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圖京將軍！德軍在3天前攻擊並且佔領了這裡的十字路口之後，就停止攻擊了，他們在對面建立堅固的防禦工事，似乎根本就沒有繼續攻擊的打算了。”戰壕裡，一名前線的指揮官指了指不遠處已經變成廢墟一片的戰場，對到這裡視察的莫斯科城防司令瓦圖京介紹道：“我們試著在夜裡偵查過那邊，結果被趕了回來……對方大約有2個營在附近，火力佈置的相當巧妙。”

瓦圖京從戰壕裡的炮隊鏡上邊挪開了自己的眼睛，這裡的戰壕依靠下水井道和其他地方連接在一起，非常的隱蔽。周圍被瓦礫還有廢墟環繞，視野也比較開闊。

現在雙方的任何前線活動，都要小心對方的狙擊手還有火炮觀察哨，因爲一旦被他們發現，就有可能遭受到各種可怕的攻擊。整個戰場上到處都是槍手，每一個彈坑邊上可能都會埋著地雷，這裡就是一個地獄，一個舉步維艱的地獄。

“德軍不進攻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們想要等我們自己亂了陣腳，然後過去投降。”瓦圖京看了看跟在自己身邊的幾個軍官，揹著手繼續說道：“德國人不希望在已經勝利的時候，徒增自己部隊的傷亡，他們和我們還是有著一些區別，很在意自己人的生命。”

說到這裡，他也沒有了開口繼續說話的想法，只是帶著自己的跟班們，一路向著不遠的地方沿著戰壕緩步走了過去。他路過了十幾名靠在戰壕上抱著自己步槍的蘇聯士兵，這些士兵無精打采的根本沒有擡頭站起來迎接自己將軍的意思。

疲憊還有飢餓已經讓這裡的守軍非常麻木了，他們對自己身邊發生的和戰鬥無關的事情，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這些人可憐的坐在那裡，除了德軍發起攻擊，或者有炮彈之類的東西落下，其餘的事情都無法讓他們挪動自己的身體。

“站起來！看看你們像什麼樣子？瓦圖京將軍親自視察陣地，你們還不趕緊起來敬禮？”前線的一名營長實在覺得自己的士兵有些過於散漫了，於是趕緊開口呵斥起來，他走過去希望可以讓自己的士兵站起來立正，表現的比他們那衣衫襤褸的外表更精神一些。

“指揮官同志……你有多餘的士兵可以替換他們麼？”瓦圖京阻止了這名營長的動作，然後他緩緩的開口，問這個其實手裡只剩下310多名士兵的營長。

那位營長一愣，然後頹喪的搖了搖腦袋，開口回答道：“將軍同志，我沒有多餘的士兵了，現在防線上還有幾棟大樓需要靠莫斯科自衛軍來協防，我一個班的預備隊都抽調不出來了。”

“我和你一樣，同志。我也沒有多餘的士兵支援給你們了，所以看到他們現在能夠有機會休息一下，我非常的高興。”瓦圖京看著那些靠在一起睡在地上的士兵們，無奈的說道：“德國人減緩了攻擊的速度，我們纔有機會休整休整，這是我們的機會，要好好把握住。”

“是！將軍同志！我明白了！”那名營長立正站好，對瓦圖京敬禮說道：“我會讓大家好好休息的，下一次德國人進攻的時候，我們會用最振奮的精神，迎戰他們！”

瓦圖京繞過了這些靠在戰壕坑壁上睡覺的士兵，又看了看他們不遠的地方，一個隱蔽著的機槍陣地，看了看沙袋上面靠著的，那挺被拆掉了輪子的馬克沁重機槍。

“這東西帶輪子射擊的時候射手太高了，容易讓對方壓制……所以我們拆掉了輪子，轉移的時候兩名士兵抱著跑，速度也不算慢。”那名跟隨在瓦圖京後面的，這塊陣地的指揮官開口介紹了一下。他手裡基本上都是這類過時的武器，馬克沁還有莫辛納甘，就連草草量產的波波沙數量都非常有限。

“士兵們都太艱苦了，我們的武器和德國人的武器，簡直就沒有辦法相提並論……”瓦圖京遺憾的搖了搖頭，開口對自己身邊的參謀說道：“如果還有存貨，儘量分發一下吧，我們也不必留什麼東西了，不是麼？”

