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鬼迷心竅了吧，唐夜居然答應了周小苗的請求，連他自個兒都感覺不可思議。
也許，是她拉著唐夜的胳膊搖晃得太厲害，磨磨蹭蹭的，亦或者是她的撒嬌聲太柔媚，先生先生喊得嗲嗲的。
反正唐夜拿出了銀行卡，按照規定的半年合租費用，一共四千五，讓她去取錢。
“謝謝先生。”周小苗眨了眨媚眼。
“還是叫我唐夜吧。”唐夜突然一個激靈，發現銀行卡已經到了她手中，心頭只能苦笑。
當然，周小苗也不是那種花錢不辦事的，她告訴唐夜，馬上下樓取錢，順便叫幾個樂隊的夥計過來幫忙收拾那個房間。
唐夜點點頭答應了，他道：“這樣吧，我現在回去收拾行李，等等直接搬過來。”
周小苗點頭如搗蒜，她還善解人意問道：“行李多不多，需要我跟你一起去搬嗎？”
“不用不用，也沒幾件東西，我自己就行了。”唐夜擺了擺手。
兩人同時下樓，唐夜在小區門口等了一小會，周小苗取完錢回來後，又慷慨地朝他露出了幾個微笑。
“唐夜，從今天晚上開始，咱們正式住在一起了。”她一沓紅色鈔票收入兜裡，把銀行卡還了過來。
唐夜勉強笑了笑，強調道：“趕緊幫忙收拾一下吧。”
“給，這是房間的鑰匙。我現在還得去跟一家酒吧談論駐場演出的事情，來不及了。”
“什麼——你不是說叫人過來幫我打掃嗎？”
“沒忘呢。等我談完事情就回來幫你。”
看著周小苗匆匆攔了一輛出租車遠去，唐夜緩了緩神，終於明白又被她涮了一道。
“靠——”
路燈下，唐夜的身影顯得有些寂寥。
算了，還是自己收拾吧。
一個小時後，唐夜拖了兩個行李箱，加上後背的大號旅行包，總算把全部的家當搬到了鑫榮小區。
他在門口給保安大爺發了根菸，告知大爺今後他便是這個小區裡的住戶了。
大爺點燃香菸，那雙渾濁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看著唐夜，咧嘴一笑：“小夥子，你該不會是跟那個玩音樂的女孩兒住一起吧？”
唐夜略微詫異，連忙問道：“大爺是怎麼看出來的？”
“呵呵，沒什麼——小夥子，好之爲之啊。”
耳畔縈繞著保安大爺那句波譎雲詭般的提醒，唐夜帶著行李回到了C3幢1301室。
他拿出鑰匙開門，很自然的走了進去。
他打開大廳的燈光，把行李箱拖了進來。
接著他轉身，立馬被嚇了一跳。
沙發上，一道身影抱著雙膝蜷縮著，腦袋埋在膝蓋上，長髮飄散，桌上跟地上滿是酒瓶。
從那副大號的耳環，唐夜辨認出這無疑就是周小苗。
看上去，她現在的狀態就如同一頭孤狼正在漆黑夜裡舔著傷口流淚，她擡起腦袋，醉眼朦朧。
“喂，你怎麼回事？”唐夜喝了一聲。
“你來了。”周小苗腦袋晃了幾下，好不容易纔想起唐夜的名字，又補充道“唐夜！
”
“你不是出去談事情嗎？怎麼……”
唐夜掃了掃地上的空瓶子，足足有五六瓶，顯然她已經喝了許久。
“沒，沒事兒……呵呵，就是心情有點不好。”周小苗站起身來，但是一個趔趄又撲在沙發上，她喃喃道：“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喊人過來幫你打掃房間。”
“算了，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唐夜搖頭拒絕。
“不行，你畢竟是新住戶，我必須爲你做點什麼。我要感謝你，要不然我就被掃地出門了……”
從她慢悠悠還打著結巴的發音來分辯，她至少有了七八分醉意。
“喂，周小苗，到底怎麼了？如果你信得過我，不妨說來聽聽。”
唐夜原本不打算理會，想著先打掃屋子要緊的。不過看著她那副醉生夢醒的模樣，加上她眼角隱隱的淚痕，他還是忍不住大男子主義氾濫一把。
“呵呵，我真沒事。”
當一個女人再三強調她沒事的時候，基本可以判定她有大事兒。
唐夜把揹包放下，走了過去，從桌上拿起一瓶，直接用牙齒咬開瓶蓋。
“行吧，那我陪你喝一瓶。”
“呼呼……謝謝啊，你可真是個好人。來——幹了！”
周小苗的手臂晃晃悠悠抓起酒瓶，伸長胳膊跟唐夜的酒瓶子碰了一下，鐺的一聲脆響。
她仰頭就開始灌了起來，汩汩聲響，酒水從她嘴裡溢出了一大半，順著脖頸往下流淌，肆意打溼身上的衣服。
看她的喝法就能窺探出她的性格，明顯是個豪放派的。
唐夜也不能慫，他跟著仰頭一口悶，咕嚕咕嚕七八大口，直接吹了瓶。
