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是天狐族的青丘,更是天狐族長的青丘,所以當她情緒波動時,整片青丘也給出了迴應。
腳下的大地開始震動,遠方的羣山緩緩崩塌,若隱若現的空間裂縫在衆人的周身閃耀,一切宛若滅世之景,卻只因空中那毛髮倒豎的白狐。
一聲嘶吼後,白狐化成流光,箭射到了老煙面前,一雙白皙的玉手伸出,將老煙抱進了懷裡,身著素衣白衫的婦人淚流不止,緊緊抱著懷中少年,唯恐一鬆手就將會再失去他。
早先的一點堅強在此時被消磨殆盡,上千的經歷沒有給老煙對於親情的漠視,更多的是加深了他對於母親的思念,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裡,他的眼淚並不比對方少上多少,只是一邊哭泣,一邊用力的想要脫離,但那雙手一觸及到母親的身體,又瞬間無力,滿是不捨,只想再多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一個初生的小狐貍在人間要經歷多少磨難,才能成爲一個殺手組織的頭子,手下沾染了多少鮮血的他至少勿忘初心,千年的等待在這個懷中,似乎都煙消雲散,再沒有任何遺憾。
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老煙狠狠一咬牙,從那雙手臂中掙開,不敢看向前方呆滯著的婦人,歪著頭蹲下身,又要背起劉不玄,不過這次不知道爲何劉不玄怎麼變得這麼重,拉了半天,都沒有動靜。
“兒子,我是孃親啊?!眿D人絕世姿容卻難掩臉上哀傷,親子突然的掙開讓她手足無措。
幾次的用力無果後,老煙沒好氣的看著偷偷露出一絲笑容,彷彿小孩子裝睡一樣的劉不玄,依然沒有看向他的母親,說道:“我知道,但是你也是一族之長,我知道我的到來已經帶給族裡很多麻煩,但是我說了,我只想見你一面,我並不想影響你什麼,我現在帶著我的朋友離開,你繼續當你的族長,天狐一族還需要你,現在還來得及?!薄?
遠處正低著頭的大長老驚愕的擡起了頭看向老煙,眼中突然有點溼潤,又低下了頭,微微嘆了口氣,帶著點自責,卻沒有後悔。
或許兒子這一番話讓她始料未及,婦人猶豫了許久,滿臉悽苦,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娘已經過了一千多年沒有你的日子,現在知道你還活著,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離開,絕情絕性的法術一旦破解開來便是死亡,那娘就用死亡再換我兒一個擁抱可以嗎?”。
老煙再也忍受不住,強壓著的眼淚泉涌而出,“噗通”一聲跪下。
“娘,你回去好嗎?我不要你死啊,你若活著,我至少還有個念想,我等
了一千多年了只不過想見你一面而已,我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
婦人一個箭步上前,母子兩人跪坐在地,抱頭痛哭,一方不願,一方不敢。
“喂喂喂,你們兩個秀親情的同時能不能考慮一下空巢老人?”一聲不和諧的聲音自稍遠的地方傳來,妲己滿臉不滿,正一步步的走來。
突然的情緒被打斷,老煙再也哭不下去,畢竟也是一千多歲的人了,現在周圍那麼多人看著,臉上竟然有點發紅,不過皮膚不再黝黑的他終於可以被人發現臉紅了。
“妲己姐姐,這次還要謝謝你和小草的這些朋友了,若不是你們...”婦人說著狠狠的瞪了一邊的大長老等人一眼,可望見對方臉上沒有絲毫後悔之意,又微微一嘆氣。
一點距離而已,妲己幾步到了,站在老煙母子身前,身姿高挑的她比天狐族長還要高出半個頭,更不要說變成少年模樣以後個子大幅度縮水的老煙。
“不要謝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而已。你啊你,這番問題可大了,你不後悔嗎?”
婦人帶著笑容微微搖了搖頭,轉頭看著自己兒子臉上的憂傷,輕輕撫了撫他頭頂的黑髮。
“我有一個辦法,不一定管用,但是可能能保下你的性命,只是一聲修爲肯定是付之東流了,這我可沒有辦法。”妲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
婦人一驚,隨後便是大喜,連忙問道:“什麼辦法?修爲不重要,只要能活下來,能陪著我兒子,一切就好了?!?
