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娥走後,看熱鬧的人羣也自覺的散去,經過李素娥這麼一鬧,村裡的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則是馬詩語和丁鳳軍,雖然李大娘們沒有表達清楚,但大家夥兒的心裡都明白,馬詩語和丁鳳軍之間根本沒有發生什麼。
兩個人都是清清白白的,但鄉下的人卻總是喜歡拿一些莫虛有的事情來調劑這枯燥的生活,風言風語多了,丁世德總是要感覺到不舒服,尤其是在別人談論的正興起的時候,丁世德一經過這些人的身邊,這些人都會很默契的閉嘴,然後像往常一樣和丁世德打著熱情的招呼,丁世德走遠之後,這些人又開始新一輪的談資。
如今丁鳳軍還沒有醒過來,關於李素娥說得那捕風捉影的事情也得不到證實,丁世德只得默默的等待,等到丁鳳軍甦醒過來的時候,再詳細的盤問他吧。
李素娥悶悶不樂的回到家,這次去丁鳳軍家原本想要訛點錢出來的,沒想到差一點被反咬一口,雖然不知道丁鳳軍是不是真得病了,但從丁世德那一愁莫展憂心忡忡的上來看,不像是在說謊。這下可不好辦了,萬一丁鳳軍把李素娥打他的事情說出來的話,那豈不是要來找她興師問罪?
這麼細細一想,李素娥倒有些忐忑,不過以李素娥這種耍起無賴沒人性的作風來看,這擔心不過是一二秒的時間,反正他丁鳳軍倒時候也只能是口說無憑,沒有證據就想污賴我,門都沒有!我李素也不是吃素的主,到時候告他個誹謗也不在話下,何況公安局裡還有咱未過門的女婿,我有什麼好怕的!這樣想著,李素娥的心情纔算好了一些。
李素娥到家的時候,馬詩語已經從牀上起來,她手裡拿著未刷過的碗筷,此刻正在院子裡的大盆裡洗洗刷刷。
李素娥一看這情況,連忙跑過去,拉住馬詩語溼漉漉的手就往自己的衣服上擦。馬詩語哪裡受過這種待遇,一時這間竟有些不知所措。李素娥倒沒覺得怎樣,她邊爲馬詩語擦手邊埋怨道:“我的小姑奶奶,這種粗活怎麼能讓你做呢,醫生不是說了嗎,要你好好休息,你可是我的財神爺,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可怎麼辦。快去牀上躺著,這些活我來做就好了。”
馬詩語有些受寵若驚,顫抖著聲音對李素娥說道:“媽,我沒事的,這些活還是讓我來幹吧,反正現在閒著也是閒著,再說了這些活我都做習慣了,這一閒下來,我都怕閒出病來了。”
“小姑奶奶,你享福的日子就快到了,你現在要學著享受,省得到了局長那裡,人家看不起你。人家找的可是兒媳婦,又不是傭人,再說了人家那麼有錢,家裡的傭人不得有好多,到時哪用得著你動手啊。聽我的話,趕緊回去躺著。”
李素娥說話間連推帶搡的把馬詩語帶到屋裡,直到馬詩語再次躺在牀上,她才悻悻的回到院子裡把碗筷都刷了。
收拾完家務後,李素娥來到馬詩語牀著,坐在了牀沿上,她替正倚在牀頭上看書的馬詩語掖了掖被角,若有所思的問道:“詩語,媽問你點事,你要老實的告訴媽。”
馬詩語擡起頭看了看李素娥,李素娥向來沒有像今天一樣這麼認真過,馬詩語趕忙把手中的書放下,正襟危坐,一臉緊張的說道:“媽,你要問什麼就問吧,我一定會認真的回答。”
李素娥清了清嗓子,極度認真平緩的說道:“詩語啊,那天晚上是不是丁鳳軍把你叫出去的?”
