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能夠完全明白廖川穀和徐守成的想法。

之前，楊海在海門市根深蒂固，他們沒有把握消滅他，所以只能和他共同分享南方這塊大蛋糕，但現在楊力剛剛上位，海幫的實力大損，有許多生意就這麼丟失了，哪裡還夠格和他們分享南方這塊大蛋糕？

我想要不是現在廖川穀他們真的抽不出什麼手來，而且是最想幹掉我的話，他們現在連落井下石去徹底打散海幫的可能都有。海幫也是塊蛋糕。誰不想吃掉它來壯大自己？

在道上，所謂聯盟什麼的都是狗屁。

對於他們來說，只有利益纔是永恆。

當然，我還知道，廖川穀他們不對楊力落井下石，只怕也有著想利用楊力牽制我的可能。楊力雖然有幾分魄力，但到底還是不夠老成，性子太過於衝動，他剛剛上位，想的不是怎麼快速鞏固幫內的勢力，而是高舉著爲父報仇的旗號，派人到處查我的行蹤。

我幾乎可以想象，他們海幫遲早是要分奔離析的。

這幾天裡，殷老還給我打電話了，不過卻不是表揚我，而是批評我。他想要的是我能夠以最小的動靜將南方的這個利益圈給弄跨，但我卻是連連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這足以讓得他惱羞成怒了。他當時跟我說：“我讓你在那邊滲透，就是不想也不能大張旗鼓的對他們出手，你現在把事情鬧成這樣，你知道影響有多麼惡劣麼？如果傳到國際上，對我們國家的形象會有多大的破壞？”

還有些難聽的話我都不想說出來，反正我是被殷老給罵得狗血淋頭。

我是個年輕人，再怎麼老成，也是有脾氣的。

想讓馬兒跑，那也得讓馬兒吃草吧？

我他孃的在老撾就幫著你們拼死拼活的，現在好不容易是回到國內來了，心甘情願被你調派到海門市這邊來執行這個極爲艱鉅的任務，你還把葉智明給調走。除去給我個機密三局的身份，其餘的什麼都得靠我自己，有這麼欺負人的麼？

行，我這是爲國奉獻，我認了。

但是，你殷老也沒必要在我面前耍什麼官威吧？

雖然說耍官威，這是我們國內實在太過常見的普遍現象。別說那些大官們，就連我們村裡的村長，那走路都是虎虎生風的，雙手擺在腰後，挺著個大肚皮，滿是自傲。還有那些什麼在政府或者機關部門看門的保安，他們說話都要比平常人大聲些。以殷老的身份，自然要高出他們無數個層次，但是這就是他能對我耍官威的理由？

我是爲國奉獻，可不是爲他殷老奉獻。

當時我也火了，想著自己犧牲的那些兄弟。衝著殷老就咆哮起來了，“你要是有好的辦法你倒是給我支個招啊，連個葉智明都被你給調走了，你讓我能怎麼辦？那邊龍頭派人過來殺我，後來廖川穀也派人來殺我，他們都衝到我公寓裡了，我不和他們幹，我能躲到哪裡去？你以爲我想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啊，你以爲我想驚擾平民啊，你要罵衝著他們罵去啊，衝我吼什麼吼？”

殷老那時候都給我罵懵了。

好半晌，他才沉聲對我說：“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大罵一通，氣也消了些，說話也就沒有那麼衝了，但還是有點生硬。對著電話裡說：“我就這樣的智商，我想不出什麼辦法把這整個圈子都給毀掉還不造成任何的轟動，您要是覺得我做得不夠，那您就給我派個人過來支招。”

沒曾想，我這邊說話軟了些，殷老卻是更加來氣了。

他氣勢凌人，衝我吼：“沒有辦法就想辦法，要是你再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那就別想再用我們三局的身份給你擦屁股。”

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直接懵了，然後冷冷地說：“不擦就不擦！”

殷老這句話真是把我給點著了，我他孃的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搞到現在這個地步，沒有讓廖川穀他們把整個南方都給掌握在手裡，現在他的意思竟然是想要把我給踢開似的，利用完我了就讓我滾蛋麼？

我真沒有想到，原來殷老是這麼心狠的人。

我甚至在想，一直以來他就是在利用我而已吧？

現在，我著實是極爲的心灰意冷的，但是我卻也知道，我走到現如今這個地步已經沒有半分的退路了。徐守成那邊我尚且不說，楊力和廖川穀絕對和我是死仇，即便是我把三局的任務撂挑子不幹了，和他們之間的仇恨也是沒有辦法化解的。