看著婦人眼中滿懷的希望,妲己微微一嘆,有些不忍,但還是說出了口?!白詳嗑盼?,散去一身修爲,當功法反噬的時候可以保下性命,但是...”
妲己還未說完,婦人便打斷了她?!暗菚拇耸パ韺??如一個凡人一般沒有任何法力和脆弱,我懂,我明白?!?
懂與明白似乎是一樣的詞,但在這卻完全不同。
視線在周遭族人的身上劃過,婦人突然面朝衆人,深深的彎下了腰?!案魑?,對不起了?!?。
“罷了。”大長老突然開口了,這是他第一次開口?!白钄r你們母子相見的是我們,我們纔是罪人,天狐族沒有讓族長犧牲自己來成全族人的規定,是我們太自私了,只靠一人來得到聖人的青睞,這種事情到今天爲止吧?!贝箝L老轉頭望著身後所有族人,大聲說道:“全族的榮耀沒有讓一人肩負的道理,你們有意見嗎?”。
“沒有?!闭R的聲音異口同聲的響起,響亮而堅定。
“準聖修爲而已,我天狐族乃是受天道眷顧一族,年輕之人天資橫溢者不在少數,天狐族集體閉關,若是無人升至準聖階位,永不出關!”大長老的聲音嚴肅而認真,此時的他纔有了些一族之長的樣子。
“喂喂喂!”妲己十分不滿的說道:“你們眼睛瞎嗎?老孃不就是準聖嗎?族長位置老孃就做不得了?”
帶著點尷尬和些許的畏懼,大長老看向了妲己,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恕我直言,妲己你確實是準聖修爲,無論資質還是悟性都是萬年難得一見,但是爲妖的妖品來說...族長位置不適合你?!?。
這下妲己不幹了。“你的意思是老孃妖品有問題?”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碧旌逯懈呤譄o數,但盡皆止步於金仙到準聖的門檻之中,大長老修行萬年有餘,但仍然卡在了那半步上不知多少歲月,面對發飆的妲己,他還真不敢逞強,畢竟這個對他而言還是個小丫頭的傢伙真的是無法無天啊!
婦人開心的望著這一幕幕,眼中滿是欣慰,笑顏卻只停駐了短短一瞬,便在一息間消逝。
“?。?!”尖銳而痛苦的聲音自婦人的口中吼出,血液不知從何冒出,瞬息間便將她全身毛髮染紅,如蝦子一般弓起了身體,巨大的痛苦從身體中無數的地方涌出,彷彿要撕裂她的所有。
“娘!”老煙驚叫一聲,正要撲上,卻被妲己拉住了身形。
微微搖了搖頭,妲己看著婦人說道:“現在只能靠她自己,你別動。青音,速度斬去九尾散去修爲,不然誰也救不了你了?!?。
強忍著痛苦,被妲己喚出真名的婦人擡起了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嘴角艱難的翹起,帶出一個笑容,眼中閃過明顯的狠意,手掌成刀狀,向著自己的尾巴斬去。
時間彷彿在一瞬間停止,青音斬向尾巴的手頓在了半空,一道無形的威壓自蒼穹落下,籠罩整片青丘,天空突然黑暗了下來,不知多少長的蛇尾從虛空中漫延而出,蜿蜒盤旋,覆蓋整片蒼穹。
“青音,你們母子之情讓吾感動至深,你自小便討吾歡喜,吾怎麼能讓你受這等痛處,天狐族受吾喜歡還不都是因爲你嗎?”聲音從蒼穹落下,悅耳的聲音裡慈祥與安寧。
場中再無站立之人,盡皆跪俯以頭叩地,老煙嚥下一口口水,輕輕的用腳踢了踢身旁的裝死的劉不玄,卻發現後者不知何時已經昏睡過去,只能微微一嘆氣,隨著衆人一起口呼。
“參見女媧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