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你在那裡發什麼愣啊,快點上來。”葉文冒衝著王峰喊道。
王峰一怔,這纔回過神來,忙答應一聲便匆匆上了車,而另一邊張繼來還在和老周蘑菇。
“周師傅,新生這孩子我就先拜託給你了,恐怕今天得讓你費心了。”
“哎呀,看你說得這是啥話,我老周就是喜歡孩子,你們放心去玩吧,這孩子交給我準沒錯。”
張繼來感激的點點頭。
丁鳳軍對張繼來說道:“行了,走吧,別再磨磯了,葉窯主那邊都等著急了。”
張繼來點點頭轉身與丁鳳軍向驢車走去,張新生卻對著丁鳳軍喊道:“二大爺,你答應我的,一定要好好照顧我爸爸,把他安全帶回來哦,我爸爸可答應我過年的時候要給我買新衣服穿呢。”
一番話將在場的人都逗的哈哈大笑,原本葉文冒是要讓丁鳳軍坐到他所在的那輛驢車上,無奈這張鐵蛋太過粘人,本來這驢車就不大,只能容納四個人,再加上張鐵蛋這樣的小粘蟲,根本就無法讓丁鳳軍同葉文冒坐在一起,丁鳳軍只得同張繼來他們幾人坐在一起。
上了驢車,這張鐵蛋依舊要求同丁鳳軍坐在一起,把本來坐在丁鳳軍旁邊的張繼來硬硬的逼到對面。
李二狗忍不住低吼道:“張鐵蛋,做事別太過了啊,適可而止就行了,別人都不跟你一般見識,要是再這樣得寸進尺,我可打你了啊。”
張鐵蛋毫不客氣的說道:“你想死我可不想死,我就是要和二哥坐在一起,和二哥人會在一起有安全感。”
“你……”李二狗氣呼呼的擡手一指張鐵蛋,那架勢似乎要海扁張鐵蛋一頓,丁鳳軍把李二狗擡起的手打向一邊,說道:“你這是幹啥,鐵蛋怎麼樣你不比我們更瞭解他嗎,他傻,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二狗氣急敗壞的說道:“可是他……你聽聽他說的那是什麼話!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丁鳳軍冷眼看著李二狗,這眼神讓李二狗只覺得脊背發涼,他很識實務的閉口不言。
這趕驢車的人正是上回丁鳳軍上山時坐過的那輛車上的老漢,車子上這三個人的對話他悉數聽在耳中,只是他有些不明所以,自然也沒有言語。
顛簸的山路實在容不得老漢有一絲的馬虎,他放慢些速度,才得空說道:“你們幾個是從哪裡來的?”
丁鳳軍回道:“陽*谷。”
“哦?就是那個打虎水滸傳中打虎的故鄉?”
“是。”
“那個地方挺不錯的吧,我聽說你們那裡的燒餅挺好吃的。”
“吃得多了也就不覺的咋樣了。”
老漢呵呵一笑又接著說道:“剛纔我聽你們說話,那帶包袱的兄弟是不是有什麼信仰?比如說佛,耶酥什麼的。”
丁鳳軍爽朗的一笑說道:“他能有什麼信仰啊,他這兒有點問題。”丁鳳軍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示意道。
老漢哈哈一笑,默默的點點頭,算是瞭解。
丁鳳軍轉臉看看張鐵蛋,悄聲說道:“鐵蛋,你悄悄的告訴我,你這包袱裡到底裝的是什麼寶貝,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一個人的。”
張鐵蛋側了側身子,用手護住包袱,神情嚴肅的說道:“不行,我誰都不能說,不過二哥,你放心,今天你一定會知道的這包袱裡裝的是啥寶貝。”
丁鳳軍並沒有把張鐵蛋的話放在心上只當張鐵蛋又是在說傻話。
山腳下,與老漢告別後,幾個人搭了車朝海邊行駛而去,臨近中午時分,幾個人纔算真正到達蓬萊閣。
丁鳳軍的家鄉在陽*谷,是位於中國平原地區,那裡沒有山沒有海,只有潺潺小溪匯聚形成的河流,還有一個崗,那是武松打虎時登上的景陽崗,對於大海這個名詞,丁鳳軍只在曾經的書本中讀到過,對於它的模樣也只限於大腦中的想像,站在蓬萊閣上,看眼前的大海,這美色完全吸引了丁鳳軍的注意,海風中帶著些許的腥味撲面而來。
“二哥,你聞到一種魚腥味了嗎?好難聞啊。”李二狗捏著鼻子問道。
張繼來把脖子往大衣裡縮了縮,他也聞到了這種味道,卻無奈冬季的海風太過凜冽,讓他根本無法開口說話。
