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而寬闊的客廳安靜得可怕,易禾幾乎是數著自己的心跳聲在度過這每一分每一秒,“徐琳琳”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廚房內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傳來,擡頭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易禾感覺自己的腦子更加迷糊了,記憶之中那些模糊的影子愈發的遙遠了,無論易禾如何用力回想,都無法減慢那種遠去的速度。
沒有了過去,那我還是我嗎?
心底逐漸陷入絕望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完全將易禾,以往的鬼魂試煉也有十分困難的,可是那時易禾還有目標,在絕望的時候還有可以掛念的人,可是這次居然連過去的記憶都失去了,那麼他的奮鬥還有意義嗎?
直到“徐琳琳”再次無聲無息地收拾出一桌可口的飯菜之後,易禾纔在她的呼喚下起身走向了餐廳,看向前者的眼神已經是無限平靜了,現在的他是真的有些放棄了,而且這裡還有一個他掛念的人,還是唯一一個記得的,易禾也只能自我安慰地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這個“徐琳琳”身上。
“嗯,今天的飯菜真好吃。”易禾沒話找話地說著。
“有嗎?還是平時一樣吧?或者是你大病初癒的原因吧?”嘴上這麼說這,“徐琳琳”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還多夾了幾筷子菜堆在了易禾的碗中。
“來,你也多吃一點。”說實話這些飯菜真的十分可口,儘管易禾心中知道這些都只是鬼魂弄出來的幻覺,可還是忍不住從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家人的飯菜原本就是感情最爲濃郁而平淡的表現方式,易禾都忘了上次有這種感覺是什麼時候了。
這一頓飯前所未有的溫馨,兩人都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有說有笑著,等飯菜都解決了大半,兩人還是在津津有味地交談著,好像彼此都有說不完的話語,就這麼下去說一輩子都沒有問題。
下午休息了一會,易禾和“徐琳琳”便開車準備去接瀟兒和漓兒回家了,幼兒園也在之前的小鎮之上,裡面的孩子也不是很多,兩人到的時候正是戶外活動的時間,每天的最後的課程都是這個,老師上了一天的課也累了,於是便帶著孩子們在外面玩,有些早來的家長便可以將孩子提前帶回家。
“胡老師,瀟兒和漓兒今天沒有淘氣吧?”“徐琳琳”很熟練地和一個女老師打著招呼,看樣子那人應該就是負責兩個孩子的老師了,易禾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印象,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便作罷了。
“當然,他倆可是我們這最乖的了。哎呀你是不知道,其他孩子有多鬧騰,真希望每個孩子都你們家的就好了,那我就不用這麼累了。”似乎是在驗證,不遠處的兩個小男孩又不知道因爲什麼彼此打鬧在了一起,一旁另一名老師便立刻上前拉開了兩人,之後還要好聲勸說一番,兩個小子纔不情不願地各玩各的去了。
“還真是辛苦老師們了,不過那些孩子也有可愛的一面嘛。”嘴角掛著自傲的笑容,“徐琳琳”的感謝之情卻是真摯無比的,瀟兒和漓兒兩個小傢伙以前也不是這麼怪,身爲母親的她非常瞭解這些幼兒園老師的不容易。
“爸爸!媽媽!”瀟兒和漓兒此時也終於看到了易禾兩人,隨手將手中的玩具一扔,便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一人一個撲進了易禾和“徐琳琳”的懷中,四人又是一陣旁若無人的親熱,讓那個胡老師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看了好幾眼,最後才識相地走開了。
“走咯!回家啦。”將手中的漓兒高高舉起,這一次易禾有了充足的準備,用全力的情況下終於將漓兒一路高舉著跑到了車邊,這不過十幾米的距離卻讓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了,不難看出他的體力是真的下降了一個十分嚴重的程度。
回到家,易禾的體力纔多少恢復了一些,又被瀟兒和漓兒拉到了客廳玩遊戲,這次三人玩的是一種比較幼稚的卡牌遊戲,原本隨即抽取的卡通牌,被兩個孩子強行改成了選妃模式,易禾要一張一張地將卡牌翻給兩個孩子看,知道他們選擇到自己喜歡的位置。
“不要……不行……再換一個……這個還是不行……不行,這個也不是我想要的……”不知道爲什麼,瀟兒好像是公主脾氣犯了一般,無論易禾翻出怎樣的卡牌他都不喜歡,就連幾張畫著漂亮公主的也被她PASS掉了。
“我的小公主,這都沒牌了,怎麼辦?”直到易禾將最後一張卡牌也翻開了,瀟兒還是執拗地搖著頭,弄得易禾只能一臉苦笑地哀求著,他已經猜到了,這個小公主多半是今天受了什麼委屈,故意在他這裡來發泄來了。
“這些我都不喜歡!”堅定不移地嘟起了自己的小嘴,瀟兒隨即眼珠一轉之後,然後露出一個興奮的笑容,對易禾說道“爸爸你幫我畫一張出來,我要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接到命令的易禾當然只能乖乖執行了,在撲克牌之中找到了一個空白的,然後又在玩具堆之中找到了幾隻彩筆,可就在要動手的時候,易禾整個人卻愣住了。並不是他不知道該給瀟兒畫什麼,而是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既然以前的忘記了,爲什麼我不能自己編造出來一個呢?
