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從09年到現在，我從來都沒有如此的窘迫過……”
“當然，也不算是窘迫，而是一次坦白……”
“昨天，聶總過來，很沮喪得告訴我，他說，他快堅持不下去了，他說，【蜂巢共享】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他不得不考慮，接下來該怎麼面對這場困境……”
“我知道，這是聶總的一種發泄方式，我更清楚，我離開我們公司的這4個多月時間裡，所有人對我的意見都很大，都覺得，我將一個爛攤子，直接甩給了他們……”
“在辦公室裡，我和聶總吵了一架……我和聶總互不相讓，甚至，辦公室裡的電腦、桌子、椅子、都被砸了，我們一度翻臉，甚至絕交……”
“因爲什麼話題呢？”
“因爲，我做了一家【半導體實驗室】，我一下子就投資了10多億，投資了10多億以後，我們【蜂巢共享】賬戶上的使用資金，已經瀕臨崩盤……”
“事實上，不止是聶總對我的意見很大，其他人，包括我的徒弟，李總也給我提出了一些建議……”
“過去的4個月，【蜂巢極送】、【滴滴滴打車】、【強勝網絡商城】等，我們用最大的誠意，在補貼用戶們，這一筆錢很龐大，每天睜開眼睛，都是幾億幾億的人民幣……”
“我並非抱怨，我缺錢，我更沒有抱怨我們用戶的意思，從09年至今，我都渴望給所有人，創造一個美好的烏托邦，讓大家用最實惠的金錢，得到性價比更高的產品……”
“聶總一直說我，是個極致的理想主義者，這句話，我一直都記在心裡，對此，我並不否認……”
“我進軍手機行業，我希望，將iPhone的手機價格給打下來，我進軍電商行業，我希望將電商的價格給打下來，並且，將電商的假貨給打下來，並且，樹立一個全新的，讓所有消費者都放心的平臺……”
“09年到現在，我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彷彿一場夢，真的，像是一場夢……”
“當夢醒以後，我突然意識到，原來，我什麼都沒做到……我不得不承認，我失敗了，徹頭徹尾得失敗了……”
“iPhone系列手機，依舊被瘋搶，去年銷量幾千萬，今年iPhone5銷量估摸著朝著億臺迸發，電商行業，依舊如此多的假貨，我們【強勝網絡商城】依舊很渺小，影響力也很有限，真正剖析內核，我們賣的都是什麼？”
“都是一些廉價的用品，都是國產品牌，我們走的永遠都是大衆路線……”
“土、落後、低端、永遠都是我們的標籤……”
“從那一刻開始，我突然意識到，我……真的什麼都做不好?！?
【蜂巢共享】的大會議室裡。
所有人目光看著張勝。
看著這個曾經意氣風發、曾經乘風破浪，永遠都能給所有人帶來力量的張總，此時此刻臉上閃過前所未有的沮喪。
一些女孩子看到這個表情，忍不住就流出了眼淚，縱然一些大老爺們，也感受到喉嚨發酸。
雖然，張勝沒有將很直白的東西說出來，但過去的4個月，他們的【蜂巢共享】遭到了資本前所未有的絞殺，他們很頑強得在抵抗，但是，卻不斷得被逼到了牆角。
很多人高管都希望，聶總能將張總請回來。
哪怕是鼓勵他們一聲，哪怕是說一兩句話，哪怕是喊喊口號也好！
在他們的心中，張總永遠都是無所不能，永遠都能扭轉乾坤，奠定勝局，在他們心中，張勝就是一個神！
但……
此時此刻，他們心中的【神】卻將親自自己身上的所有光環，都褪去了。
“對不起，各位，我……”
講臺上，張勝說著說著，眼眶便溼了。
一度聲音哽咽，好不容易將語言組織一下的時候，整個會場，包括聶小平這個知道張勝在演戲的人，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張總的情緒控場能力，實在是太恐怖了。
“我……對不起，我讓你們失望了，我很艱難得宣佈一件事，我們的【蜂巢共享】，我已經無力爲繼……”
“【半導體實驗室】花了我十多億的人民幣……已經花光了我的全部積蓄，但十多億人民幣，遠遠只是杯水車薪……”
“我們已經沒有錢了！”
“對不起，我要爲我的一意孤行，而付出代價！”
“很多人都跟我說，我們【蜂巢共享】其實有很多的資本，可以再打下去，我們有7.3億的押金，我們可以打很久……”
“但，那是用戶的錢，就算99塊押金，用戶不需要，但，誰的錢都不是大風颳來的……我不能讓用戶陪著我一起賭博……萬一，我輸了，我們所有人都會血本無歸……”
“……”
………………………………
商務部。
突然很寂靜。
一向來很平靜的許琳琳瞬間眼圈泛紅。
她很難想象，一個曾經如此驕傲，如此雄心壯志的年輕人，居然會在所有的媒體前，說出那一句：【我沒錢了】之類的話。