張鐵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他緊護著自己的包袱,探頭探腦的往山下的海中看去,氣勢磅礴的海浪拍擊著巖石,浪花一朵朵的涌上那淺顯的沙灘,近處有幾艘小船在海邊處遊走,幾個年輕人在船上或站立或側躺,好不愜意的樣子。
葉文冒看著幾個人被大海吸引的模樣不禁笑了笑說道:“二狗,你聞到的不是魚腥味,而是這大海的味道,海水是鹹的,海風一吹,這海中的味道就自然濃重起來。”
李二狗並沒有聽太多葉文冒的解釋,他已經被來這裡遊玩的人吸引,尤其是那海中的小艇,李二狗興奮的指著海中一艘只容兩個人的小船說道:“快看,那個船上的人,一男一女,一看就知道兩個人是情侶。”
衆人順著李二狗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那小船的兩個人手指緊握,男的穿得西裝革履,女的也是穿著時尚,葉文冒說道:“這兩個人肯定是大學生,現在的大學生處對象都是這樣,特別注重穿衣打扮,上回去大學附近的一家餐館吃飯,就看見過好多像他們似的學生,手挽著手,穿著相當成熟,唉,這也就是大學生,要是放在咱們農村,早讓唾沫星子淹死了。”
“葉窯主,我咋覺得你有一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感覺呢?”李二狗稍皺下眉頭,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道。
葉文冒不解的看向李二狗說道:“咋,我說的不對嗎,像我那個時候,別說手牽手了就連女方的面我都沒見就把婚結了,你說說,要是把他們放在我們那個年代裡,是不是早被人罵不要臉了。”
李二狗詼諧的一笑說道:“還說你這不是羨慕忌妒嗎,你們那個年代是什麼嘛,老思想老傳統,這些年輕人生活的時代多好,開放,時尚,兩者之間的代溝太大了。”
站在一旁的李長樂也是一笑說道:“是啊,時代在改變,社會在進步,說不定哪天在大街上都能看到年輕人親嘴呢。”
“荒謬!要是那樣這社會還不得亂了?”葉文冒一副氣憤的樣子說道。
丁鳳軍笑了笑說道:“葉窯主真是個老頑固,只興你看別人手拉手就不興人家看別人親嘴了?什麼都是有可能的,我們得緊跟時代的步伐才行。”
葉文冒長嘆口氣說道:“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腦子裡都裝的啥?”
“快看,那個小船沉下去了!”張鐵蛋的驚呼把大家嚇了一跳。原本還有閒談的幾個人同時將目光轉向海中,可是海面一片平靜,那兩個小情侶還站在船裡翹首相盼,彼此沉浸在只屬於自己的喜悅和興奮啊。
王峰長吁了一口氣,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個傻蛋,瞎叫喚什麼,好好的心情差點被你這張烏鴉嘴糟踏了。”
張鐵蛋並沒有言語,只盯著那一對情侶發呆,還喃喃自語道:“他們的死就是對我們的一種警示,不幸的人永遠都只能得到不幸,也許死對於他們來說也算得上是一種幸運,至少不必那麼痛苦,這也算是對他們的一種解脫,死去的人安然,活著的人卻終究是痛苦的。”
丁鳳軍輕嘆口氣淡淡地說道:“二狗,你這個傻弟弟又犯神經了。”
李二狗斜睨一眼張鐵蛋,語氣中極具諷刺的說道:“這個傻蛋,要是早知道他這樣,就不帶他們出來了。”
張鐵蛋並未理會衆人的奚落,依舊自顧自的說道:“你們說,他們不冷麼,大冬天的在海上劃船,還要被泡到海水中,那是多麼悲哀的事,哦,對了,死人應該不會有感覺的吧。”
葉文冒雖是一把年紀,自詡經歷世事繁多,但此刻在這光天化日下卻也不知不覺的裹裹大衣,只覺寒風刺骨,他顫抖著聲音說道:“二狗,你弟弟是不是能看到什麼東西?”
李二狗一愣,笑呵呵的說道:“葉窯主,你這是啥意思,他又不是沒長眼睛,當然能看看到東西了。”
葉文冒搖搖頭,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他是不是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比如說,鬼?”
“鬼?”李二狗稍愣一下便哈哈大笑起來,他又說道,“葉窯主,你未免太封建了吧,這個世上哪有什麼鬼啊,你這麼大年紀了還信這個?”