事實上他當然知道，現在前線缺少先進的武器，還算是可以忍受的問題，真正困擾著前線部隊的難題，是糧食還有彈藥這些消耗品。糧食在德軍合圍莫斯科之後，就開始變得珍貴起來，現在因爲莫斯科城內的糧食供應分配部門已經崩潰，所以就連一套統計和分配的流程，都已經不存在了。

士兵們在廢墟和民房中找各種吃的東西充飢，剛開始的時候因爲時間的關係，還能找到各種吃的東西，甚至運氣好的時候可以弄到一份奢侈的大餐……可是，現在莫斯科包圍戰已經打了好幾個月了，整個城市裡能夠吃的東西越來越稀少了，沒有配套管理的糧食分配體系的問題，就被無限凸顯出來了。

軍級單位就已經開始混亂的自籌糧食了，師和團級的部隊就更不用說了，他們收刮附近任何能夠收刮的資源，包括一些商場還有任何有可能存在吃的東西的地方。軍隊尚且如此，就能夠想象出平民的窘態了，很多地方都已經斷了糧食供應，餓死人的事情在這裡已經屢見不鮮了。

彈藥更是一個難題，即便是隻有輕武器，莫斯科城內的巷戰消耗掉的彈藥量，對於城內的蘇聯守軍來說，也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數字了。雖然在莫斯科陷入重圍之前，大家就開始拼了命的積攢城內囤積的彈藥，可是經過數個月的消耗，現在也確實所剩不多了。

莫斯科城防部隊的第2獨立裝甲旅僅剩下的能動彈的8輛坦克內，彈藥也都只剩下一半左右了，他們得不到補充，每一次作戰大家都會盡量將彈藥擡出坦克留在後方，因爲很多坦克都會被摧毀，剩下的彈藥可以分給其他人。

“將軍同志！我想我們可以戰鬥到最後一刻，可是大量的平民沒有義務陪著我們去死。”一名前線的軍官看著瓦圖京，帶著滿臉的希望對自己的長官說道：“我聽說德國人那邊提供難民安置，還給吃的東西……我們可以讓平民把吃的東西交出來，然後讓他們到德戰區去避難……”

瓦圖京聽到這個建議之後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斯大林同志不會贊同這種想法的，而且如果讓平民去德國那邊，我們在戰後怎麼算這些人？按照法律，這樣的人都屬於叛國罪，要被絞死或者槍斃的。”

他一邊說一邊苦笑起來：“雖然我們現在可以不用管什麼叛國罪這種法律了，至少我們很有可能不用對他們執行這些法律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還有一個數量龐大的‘莫斯科自衛軍’，一旦放走平民，這支自衛軍，還能剩下多少？”

其實這纔是瓦圖京真正在意並且有些不敢嘗試放走平民的原因，因爲一旦開始不再約束平民，那麼那些由婦女兒童老人組成的莫斯科自衛軍，就真的可能一下子什麼都剩不下了。瓦圖京知道，那些人現在還沒崩潰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爲他們的面前似乎沒有出路。一旦有了希望，這些根本就是平民的人羣，立刻就會放下武器，逃到德國人那邊去。

“可是，將軍同志，這些平民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他們浪費我們的物資還有糧食，德國人真的打過來的時候，他們只會住在路上被子彈打成篩子。”那名指揮官繼續勸說道：“讓他們離開吧，至少，讓那些毫無作用的人，離開這裡吧。”

瓦圖京沉默了，他知道作爲一名蘇聯的軍官，他應該讓那些沒有任何戰鬥力的平民離開這座已經成爲廢墟的城市。可是他知道一旦自己下達了這樣的命令，那麼幾個小時之後，那些充當人牆或者多少能起一些作用的莫斯科自衛軍，就真的會土崩瓦解掉了。

“我只能給你一個建議，那就是在平民向對面德國人的陣地走過去的時候，你的部隊可以不開槍……”最終，瓦圖京開口說道：“再多的事情，我就沒有權力說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命令最終能夠救下多少條莫斯科平民的人命，但是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一些什麼，能救下一個，就多一個吧。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莫斯科南部地區，朱可夫已經正在做這種事情了，那裡的部隊對平民離開莫斯科視而不見，任由原本應該是莫斯科自衛軍的老人和孩子，到德國人那邊尋求庇護。

“謝謝您！將軍同志！我想我們能夠在這裡爲自己的祖國堅持下去，和您站在一起到最後，是一件非常讓人榮幸的事情。”那名軍官立正敬禮，對瓦圖京說道。

“不！孩子……”瓦圖京看了看那名年輕的軍官，搖頭說道：“對於你來說，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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