馬詩語一驚,忙回道:“不是,那天我不是和媽吵了兩句嘴才跑出去散心的嗎。”
李素娥想了想,的確是這樣,若不是因爲她的脾氣暴或許馬詩語也不會被雨淋。若馬詩不被雨淋,她也應該不會生病,要是馬詩語沒有生病,也就不會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這件事情追根究底都是因爲她李素娥。不過這件事情的發生有好有壞,李素娥也算值得慶幸,要不是因爲這件事,她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去丁鳳軍家裡大鬧,經過這一鬧想必丁鳳軍家裡的人也要對馬詩語退避三舍,而且憋在李素娥肚子裡的毒氣也發泄出來不少,這讓李素娥倒是欣慰不少。
“對了,媽再問你,那天晚上你和丁鳳軍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吧?”李素娥陰沉著聲音說道。
這一句話把馬詩語的臉弄得緋紅,她清楚李素娥口中的出格代表著什麼意思,馬詩語唯唯諾諾的說道:“媽,你想什麼呢,我們只是偶然相遇而已,然後聊了會天,只是沒有想到這雨會來的那麼突然,這才被雨淋了。”
“沒有別的了?”李素娥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陰陽怪氣,她似乎對馬詩語的回答並不滿意。
“媽,你再這麼說我可生氣了!”馬詩語略帶氣憤的說道。其實李素娥問這句話的時候,馬詩語的記憶定格在她趴在丁鳳軍懷裡的那一刻中,一想到這個畫面,馬詩語的臉就像是被火燒了一般的滾燙。
“好,媽再問問你,爲什麼你回來的時候是丁鳳軍揹著你,這也總不能說你是被雨淋的走不動路了吧?”李素娥一想到自己的女兒趴在別的男人背上,她就生氣,最關鍵的是這個男人還是她的死對頭丁鳳軍!
馬詩語的記憶似乎在這裡斷了片,她沉思好一會兒,才把模糊的記憶連在一起。她想起自己從丁鳳軍懷裡掙脫出來之後就想要抄小道回家,結果這雨下得太大,路又滑,自己也不知怎麼回事,就滾到了河中。若不是丁鳳軍伸手搭救,想必她現在已經成了孤魂野鬼。
“媽,我不小心掉進河裡,是二哥救了我,要不是他出手相救,我可能要和媽陰陽相隔了。媽,等我好了,我得去感謝感謝二哥。”馬詩語說到動情之處時,眼淚竟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感謝他?他想得美!”李素娥咬牙切齒的說道,“詩語,以後不準你再跟他這種人來往,我看他對你就是圖謀不軌,你也別總二哥二哥的叫,我聽著彆扭!”
“可是……”馬詩語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李素娥把話硬生生的截了回去。
“行了,別總可是可是的,哪有那麼多可是呢。”李素娥顯得有些不耐煩,她的這種態度讓馬詩語膽寒。一時之間馬詩語也不知該講些什麼,只得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李素娥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道:“詩語啊,我可告訴你,這件事情不準再告訴任何人,只能我知你知丁鳳軍知,除此之外,誰也不能再知道,你記住了沒?”
馬詩語想開口詢問原因,卻又被李素娥那難堪的表情嚇退,只得默許的點點頭。
李素娥摸了摸馬詩語的臉,眉開眼笑地說道:“這纔是我的乖女兒,另外你的話也要改一改,如果丁鳳軍敢來咱家挑釁的話,你一定要按著我教的話說,你就說你出去散心的時候遇到了丁鳳軍,丁鳳軍想要對你圖謀不軌,你拼死掙脫才得以從丁鳳軍那裡跑回來,結果因爲大雨淋身就病倒了。”
馬詩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驚詫的看著李素娥,此刻的李素娥正爲自己的機智沾沾自喜,沒有理會馬詩語情緒的變化。
“媽,怎麼能這樣呢,我們就算不去感謝二哥,也不能這麼撒謊啊,這對二哥實在太不公平了,我不能這麼做!”馬詩語儘可能的平復著自己的心情,不能讓李素娥看出她的憤怒。
“我可告訴你,如果你不想看著你媽坐牢的話,你最好就按著我說得去做。要不然我會讓你永遠看不到丁鳳軍!”李素娥帶著威脅性的語氣氣憤的說道。
“你能告訴我這是爲什麼嗎?”馬詩語帶著口腔問道。她不知道自己病倒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聽李素娥這麼說來,好像事態挺嚴重的,另外,馬詩語似乎在恍惚間也明白一個道理,無論自己按不按照李素娥的說法去做,她都將會失去丁鳳軍。不過,如果按照李素娥的說法去做的話,至少她還可以看到丁鳳軍,能看到丁鳳軍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這麼跟你說吧,那天丁鳳軍揹你回來之後中,發生的事情你是不是都已經不知道了?”李素娥看似很隨意的一問,實則她的心進而正在盤算著下一句要對馬詩語說的話。