葉文冒依舊搖頭,自言自語的說道:“不瞞大家說,以前我也遇到過像鐵蛋一樣的人,當然那個人要比鐵蛋聰明的很,他就可以看到我們看不見的一些污穢的東西,而且只要你把自家的地址報給他聽,他便能夠說出家中的擺設,好的地方還有不好的地方,他都可以爲你指點出來,幫你改善。”
丁鳳軍呵呵一笑說道:“葉窯主,你說的那是算卦的吧。”
葉文冒的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說道:“不,那是我上窯第三年的時候遇到的一個工友,他從來不給人算卦,但他說的一些事卻都是真的,就像是他親眼看到過親身經歷過一樣。”
丁鳳軍對葉文冒口中描述的這個人有些感興趣,他帶有些疑惑的問道:“現在你還和那個人聯繫嗎?”
葉文冒的神情有些嚴肅,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也許是天妒英才吧,也許是他泄露天機太多吧,總之我們相識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就出車禍死了,臨死的時候,我們幾個人是到市裡閒逛,他指著大馬路中央說,大馬路中央站著一個小孩,眼看著遠處的一輛車飛奔而來,他不管我們勸說,直奔馬路中央,還說要救人,結果,結果汽車直接把他碾壓,現場相當慘烈。”
丁鳳軍從來不相信這種事情,雖然自與張鐵蛋相識後,張鐵蛋所說的事情也有幾件靈驗的,但丁鳳軍只當作是巧合。
“葉窯主,你未免太敏感了,活著的人都佔據了地球那麼大的空間,要是還有鬼存在的話,咱們這些活人還有存在的地方嗎?”丁鳳軍一臉輕鬆的笑著說道。
“可是,我覺得張鐵蛋和咱們這些正常人總是不太一樣。”
“哈哈,葉窯主,一個傻子能和正常人一樣嗎?要我說你還是不要一驚一乍的嚇唬自己了。”
丁鳳軍說完便朝別處的風景看去,爲打破現場的尷尬氣氛,丁鳳軍把話題一轉說道:“依我看,這冬天就是不適合旅遊,這山頭上哪裡都是光禿禿的,有什麼可遊玩的價值嘛。”
王峰一向看不慣丁鳳軍,尤其是在丁鳳軍說話的時候,王峰更是看不得丁鳳軍那種故作清高的姿態。
“一年四年都有不同的風景,有旅遊區,哪個季節都適合遊玩,怎麼能說冬天就不能旅遊呢?”
丁鳳軍聽得出王峰語氣中游走的那種諷刺和挑釁的味道。丁鳳軍只淡然一笑,並沒有再發表見解,丁鳳軍擔心自己再講話又會引起一場沒必要的語言戰爭,本來大家都是出來散心的,又何必爲一點小事發生爭執呢,擾了大家的興致。
李長樂卻有些憤慨,他也看得出這個王峰的針對性,心有不滿的說道:“王峰,你哪來的那麼多的話,鳳軍不過是發表一下自己的見解而已,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王峰不服氣的說道:“怎麼,他能發表自己的見解,難道我就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嘍?”
“這……”李長樂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他只能在心裡暗罵,死王峰,你他孃的等著,回去老子非得滅了你!
葉文冒似乎並不對大家的話題感興趣,他隻身走到張鐵蛋的身邊,悄然問道:“鐵蛋,你說說你還看到了什麼?”
張鐵蛋露出一個冷笑,淡淡的說道:“看到什麼又怎樣,看不到什麼又怎樣,反正終究都是要死的,還講這些有什麼意義。”
葉文冒的額頭上居然滲出絲絲汗水,這天寒地凍的空間中,他卻不住的擦著汗水,而他的身體卻冷的顫抖不已,那是由內心而生的一種寒冷。
“鐵蛋,你能看出我是怎麼死的麼?”葉文冒神經兮兮的問道。
張鐵蛋毫無表情的看向葉文冒,他的眼睛中放射出冷冷的寒光,對於葉文冒心中的事情窺探無餘,這種感覺讓葉文冒很是不舒服。
張鐵蛋擡頭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陽,那耀眼的光讓張鐵蛋淚流滿面,他重新看向葉文冒時說道:“你也許會好來好去,雖然你的脾氣不好,但你的心是善良的,以前做過的虧心事並不多,只希望你以後保持住自己的那份執著,不要讓世間的塵埃矇蔽你的雙眼,能用眼睛看到的東西就儘量不要用心想,能用心察覺到的事情就不要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有些時候,眼睛會欺騙你,但心,永遠不會!”
張鐵蛋這番毫無邏輯的話讓葉文冒迷惑不已,他緊蹙著眉頭問道:“你這是啥意思?”
張鐵蛋笑而不語,只將視線挪向海上那情侶的小船上,淡然自若的說道:“看,他們的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