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天番外 許多年以前（2）
“那，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吧？”
年輕的護士看著余天接過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把東西收回來，確定沒有問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在醫院工作不久，第一次見到像余天這樣年輕而且長相出衆的捐贈者，他的家裡人如果知道的話肯定不會同意吧。
而事實上，余天要捐腎的對象是他的姨夫。半個月前被阿姨從學校接回去後，余天一直住在阿姨家。能聽到的就是無休無止的爭吵。姨夫得了腎病，需要捐腎，表弟已經檢查過可以匹配上可以捐贈，但是阿姨和姨夫都不同意。余天在門後站著，默默的垂下眼睛。其實這個家裡他最熟悉，真正能感覺到親情的也只有那個表弟了。
第二天余天趁表弟去上課從房間走出去，“不然讓我試試吧。”
“這……”
“去醫院檢查試試吧，反正不一定能匹配，小颯年紀還小。”
阿姨和姨夫交換了一個眼神，竟然很快就接受余天的建議。其實，這也是他早就想過了的，不然又怎麼會故意吵的這麼大聲讓他聽到？也不會把他接過來住。雖然配型的成功率不高，但這種時候多一個人去檢查希望都會大一些。
余天會做這個決定，也完全爲了保護自己的表弟而已。
配型結果很快就下來了，又進行了其他體檢，最後可以確定余天是很適合的捐贈者，再加上有親屬關係，所以手術安排的很順利。當然，一直到手術這一天他們都默契的把余天捐腎的事對童小颯隱瞞，只是告訴他剛好有合適的腎源。
爲了不被童小颯發現，所以余天也被單獨安排在另外一間病房，他盯著手術同意書自嘲的笑笑，也許當初根本沒考慮那麼多，在發覺自己也幾乎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時候，反而覺得再捐一個腎出去也無所謂了。
一直都是一個人，知道麻醉劑順著輸液管流進了身體，眼皮漸漸變的沉重，也依舊是一個人，孤單的一個人。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余天在傍晚的時候就醒過來了，還是之前的年輕護士過來幫他檢查，余天看著空蕩蕩的病房勉強扯了扯嘴角笑笑，“能不能幫我買點兒吃的過來？”
“哦。我這就去。”
其實護士也不明白爲什麼余天動了這麼大手術竟然沒有一個人家人來照顧，她出門前又回頭望了望余天，他臉色白的像紙。
前兩天傷口疼的比較嚴重的時候一直是護士在照顧余天，阿姨也不是沒來過，但都是到了晚上，而且待一會兒就走，余天看著她，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阿姨是想逃避他的。他低下頭，“阿姨，這件事我不會和小颯說的，也不會要求什麼，謝謝您這幾年的照顧，我已經決定了出院之後就會走。”
她看了余天好久，眼神裡充滿了歉意，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而余天閉上眼睛，終於感覺到輕鬆了。
出院前一天，終於有人來探望了，當病房門被推開的時候余天知覺的以爲是照顧他的護士，轉過頭才發現走進來的人竟然是程佳佳。
兩年多沒見了，程佳佳還是老樣子，不過比以前會打扮了，看起來也漂亮了很多。只不過她的眼圈紅紅的，黑眼圈也很重，大概是哭過。
余天皺皺眉，又迫使自己儘量平靜的面對，“你怎麼來了？”
“寒假回來，想去看看你的，結果去了你們學校才知道你期末考試都沒參加就走了。”
“難得回國還不好好休息，你回去吧，我現在也不能陪你出去逛逛。以後有機會……”
“余天……”程佳佳跑過去，很想抱住余天，但看到他虛弱的樣子又怕會碰到他的傷口，最後還是站在了他面前，眼淚唰的一下就流出來。
“程佳佳，你別哭了。”余天想安慰程佳佳，才發現自己並不怎麼會安慰女生，如果是司喜的話……呵呵，司喜又不愛哭，最多是氣急敗壞的幾天不理他，或者像現在一樣，覺得遊戲無聊了該結束了就徹底消失在他的生活裡。
陳佳佳看著陷入回憶中的余天，心裡越來越難過。她來之前已經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淳子他們都以爲余天最多躲起來幾天就會沒事，只有程佳佳堅持每天去余天阿姨家，終於被她跟到了余天阿姨來醫院，她這才知道余天竟然會捐腎給他姨夫。
程佳佳輕輕拉著余天的手，“出院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余天想把手抽回來，卻被程佳佳抓的更緊了，他當然知道程佳佳想的什麼，只是他也很意外，兩年的時間原來比起外表的變化，程佳佳整個人也和從前不一樣了，以前的她不會這麼堅持。
“開學前你就住在我家吧，我媽你也認識。”
“不用了，謝謝你。”
余天早就打算要走了，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可能他也有懦弱的時候只是想完全逃離過去的生活。