科研，從來都不是遊戲，本身就很艱難。
這一步，張勝走得太快。
太快，很容易就掉坑，而且，更重要的是……
“最近半年，張總的企業怎麼了？”
袁剛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壯感。
“【甲虎科技】、【騰技科技】、【天鴻資本】、【銀紅資本】、【紅森資本】等華夏接近百家資本，在3月初的時候，對張勝旗下的產業，展開了全方位的絞殺，資本的底層邏輯，就是砸錢換用戶，換市場……接近百億的資金砸下去，直接讓張勝建立起來的商業體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在這種衝擊下，產業雖然抵抗，但也抵抗得很辛苦，【蜂巢共享】尤爲殘酷，近半年時間，市場佔用率已經縮減接近3成了……”
當袁剛聽到這的時候，臉色很難看：“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袁主任，這半年來，我們商務部一直都很忙，而且，光伏產業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我們雙拳難敵四手，正在想辦法破局……再加上，華夏的所有資本，都在合理的商業範圍內……”
“但，這已經是資本行業壟斷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書都讀到豬腦子上去了？”袁剛罕見得發火，他猛拍了一下桌子：“你知道領導前幾天，怎麼跟我說的嗎？說讓我們關注張勝這樣有作爲，有前途的年輕人，我們現在不但沒有關注到他，而且還讓他遭到如此的危局，你讓我怎麼跟大領導交代！”
面對袁剛那憤怒的聲音，許琳琳只是低下頭，並不言語。
“對了，許秘書，你是張勝的師母吧？我看你這個師母，也挺冷血的，一直在冷眼旁觀，什麼事情都沒做，反而還經常拿著伱學生帶過來的報告，在商務部耀武揚威很有面子？”袁剛看著沉默的許琳琳，臉色更加難看了。
“袁主任，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怕因爲你和張勝的那一層關係，會影響你的仕途，遭人非議吧？你覺得應該避嫌……”
“我……”
“許秘書，我問你，如果，像張勝這樣的年輕人，真的倒下了，上頭領導會怎麼想！羣衆會怎麼想！許秘書，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大局觀？”
“袁主任，不是這樣的，是……”許琳琳咬著牙，猛得搖頭。
“許秘書，張勝現在的身份，已經不僅僅是你丈夫的學生了，他現在是一個行業的標桿，更是華夏年輕人的希望，他的成功，能帶動更多的有志向的年輕人，投入到我們華夏未來的發展中來，他的失敗，你知道會對華夏年輕人的信心，產生多大的影響嗎？偏安一隅的你，到底有想過沒有！”
“……”
辦公室裡。
袁剛聲音帶著怒意。
許琳琳低著頭，接受著袁剛猶如瘋狂暴雨般的批評，終於沒有吭一聲。
大概十多分鐘過後。
袁剛情緒終於平靜下來了。
“你現在，親自去張勝公司，登門一趟！”
“……”
“你告訴張勝，我們商務部背後的意思，你告訴他，資本現在的某些行爲，已經對行業造成壟斷了，他完全可以，用法律手段來獲得賠償，來保護自己！”
“……”
“還是那句話，我們給他開綠燈，只要他主動將【反壟斷】報告拿過來！”
“……”
許琳琳點點頭。
隨後……
走出了辦公室。
當許琳琳走出辦公室以後，袁剛的電話響了起來。
袁剛聽到了上頭領導的一陣語重心長的聲音，聽到聲音以後，袁剛微微一震，連忙點頭。
“我知道的，領導，放心，張勝這件事，我們會處理，我們會主動、積極跟張勝方溝通，絕對不會讓張勝受任何的委屈！”
“……”
剛掛完電話，剛準備思索著怎麼處理這件事的時候，辦公室傳來了敲門聲。
隨後……
許琳琳去而復返。
“怎麼回來了？”袁剛皺眉。
“張勝剛纔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說什麼？”
“他說……他不希望給我們添麻煩，希望我們不要爲他分心，現在國際局勢複雜，他不想成爲浪費我們時間的罪人……”
“……”
“他說，他對我們國家有信心，也希望我們國家對他有信心，他一個人能搞得定！”
“……”
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袁剛只覺喉嚨彷彿阻塞住什麼東西一般。
想說什麼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