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很容易就找到了張連江所說的那輛車。
車裡只有一個人,二十四五歲,圓臉,不笑的時候也給人一種賤兮兮的錯覺。
周青認得他,是呂天佑,在靖安他爲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
兩人的關係談不上親兄弟一般,可平時見面呂天佑也真心的叫聲青哥。再見面,呂天佑卻已經沒了動靜,甚至那副看上去就像在笑的臉上也閃過了幾分陰鬱。
上車,周青點了支菸,呂天佑隨即啓動車子。
後視鏡裡,呂天佑或多或少的也會打量身後抽菸的人。
即便是同爲男性,呂天佑也一直感覺周青這人相貌特別好看順眼,人講義氣,懂輕重,也是他眼中的高素質羣體。
曾經他以爲周青會是秦爺的女婿,所以交往的時候就抱著十分的恭敬跟善意。
可是現在,呂天佑談不上多恨,但受到張連江的影響,那些過去的兄弟感情早就淡的不能再淡。
他車子開出了一段路程,在一條偏僻的路邊停下,拿起手機嘀嘀咕咕的說了一些什麼。
周青大致聽出來他是在詢問有沒有跟蹤者。
等掛斷電話,呂天佑示意周青下車:“青哥,抱歉了,要搜一下身。”
周青依言雙手舉了起來,呂天佑很有技巧的拿了一個火材盒大小的電子儀器近距離在周青身上掃視,應該是用來感應追蹤器或者監聽器之類的東西。
他心思越發下沉。
短短的接觸,他就察覺張連江等人的小心以及手段。
槍,以及呂天佑手裡的東西,都讓他驚訝。
驚訝秦海山勢力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過了半天,呂天佑拍了下週青肩膀,讓他重新上車,扔出了一個黑色布條讓周青蒙上眼睛。
周青猶豫了一下,照做。
黑暗,能激起來人心裡的恐慌,同樣的,也讓周青心靜如水。
感應到的只有車子摩擦空氣發出的聲音跟偶爾響起的打火機響動。
期間,誰都未再說話。
時間,彷彿被無限的拉長,每一秒鐘,在周青心裡閃過,都讓他感覺自己距離地獄又近了一步。
大概是半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在周青數到兩千個數字之時,車子明顯
顛簸了下,速度放緩,不消一會停了下來。
呂天佑抓住了周青手臂,幫忙帶路。
這次沒走出多遠,周青就踏入了樓梯,一步一步的往上。
等聽到一些熟悉的聲音隱隱傳來之時,他清楚自己已經到了地方。
還是燕郊待拆區域的那棟廢棄居民樓。
秦翹楚在看到那個蒙著眼睛的男人出現之時,心跳幾乎都要停止了。
挺拔的身形,熟悉的輪廓,她下意識的跑出去幾步,又復停下。
她想周青。
恨意跟思念本來就是可以並存的。
恨歸恨,可是秦翹楚明明知道,周青的本性其實沒那麼糟糕。
他就如吳曉燕所描述的那樣,善良,重情……
吳曉燕年齡大了,這兩年精神每況愈下。被禁錮在這裡已經超過了十個小時,早便困頓疲乏不堪。
但看到那個叫天佑的領著兒子過來,她繃緊了神經,嗚嗚不停,只嘴巴被膠帶纏著,說不出話。
周青平復下來的心境因爲聽到她的聲音,陡然間如同漣漪劃過,拿下眼罩就朝吳曉燕走了過去。
走多塊,停下的就有多塊。
面前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持槍的主人是張連江。
許久未見的老同學,臉上掛著的仍舊是玩世不恭,眼神稍邪。
周青以前跟張連江做過一個遊戲,就是關於槍支的。張連江的玩槍技巧在周青看來,超過了很多特種部隊的精英軍人。
至少開槍的速度跟反應力少有人及。
周青被迫重新冷靜了下來,視線旁顧,發現了滿臉複雜的秦翹楚,還有另外兩個眼熟的中年男子。
那兩人好像是常年跟隨在秦海山身邊的保鏢,具體的名字他不知道,只從別人的稱呼中還記得一個叫大山,一個叫小山。是親兄弟。
“青子,你不知道,我最近做夢都能經常夢到你。哥們夠不夠講義氣。”
張連江笑,露出滿口雪白的牙齒。
話落,旦覺風聲凜然,周青悶哼一聲退後了兩步。
血跡從額頭滲出,順著面頰滾落。
這一下像是牽動了大山小山的仇恨,兩人迅速上前,手法刁鑽陰毒的往周青身上招呼。
兩人皆是退役軍人,跟在秦海山身邊足足有二十年。
是那種即便秦海山讓其去死都會毫不猶豫的忠心手下,對周青早就恨之入骨。
別人看來兩兄弟也就是秦海山身邊的普通保鏢,卻少有人知,兩人也是姓秦。
周青投鼠忌器,不敢還手,忍著劇痛倒在了斑駁的地面上。
秦翹楚幾番想要勸阻,都沒能夠出聲。她迅速走到了張連江面前:“哥,再打就出事了……”
張連江適時出聲攔住了兩兄弟。
大山小山這才呸了一口退開。
遠處的吳曉燕掙扎的太過劇烈,眼神驟然收縮,又迅速渙散。
急怒攻心下,她手腕上都被勒出了一道道血痕。
周青沒有任何動靜,好半天,勉強撐起了身體:“連江,這件事跟我媽沒關係。你讓我做什麼都行,看在咱們同學一場的份上,放了她!”
張連江眼中閃動著異樣光芒,扯住周青衣領將他強行拽了起來:“青子,你對付秦爺時候的那份魄力哪去了?對了,金莎那個賤人呢,怎麼沒跟你一塊過來!”
周青臉上沾滿血跡,唯獨一雙眼睛還殘存著一些清明:“你到底要幹什麼。”
張連江冷笑:“你說呢?”
周青盯著他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連江,我可以答應你去救秦海山。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但我保證盡全力去做。”
“晚了!”
周青心裡一突:“張連江……”
張連江附首,聲音沒有任何情緒存在:“青子,你這人蠢起來還真是夠了。我不宰了你,怎麼跟青虎幫衆交代!”
周青已經身體以及心理上的折磨雙雙襲來,視線低垂:“不用你殺我,我自己就可以解決了自己。我只求你能放了我媽,我保證她不會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張連江掌控一切的笑聲肆無忌憚響起:“你還真挺天真的,連青虎幫的辦事原則都給忘了。”
“斬草除根啊,這是青虎幫延續下來幾十年的規矩,到我這,怎麼可能會改變!”
“還有,不用手段,我怎麼讓青虎幫的人心服口服。不過我還真挺佩服你小子膽量,一個人就敢過來……放心,到了下面,我肯定幫你多帶幾份紙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