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寧諾？你已經把指揮部挪到莫斯科城內了？”斯大林對朱可夫的話反映非常激烈，他以爲至少莫斯科城南的大部分地區還應該在蘇軍手裡，可是現在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德軍已經攻佔了拉茲維爾卡、布托沃、甚至已經打到了比留廖夫。

“是的！德軍在十天前，就已經從我們的手裡奪下了布托沃，如果你還不知道的話，我還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對比察公園的反擊失敗了，現在德軍控制著那裡，今天早上炮擊克里姆林宮的150毫米口徑榴彈炮，應該就是從那裡發射的。”朱可夫苦笑了一聲，然後將他知道的全都告訴給了還矇在鼓裡的斯大林。

還真是要命的消息，斯大林踉蹌了一下，然後看著朱可夫，希望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什麼端倪，可是他失敗了，顯然朱可夫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光棍，根本沒有什麼神色變化。

“最近的德國部隊，距離我這裡，還有多久了呢？”受到了刺激的斯大林似乎很快適應了朱可夫的崩潰療法，他沒有如同往日那樣大發雷霆，也沒有崩潰，甚至連大一些的情緒波動都沒有顯現出來，只是平靜的問說出了一切的朱可夫：“你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一起說出來吧。”

“根據電臺還有一些其他的渠道，我們可以確認西伯利亞已經叛變了，而遠東地區現在的態度也曖昧不明。”朱可夫索性更加光棍一些：“您一直期盼的那些援軍根本不可能到來了，而德軍在一天前已經攻佔了沃龍佐夫公園……”

“德軍的一個步兵營現在正在向沃龍佐夫公園附近的街區滲透，最近的部隊已經距離萊蒙諾索夫大街只有1公里的距離了。”這個消息還是在朱可夫趕來的路上，親自發現的情況。那時候他的汽車開過大橋來到莫斯科河東岸的時候，聽到了來自那邊的炮聲。

萊蒙諾索夫大街是另一個莫斯科防禦體系的核心位置了。如果德軍真的拿下了這條大街，那麼距離莫斯科河也就沒剩下多少距離了。到時候也許大的遠一些的迫擊炮，都能打到克里姆林宮這種莫斯科核心的位置了。

斯大林聽到這個要命的消息，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只是安靜的聽著朱可夫不斷的將壞到了不能再壞的消息，不斷的講給他聽。朱可夫不太清楚德國部隊在莫斯科北部的作戰，瓦圖京也沒有把更多的情報上報給焦頭爛額的朱可夫。

這位可憐的蘇聯元帥現在手裡的部隊可能最多隻有10個師的部隊了，而且這些部隊還有一部分是不滿員的。他在列寧諾附近堅持防禦，給德軍造成了不少傷亡，可是德軍沒有因爲傷亡太大而退去，反而加強了那附近的攻擊強度。

“我們的兵力不足以守住現有的防禦陣地了，必須後撤放棄一部分累贅，重點防禦納西莫夫大街附近的陣地。”朱可夫指著斯大林牆壁上掛著的一面巨大的莫斯科地區城防圖，對斯大林說道。

他的手指頭按著的位置，在地圖上還依舊標註著很多防禦部隊，而更遠的地方，也都標記著依舊在蘇軍的掌控之中。可惜那些地方現在大多數已經都被德軍佔領了，那些顯示數量很多的預備隊，現在其實也已經消耗過半了。

蘇聯現在剩下的能夠作戰的力量其實並不多了，一部分原本的莫斯科城防部隊，華西列夫斯基手裡的一些部隊，加上朱可夫還有科涅夫手裡的一部分部隊。剩下的那些看似數量驚人的防禦力量，其實都只是沒有什麼重型武器的平民武裝而已。

說白了這些部隊也就只是手裡有槍支的最沒有戰鬥力的步兵而已，沒有多少系統的後勤和補充，缺乏統一的指揮還有調度，這些部隊很難在防禦的過程中起到什麼作用。面對德軍的坦克，這些臨時武裝甚至連基本的反坦克火力，很容易就被德軍老練的步兵成羣結隊的幹掉。

官方顯示德軍在7月15日戰死和失蹤的士兵大約有519人，而申報的擊斃蘇軍人數竟然多達4000人，就是因爲這個原因了。而在蘇聯官方的記錄中，這一天德國人陣亡士兵600人，這和德軍記錄的出入不大，可是蘇軍自己申報的各種情況下的損失只有780人，這就是因爲很多貧民武裝戰鬥中得不到統計的原因。