馬詩語太過單純,她根本沒有多少城府,自然也不會多去猜測一下李素娥這句話中蘊藏的涵義。她想了想那晚的事,從河中被打撈上來後,她的意識就已經淡泊,至於回到家後的事情,他是一點的印象也沒有,只是覺得有那麼一瞬間,好像是在夢中被人摔在了地上,再往後的一切事情他都不記得了。
馬詩語搖了搖頭,說道:“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這就好,李素娥心中一喜,看來這回說話的主動權是要落到她的手中了。
李素娥整了整情緒,從憤怒轉爲憂傷,就差潸然淚下了。她充滿委屈的眼神中似乎有淚水在凝結,她有些哽咽的說道:“他把你送回來之後,說了很多污言穢語,媽看你已經神志不清了,他還那麼詆譭你,我實在氣不過就拿棍子打了他,其實我下手也不重,可你也知道媽和他向來都有宿怨,他就趁這個機會想要借題發揮,今天我還見了他,他開口閉口讓我給他治療費。咱家這情況你也清楚,錢都給你和你弟弟交學費了,再加上你病這一場,花的錢也不少,哪還有閒錢給他啊,不過他說了不給錢可以,他可以去告我,讓我去坐牢。這不明擺著是想訛我們家嗎?詩語啊,如果按照你說得那樣實話實說的話,媽這次的牢獄之災恐怕是免不了的,你看在媽養育你這麼多年的份上,再替你可憐的弟弟考慮考慮,你怎麼能不幫幫媽呢?”
李素娥聲情並茂,連眼淚都硬擠了出來,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馬詩語又能說什麼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馬詩語對李素娥講得這些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信得是李素娥打了丁鳳軍,疑的是,丁鳳軍根本不會那麼做。但是,這讓馬詩語如何取捨,到底孰真孰假,她也分不清楚。
“媽,二哥根本不是那樣的人,他肯定不會這麼做的。”馬詩語直截了當的說道。
“是,你二哥不是那樣的人,你媽我是那樣的人行了吧!你不想想看麼,也許他不會跟別人玩這套,但我跟他的怨念那麼深,他也不會跟我玩這套嗎?”李素娥生氣地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李素娥就走了。馬詩語的心裡極度的矛盾。她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一個是養育自己十幾載的媽,一個是想要託付終生但對她又冷漠的丁鳳軍,夾在愛人與親情之間她真得不知道該偏向哪一頭。最終馬詩語無法再承受這份壓力,歇斯底里的哭了起來。
馬詩語這邊正處在水深火熱中,那邊的丁鳳軍的家裡也在經受著一場腥風血雨。本就諸事不利的丁家,這次又要承受來自學校的一份壓力,這無形中讓家裡人幾近崩潰。甚至家裡人都有一種要放棄丁鳳軍的感覺。
葛玉青昨天與王朝歌吃飯喝酒時,把話說得比王朝歌給他倒的酒都要滿!怪就怪自己這張破嘴沒有個把門的東西,喝到興致勃勃的時候,一口把這個勸丁鳳軍當兵的事情全部攬在了自己的身上。還說這件事要是辦不成,他葛玉青連後勤主任這個職務也不幹了。還好當時王朝歌還算清醒,把葛玉青的這句話駁了回去。說一句葛主任盡力就好的話,讓葛玉青下了一個臺階。如若不然,葛玉青萬一在丁鳳軍那裡吃了閉門羹的話,還不得真得要辭去主任這個職務?到時候丟了工作不說,還得把這老臉也賠進去。
葛玉青來到丁鳳軍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吃午飯的點。丁世德經李素娥那麼一鬧,一丁點的食慾也沒有了,再加之外面風言風語的事情,丁世德中午只就著自家醃製的鹹菜喝了一杯酒。
“丁大哥在家嗎?”葛玉青進到院子裡,朝敞開的堂屋門裡喊了一聲道。丁世德聽到聲音連忙迴應一句便走出來看看是誰又來造訪了。
“喲,原來是玉青老弟啊,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丁世德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丁世德和葛玉青算是舊相識,當初兩人年輕的時候都在鎮上的中學讀過書,後來丁世德隨村上的徵兵辦插隊走了幾年,而葛玉青則在鎮上完成了高中學業後留在了鎮中學裡當了個後勤主任,對於這個後勤主任,丁世德再瞭解不過,年輕那會兒,丁世德對葛玉評價就只有一個詞,奸詐狡猾!