“哈哈，唐夜你可是個豪爽人。”
“是吧，不過你好像不夠豪爽，有什麼事兒別憋著，說吧。”
唐夜想笑來著，可看到周小苗那副頹廢中帶著幾分悽美的臉色，不知爲什麼，心裡就是一疼。
周小苗的年紀，撐死不超過二十歲。在唐夜看來，她渾身上下都沒有任何一絲傲嬌氣息，跟社會上的很多女孩子都不一樣。
“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被酒吧老闆玩了一把——”
“怎麼回事？詳細說一下。”
“好吧，其實挺俗氣的。就是我們樂隊的貝斯手，他有個妹妹患了病，急需要一筆錢動手術，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這個樂隊隊長身上。可是我……我連一家酒吧駐唱都拿不下來。呵呵——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周小苗嘴角的苦澀笑意讓人看得嗓子口發堵。
“不，你已經很努力了。”
“不不不，我不夠……其實我只要放得開一點，只要順從一下那老闆的意思，他就願意跟我談了。你說，我是不是特別沒良心？不就是陪著老闆一兩個晚上，就可以淨賺一大筆錢的……”
聽到這裡，唐夜一下子全懂了。
敢情這年頭唱個歌還得被潛規則。
“周小苗，你給我清醒一點，聽著——你沒有錯。”
看著周小苗頹喪的臉，唐夜心裡堵得慌，他喝了一聲。
周小苗愣了一下，不過嘴角立馬浮起戲謔輕笑。
“呵呵，你不用勸我了。這個世界很簡單，無非就是弱肉強食，所有的勵志跟熱血，統統不過就是個屁。”
唐夜直勾勾看著她的眼睛，他雙眼冒著深邃如夜空般的奇異神采。
被唐夜這麼盯著，周小苗臉色突然一凜，隱隱清醒了幾分。
“喂，你能不能先把那種怪腔怪調的呵呵給去掉？我怎麼覺得，你或許有很多的夢想，但你根本擋不住挫折呢？”唐夜的聲音冷了下來。
“是吧——你覺得還能怎麼樣？”
“沒怎麼樣，我也不是什麼富二代，銀行卡里還有兩萬多，你要是急需的話，就先拿去用吧。就當我借給你的，以後你的樂隊賺錢了，再慢慢還給我吧。”
唐夜的年紀比她大不了幾歲，他不想講述任何人生大道理，把銀行卡拍在桌上後，他轉過身走入那間亟待收拾的臥室。
大廳裡，周小苗那一雙迷醉的眼睛正緩緩變得清醒。
她怔怔的看著桌上的銀行卡，擡起眼又看到唐夜正捏著鼻子收拾臥室，眼眸中忽然就沁出了一層濃濃的水霧。
她咬了咬牙，忍著不讓那層水霧凝結成眼淚，
大概半分鐘後，周小苗衝入了衛生間，接著便響起了一陣陣嘔吐的聲音。
她把手指頭勾進了喉嚨，催著自己吐出來，趕緊清醒過來。
嘩嘩的流水聲，周小苗雙手捧起水往臉上潑，一大截髮梢都打溼了。
當唐夜從臥室裡裝出第三袋垃圾時，周小苗一手提著水桶，一手拿著拖把出現在他眼前。
“我幫你拖地。”她咧了咧嘴笑，臉頰上還殘留著酒精薰染的紅暈。
“恩，謝謝了。”唐夜也笑了，他的眼神望向那套一塵不染的架子鼓。
有了周小苗頗爲賣力的幫忙，房間的清掃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看著壘成一座小山般的垃圾袋，唐夜忍不住詢問道：“周小苗，實話告訴我，這些酒瓶子都是你喝的吧？”
周小苗臉上頓時堆積出訕訕笑容，扯著笑道：“沒有，絕對沒有。我大概只喝了一半，其餘的真的是我那位姐妹喝的，她以前也是玩搖滾的，不過因爲賺不到錢，所以便離開了。”
“哈哈，看來你們倒是臭味相投的。話說你的樂隊一共有多少人啊？”
剛剛在打掃的過程中，唐夜發現只要跟她聊點音樂上的事情，她一下子就能變得神采飛揚的。這無疑是她最喜歡的話題。
“一共四個人，我是主唱兼吉他手，小澤是鍵盤手，以前我那姐妹是鼓手，現在換成大熊了。還有高山，就是我說的妹妹生病的那個，他是貝斯手。”
周小苗眉飛色舞介紹道，剛剛打掃房間她出了一把汗，酒勁兒差不多都過去了。
“你們樂隊叫什麼名字呢？”唐夜心裡忽然有些好奇。
“哈哈，說起這個，那可霸氣了。我們的樂隊叫夜梟！”
“夜宵——怎麼有這麼奇怪的名字？難不成你們圈子還有叫早點、中餐、晚宴的？”
“噗——不是那個夜宵，是梟雄的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