大街小巷之中到處都躺著各式各樣的屍體，有些屍體是真的平民，這些人出來找吃的東西，或者做其他的事情，然後就被炮彈或者流彈之類的東西擊中，死在那裡無人問津。有些則是“莫斯科自衛軍”的成員，他們拎著一支莫辛納甘，領上幾發子彈，就蹲在某個角落裡，一直到被德軍擊斃或者擊斃路過的德軍之後再被德軍擊斃——他們往往只有開一槍的機會，而大部分的時候這一槍也根本沒有機會打到敵人。

槍支很快就因爲無限制的擴編“莫斯科自衛軍”，而數量不足起來。於是這種毫無章法的“擴軍”最終被朱可夫叫停下來。然後莫斯科戰區最高指揮部下達了命令，要求分發槍支的人只能是登記之後的10歲到65歲之間的，並且儘量不發給女人。

即便是這樣，德軍還是看到並且記錄了一個可怕的景象，一棟蘇聯大樓裡，鎮守的士兵基本上沒有正規軍人，德軍衝進去的時候，發現和他們槍戰的是40名年輕的女人，還有15個孩子以及一羣60歲的老大爺——他們是“莫斯科自衛軍”的一個整編連，由一名臨時提拔的上尉指揮，任務就是死守這個沒有多少戰略價值的大樓。

這些可憐的“士兵們”每個人只有3發到7發的彈藥，整個連只有一枚手榴彈，沒有反坦克武器並且沒有無線電臺，他們因爲很多人都拄著柺杖，所以甚至連必要時候的撤退能力都沒有。這些人有些靠在牆邊，有些用椅子撐住身體，穿著尼子大衣端著武器向德軍開火，然後有些人連槍栓都拉不開，就這樣坐在那裡等死。

屋子裡有戰鬥力的女兵們被德軍包圍之後互相開槍完成了她們的使命——等德軍衝進屋子裡的時候，只看見滿牆的鮮血還有整整一屋子的屍體。很快這個已經沒有了屋頂的大樓就被德軍佔領，而從德軍的作戰日記和官方資料上來看，這場戰鬥德軍沒有抓到一個俘虜。

“斯大林同志！我們必須讓女人和孩子離開戰場……這些人根本幫不上什麼忙，他們除了浪費敵人的彈藥之外，毫無用處。”朱可夫也在斯大林的面前提起了有關“莫斯科自衛軍”的事情，這些部隊浪費了寶貴的彈藥，還經常發起慘烈的衝鋒，徒增傷亡。

“這支部隊是由委員會組織的，而且是莫斯科市民們爲了抗擊侵略者自發成立的……我覺得沒有必要否定高漲的愛國熱情，我們現在剩下的東西不多了，朱可夫同志。”斯大林額頭上浸出了汗水，他說話的時候有些顫抖，似乎是因爲他從睜開眼睛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抽菸的緣故。

朱可夫鬱悶的搖了搖頭，對斯大林說道：“斯大林同志，如果你覺得用槍頂著一羣比您還要大幾歲的人向德軍陣地發起衝鋒，是高漲的愛國熱情的話，我就閉上自己的嘴巴好了……那些老人和女人孩子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戰鬥，他們只會向德國人的陣地跑去，手裡還拿著步槍——下場是什麼不用我說您也應該能猜到，德國人會毫不猶豫的開槍，打死這些根本就不會開槍的平民。”

“那就讓他們開槍打死那些平民吧！就好像過幾天他們開槍打死我那樣！”斯大林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了，他忍受朱可夫的責難不過是因爲他虛幻的勝利彷彿泡沫一樣破碎了而已，並不是因爲他可以忍受別人質疑他的決定。他當然知道一些部門正在組織平民送死，而且這事情還是在他授意下做的。

如果不這麼做，莫斯科城裡城外數百公里的防線是怎麼建出來的？如果不這麼做，莫斯科戰區內百萬大軍又是從哪裡來的？他斯大林需要百萬大軍，即便這百萬大軍是虛幻的，是沒有戰鬥力的，是臨時武裝起來的平民。而在他心裡，理所當然的認爲，他需要百萬大軍的時候，就一定要有上百萬的大軍！

“我允許你自己在列寧諾地區遣散那些你認爲沒有作用的莫斯科自衛軍，但是你無權否定所有的愛國自衛軍！懂麼？”斯大林盯著朱可夫，用陰冷的口氣質問道。

朱可夫知道他這一次來這裡，已經透支了斯大林太多的信任還有心情。他沒有說話，而是立正站好，對著斯大林敬了一個鄭重其事的軍禮。然後他轉身走出了斯大林的房間，帶著他的衛兵離開了這個地下掩體——這是他和斯大林最後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