程佳佳也猜到了余天想法，“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美國？”
余天又皺起眉。
“算了，我知道你不會答應。其實我也決定了，找到你我就留下來不走了。”
“你不要那麼任性。”余天終於還是把手抽了回來，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他在想，如果這個時候能回來的是司喜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可是，司喜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吧，他們完了，徹底的完了，這輩子也許都沒有什麼交集了。
“余天，我知道你現在不會接受我。但我想你明白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怎麼樣的，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讓你自己去面對。我會陪著你。我先走了。”
程佳佳說完就沒再多留，她幫余天把被子蓋好，然後轉身走到了門前，“明天你出院，我來接你。”
“不用了。”
“那你明天要怎麼辦？一個人去睡大街嗎。”
程佳佳知道這句話太過了，但這幾天她瞭解的情況就是余天把腎捐給了他的姨夫，可現在他姨夫阿姨一家人根本不來照顧他。
“別想那麼多了，早點睡，如果你想去找她，我也會幫你。”
聽到關門聲余天才慢慢轉過頭，原來程佳佳連司喜出國的事都知道了。那她現在是在可憐他嗎？
他終於還是淪落到了被可憐的地步了。
第二天程佳佳一早就來了醫院，不止她，還有她弟弟程磊，兩人一起幫余天辦了出院手續，然而不顧他的反對最後還是把他接回了家。
程佳佳的媽媽早就在家裡準備了，特地把程磊的房間打掃出來，還特地煲了湯給余天。
她看到余天第一眼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啊，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阿姨還記得……算了，反正沒有佳佳在，就當你爲了阿姨這幾天都先住下來好嗎？”
程佳佳媽媽的話余天還是沒能拒絕，不僅因爲她是長輩，也因爲太久了，從外婆去世後就沒有感覺過這種來自長輩的關愛。
余天點點頭，用力忍住了眼淚，“謝謝阿姨。”
余天在程佳佳的家裡住了半個多月身體就基本恢復了，而這段時間裡，程佳佳找到司喜的學校想盡辦法終於打聽到司喜爸爸在日本的電話。
她掙扎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把號碼交給余天。
余天拿到號碼的時候也不知道還應不應該去找司喜，經過了這些天，他漸漸平靜下來，或者他應該相信司喜，她不是那種會說謊的人，就連google和淳子都說司喜之前已經放棄要出國了。
手機卡太久沒用已經停機了，他衝了話費，開機的瞬間就涌進來很多短信，大多都是來自同學和google他們的，也有一些廣告信息，短信太多，以至於更久之前的信息根本沒辦法接收到。
余天一條一條翻過去，還是沒有司喜發來的。
他還是撥通的電話，響了很久終於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可是不是司喜，還好對方說的也是中文。
“請問，是司喜家嗎？”
趙妍楞了楞，想起司喜經常和她提起的一個人，“你是余天？”
“是，我……”
余天還來不及說就被打斷了，“司喜和她男朋友出去了，麻煩你以後不要打電話來騷擾他。”
很用力掛斷電話的聲音，再之後，就只剩下忙音了。
之前一直躲在外面的程佳佳聽到余天把手機砸在地上的聲音還是開門走了進去。在余天面前蹲下，“余天，你還好嗎？”
“我沒事。”
余天轉過頭。
農曆新年過去後程佳佳的爸媽帶著程磊出去度假了，而余天剛剛恢復，所以程佳佳堅持要留下來找顧他，這幾天家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余天……”
程佳佳把手伸過去，碰到了余天的臉才摸到溼溼的一片。
“那就忘了她吧，只是一個人。余天你知道嗎，我也早就準備好要忘了你了。”
余天沒有回答。
“我們喝酒吧，聽說醉了就會忘記不開心的事。”
手術已經過去快兩個月了，程佳佳想余天現在喝點酒也沒什麼，總比他這樣每天都昏昏沉沉的好。
程佳佳把家裡的啤酒都拿出來，打開一瓶遞給余天，余天沒喝。她又開了一瓶當著他的面一口氣喝下去。
程佳佳不太會喝酒，喝的這麼猛她差點吐出來，不過還是忍住了。
看著她故意逞強的樣子，余天就好像看到了司喜，眉心終於鬆開了一些。
最後，也不知道誰喝的更多一些，醒來的時候地上只有一地酒瓶。而余天側過臉，看到躺在自己懷裡的程佳佳。兩個人光裸滾燙的身體還緊緊的貼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