺得他像一個打了敗仗的王子。她鬆開挽著夏白的手,朝蔣晟熙走過去,夏白看著她的背影眼上蒙上一層淡淡的傷感。
“我表現(xiàn)得怎麼樣?”蘇情扯著裙子像公主般行禮。
蔣晟熙站起身,他寵溺地摸著蘇情的頭,臉上的笑容溫暖明亮。
蘇情頓時紅了臉。
“希望最後站在你身邊的人是我”蔣晟熙說。
“當然”蘇情乖巧地點頭。蔣晟熙望著她清澈的雙眸,他總覺得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透過他看別人,別人是誰,夏白嗎?想到這,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教堂裡灑滿了大片的陽光,夏白站在原地,像個忠心耿耿的騎士,默默地等待公主的迴歸。
蘇情和蔣晟熙沒有參加宴席,她要幫他把行李安置好。在蔣晟熙的強烈要求下,她真的帶他回家了。晚上顧爸爸和夏白回來的時候,蘇情和蔣晟熙正依偎在沙發(fā)看電影。蘇情現(xiàn)在想想蔣晟熙在五雲(yún)山上說的話根本就是一個陰謀,而現(xiàn)在這個陰謀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蔣晟熙憑藉帥氣的外表和陽光的性格深得顧爸爸的喜歡。轉(zhuǎn)眼顧爸爸就和蔣晟熙聊得熱火朝天,蘇情起身離開,蔣晟熙也沒在意。
“今天的席怎麼樣?”蘇情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冰的礦泉水遞給夏白。
“很好”夏白接過水,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蘇情走到他身邊的時候聞到了濃重的酒味。
“你怎麼喝酒了,快回房間休息吧。”蘇情推著夏白往他的房間裡走。當她關上房間門的那一刻, 她長呼了一口氣,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喝酒。
霎時,蘇情覺得背後一空,門被拉開,一隻手將她拉進房間,同時門又被關上,她的身體緊緊貼在門上,夏白幾乎和她貼在一起,她的臉上全部是他噴出的灼熱的氣息。夏白的眼神不如往常一般溫順,倒像是一隻飢渴獅子,而蘇情是她垂涎三尺的獵物。
“夏白”蘇情輕輕地說,生怕惹怒他。
聽見蘇情溫柔的聲音,他似乎恢復了一些理智,目光也慢慢變得溫柔,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夏白將頭埋在蘇情的頸窩,他蹭了蹭,好像找到個舒服的位置他才停下。
“我喜歡你”夏白的聲音那麼絕望,彷彿蘇情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蘇情渾身僵硬,心停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