進入見鬼大學之後,易禾便得到了精神力的運用方式,而這種方式用現代科技的概念就是通過某種對大腦進行催眠。當然,這種催眠可是對別人使用的,同樣也可以對自己使用。反正這次的鬼魂試煉是要讓執行者在丟失記憶之後自我迷失,那麼易禾自己編造一份記憶又有什麼問題呢?
至於食物和水無法得到補充的問題,易禾是沒有什麼辦法了,現在的他只想堅守著心靈的防線,這樣至少在他肉體死亡之前,靈魂還會一直堅持下去。
隨意地在撲克牌上花了一個小人,易禾便以有些累了爲藉口,獨自一人上樓休息去了,他不敢肯定現在的這個想法會不會在什麼時候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所以在得到瀟兒不出意外的搖頭之後,他便將那張胡亂畫的撲克牌裝進了胸前的口袋之中,以時刻提醒自己這件事情。
躺在牀上,易禾再次努力回憶著已經模糊不清的記憶,儘量用合理的方式做著補充,給那些已經模糊的身影重新定義取名,將一些無法鏈接在一起的記憶用自己的腦補縫補起來。
這個過程之中,記憶還是在不斷模糊著,易禾上一秒腦補出來的內容下一秒就會被模糊掉七成,可他還是堅持不懈地這樣做著,就好像兩個鬧彆扭的學生,一個努力在黑板上寫著對方的壞話,另一個就拿著一個黑板擦跟在後面鍥而不捨地擦乾淨,前者無論寫出多少都會被後者擦掉,但只要堅持下去,總會有一小段文字短暫地留在黑板之上。
全力腦補的易禾,已經對四周的一切失去了感應,“徐琳琳”和兩個孩子也彷彿消失了一般,並沒有再次出現在這個臥室之中,自然也始終沒有人來打擾易禾的腦補,他也就一直這麼持續著這種看上去並沒有多大意義的事情。
謊話說了一千遍便會成爲真理,那麼沉淪在無限腦補之中會不會失去真正的自己呢?易禾並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此時的他也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他所有的意識都投入了這件偉大的事業之中,才能在身體極度虛弱的情況下沒有昏迷過去,因爲他已經半個月沒有吃過東西和喝水了。
就在半個月時間到達的瞬間,易禾只感覺腦中猛地多了兩股東西,其中一股感覺十分熟悉,和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腦補的東西有些相似,另一個則是一些殘缺不全的記憶殘片,或者說是執念殘片更加合適。
“終於醒了嗎?”一個熟悉而同樣虛弱之極的聲音從易禾的耳邊傳來,促使易禾用盡全力地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萬里無雲的晴空,他此時正躺在一個小區的草坪之上,而徐琳琳也半依偎在他的懷中,滿臉的憔悴模樣並不輸給易禾。
“終於結束了。”聲音嘶啞地感嘆一句,易禾已經顧不上痠麻無力的四肢和早已失去知覺的腸胃,擺出一張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就那麼傻笑著看著天空,這半個月來風餐露宿早已經讓兩人蓬頭垢面了,一點也沒有出來時氣質高雅如同貴族小夫妻的樣子。
好一會之後,易禾和徐琳琳才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兩人一邊傻笑著,一邊踉踉蹌蹌地走出了小區,走出了好遠才找到了一個準備收攤的早點攤位,還沒有說話就被好心人的老闆看成了被綁架或者拐賣的受害者,將早上剩下的包子饅頭都拿到了兩人,還去隔壁攤位拿來了兩杯剩下的豆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