因爲殷老的這個電話，所以我這幾天都沒有出門。

我不得不仔細地分析我現在的處境，我在想著，如果殷老真把我從三局給格掉的話，那我以後就不能借用吳邦士和教官的力量了。到時候憑著我手底下的這些人，要面對廖川穀他們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只不過再想想，我也是有退路的。如果殷老把我給格掉，那我也就沒必要再管這邊的事情了，最多這大學我不上了就是，我帶著小妮子、慕容櫻雪她們回到縣城裡去，做我的逍遙皇帝。在縣城裡，誰敢惹我？

殷老即便和我鬧翻，總也不至於會動用白道上的勢力來對付我吧？

我的腦子裡面這些念頭浮動著，這個時候，魚漂卻是突然劇動起來，浮浮沉沉的。我猛地提起魚竿，上來的是條大鯉魚，還是紅色的，這讓我笑咧了嘴。

諾絲的這個清然會所裡面別的不說，這魚還真養得挺肥的。

“你還有閒心在這裡釣魚？”突然旁邊有人說話。

我聽得愣住，轉頭看去，“你怎麼會來這裡？”

葉智明笑著說：“是殷老派我過來的，你小子可以啊，竟然敢對殷老那麼不客氣，殷老跟我說的時候，語氣裡可都是不滿呢！”

我咧咧嘴。“那就是實話實說而已。”

我裝作無所謂，其實心裡卻是在暗喜。沒想到殷老生氣歸生氣，竟然還真的因爲我的那番發脾氣，把葉智明又給派回來了。殷老這老頭還是挺可愛的嘛，他早就這樣該多好，好好的非得把葉智明給調到北方去，我能不把事情給辦砸麼？

想到這裡，我心裡好端端又生出些怨氣來。

而且，這怨氣還衝著葉智明發泄過去，“你既然來了，那就想想辦法咱們以後怎麼辦吧，殷老不讓我鬧出大動靜，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說著，我把紅鯉魚從魚鉤上取下來，放回到池子裡。

上好魚餌。我又把魚鉤給拋了下去。

葉智明自顧自在我旁邊坐下，跟我說：“其實你誤解我的意思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說。

他說：“我之前給你定的計劃是讓你接觸這裡的少爺們，然後慢慢地滲透到那個圈子裡面。但我卻是忘了告訴你，要以南方這邊的六個山莊爲中心，你在道上和楊海、廖川穀、徐守成他們鬧得再怎麼厲害，就算是把他們全部都給收拾掉，其實也是沒有多少作用的。”

我更爲不解，“他們死了，這個利益圈不就瓦解了？”

葉智明笑笑，說：“死掉一個楊海，還會有其他的楊海冒出來，死掉一個廖川穀，也還會有其他的廖川穀冒出來。在道上混的人那麼多，你難道還能把所有的混混都給殺了？”

“你的意思……”

“只要上頭的那些人沒有垮臺，這六個山莊就會繼續存在下去，黑道的人是滅不盡的，殷老也沒有讓你滅掉南方所有勢力的意思，因爲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想要的，只是讓你從下面入手，掌握那些保護傘犯罪的證據，然後再由上頭收拾他們，懂麼？”

葉智明這話說完，我不禁是怔住了。

他這番話對我來說可以說是醍醐灌頂，讓得我猛然驚醒。原來，一直以來，我努力的方向都是錯誤的，葉智明說的沒錯，就算是我把廖川穀和徐守成、楊力都給滅掉，道上同樣還是會有其他的大佬竄起來的，黑道就像是下水溝裡的老鼠，不可能能夠將他們趕盡殺絕的。

只要有利益可圖，就會有人趨之若鶩。

我怔神半晌，然後說：“你的意思，是讓我現在就打入到山莊內部去？”

他意味深長地說難道現在不正是個好機會嗎？

我知道他的意思，楊海剛死。那兩個山莊雖然掌事人都還在，但他們卻並不具備多大的力量，我是有可能乘虛而入的，而且我也早就讓諾絲這麼幹的。但是，這件事情說起來容易，幹起來卻並非是那麼簡單的，那兩個掌事人現在過得逍遙自在的，怎麼會願意聽我的擺佈？

我說：“我已經讓人去聯繫那兩個山莊的掌事人了，但是沒什麼進展。”

葉智明說：“聯繫沒用，你在道上混，就要用道上的手段。”

他的這句話，再度讓得我幡然醒悟。

是啊，也許，我的手段始終都還是太過軟弱了吧！

是人，就都會有弱點的，不是麼？

我爲什麼非要去和那兩個掌事人溝通呢？

這件事情，貌似還有其他的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