“丁大哥,我們有好長時間沒見了吧?”葛玉青笑著說道。
“是啊,這一恍好多年都過去了,只是不知這次老弟來我家有什麼事嗎?”丁世德知道,此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像他這種眼皮子簿的人,哪會沒什麼事來他家呢?再者說丁世德本就不想和他敘舊,也不想過多的與他攀談,正所謂話多必失,怕是自己無心說得話會在他那裡成了陰影。
“這不是想老哥哥了嗎?就過來看看。順便看看鳳軍,我可是聽說他病的不輕呢,還跟學校那邊請了假。當然了,既然我來了就順便問問關於他當兵的事情。”葛玉青一臉的奸笑小人樣,樂呵呵地說道。
丁世德就知道他來這裡,準沒有好事。還把話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依丁世德看哪,他這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衝著丁鳳軍當兵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想要看看他這個老哥哥的意思,再者說,如果他是誠心誠意來看丁鳳軍這個病號的話,怎麼會兩手空空呢?
“老弟,不是當哥哥的說你,有話直說就好了,幹嗎非得兜這麼大一個圈子。你不就是想勸鳳軍當兵嗎?我可告訴你,這次無論是誰來勸,別說鳳軍不答應,就連我這道關你也過不了!”丁世德直截了當地說道。
“老哥哥,不要把話說得這麼絕對嘛。怎麼說咱們的關係也不一般吧。你不給別人面子,總得給我點面子吧。再說了,當兵又不是什麼壞事,想當年你不也當過兵嗎,回來後不還當上村長了麼?”葛玉青說道。
“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兒,想必你也得聽說鳳軍生病的原因了吧,如果硬是逼他去當兵的話,恐怕這孩子犟起來連命都會不要。”丁世德陰沉著臉說道。
“老哥哥,不要這麼危言聳聽好不好,他一個孩子知道什麼啊,咱們大人不都是爲他好嗎?你想想看,要不是爲他好,我來勸你幹什麼,對不對?”葛玉青嬉皮笑臉的說道。
“算了吧,老弟。如果你來這兒是想看看我,那我非常歡迎,如果你只是爲徵兵這件事情而來,那對不起了,請恕我不奉陪了。”丁世德不願再與他說過多的廢話,直接下了逐客令。
葛玉青也有些急了,他的語氣由之前的低三下四變成了冰冷,對著丁世德說道:“既然老哥哥不賣我這個面子,那就別怪我這個當弟弟的不仁義了,實話告訴你吧,關於高考的事情以及學生的名單可都在我的手上,只要我輕輕一劃,就可以把丁鳳軍高考的資格取消,到時候,這丁鳳軍可真是高考也考不成,當兵也當不了了。”
這個葛玉青真是夠卑鄙的,丁世德氣得牙根直癢癢,這權利還在葛玉青的手中握著,丁世德不敢輕意發火,這件事可關係到丁鳳軍以後的命運,他不能輕舉妄動。
丁世德刻意壓制著自己的情緒說道:“葛老弟,求求你給我個面子行嗎?看在咱們同窗苦讀的份上,放鳳軍一馬吧。他不願意做的事情,你又何必逼他!”
葛玉青冷哼一聲,隨口說道:“丁老哥,我可就在家等你的消息了,至於你家丁鳳軍未來的命運如何,可就全憑你一句話,好了,我也不打擾你了,你先忙吧,我走了。”
丁世德看著葛玉青離去的背影陷入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