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閔宏眼睛頓時睜大了起來，上前劈手就要奪秦白薇手裡的電話，臉色都憋得血紅，大聲呵斥道：“你做什麼！你這個孩子，家裡大人隨便說幾句，你怎麼就報警了！快掛了電話……你簡直，簡直跟你媽一樣不可理喻！！”

秦白薇詳細的說完，才掛了電話，她前面有李錦然護著，並不擔心被宋閔宏傷到分毫。

她淡淡的看著眼前那個頭髮花白的中年男人，只覺得眼前這個人十分陌生，也是了，上一世這個時候，她已經死於貧病交加之中，哪裡見過父親這個年紀時候的樣子。

“宋先生，我想你搞錯了。”秦白薇把手機放回口袋，平平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宋閔宏就像是看著一根柱子亦或者是什麼阿貓阿狗一類不相關的人。“您不是我的父親了，在你把我打到重傷進醫院的時候，您就已經打斷了我們的血脈親情。而且我和我媽當年離開省城的時候，法院已經把我判給了我媽，您沒有權利要求我跟您走。”

“白薇你還小，你不懂事，當年……”宋閔宏有些著急了，他從未想過一向榆木疙瘩一樣的大女兒怎麼忽然變得伶牙俐齒，他腦門上忍不住開始冒出了細小的汗珠。

“而且我今年已經二十二歲，成年了，並且到了法定婚齡。”秦白薇上前一步挽著李錦然的胳膊，她能感受到李錦然繃緊的肌肉，這個人向來看不起這些親戚紛爭，也只有爲了她才氣成這樣。“我已經足夠大了，可以負擔自己的人生，我和李錦然在一起，是我自己願意的，並不需要您的允許。”

“可是我是你的父親啊！”宋閔宏十分不解，他看著秦白薇還在在勸她，“你不懂有一個孃家對你有多重要，你……”

“我已經不需要監護人或者撫養人，您用什麼理由，都沒有用了，如果您執意要法庭見，我想您能得到的可能只是一紙判決書。”秦白薇看著他，這個時候說的認真，卻更顯得譏諷，“法院只會判定讓您歸還這十幾年來您欠我和母親的撫養費。”

宋閔宏臉色漲紅地像豬肝一般，張開嘴幾次想要說什麼卻都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短促的聲音：“你……你！”

秦文青之前還擔心自己女兒的情緒，她不知道女兒對這個父親還有多少留戀和幻想，現在看來，反倒是白薇比她還要決絕，早就不肯認宋閔宏這個父親了。

警察很快就來了，宋閔宏和高華梅鬧的再兇，見了警察也不敢造次，只能被灰溜溜地強行壓制走了，宋閔宏被抓走的時候還是不死心，最後擡頭看了秦白薇一眼，卻看到那個已經長大了的女兒只是低頭溫順地對秦文青說著什麼。這個女兒已經長大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像是一株野草一般自己挺直腰桿慢慢長得茁壯有力，已經不再畏懼他，恐怕也不需要他什麼了。

宋閔宏被帶回警察局之後，審訊了幾句，就被關了起來，同他一起的高華梅也被帶走關了起來。

宋閔宏原本以爲很快就能出來，但是顯然被什麼人做了暗示，他被關押的時間延長了。並且一直到了晚上，還時不時的提審他，這讓宋閔宏整個人都疲憊和惶恐起來。

他向警察詢問，得到的消息沒有幾句有用的，除了直到高華梅還和他一起被關押著之外，就再也沒有了。

一直關了三天，在宋閔宏打電話讓宋雪玉來繳納罰款之後，纔算告一段落，放了他們出來。

宋雪玉挺著大肚子走在前面，身後是她兩個已經顯露出幾分蒼老面孔的父母。

三天的關押吃不好睡不好，還有不停的審訊，讓宋閔宏和高華梅精神和肉體都疲憊不堪，雖然沒有用任何刑訊，只是普通的審訊，就讓宋閔宏這個在高處習慣了的小官員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他每天睡到三個小時就被叫起來問幾句話，強光燈照在臉上的時候有很長時間腦袋裡都是空白的，一兩天之後就麻木了。宋閔宏三天之後模樣變了一些，衣服皺了臭了，甚至白頭髮都多了一些，看起來像是一個六十歲的老人。

高華梅模樣更是蒼老，她進去的時候還化著妝，但是這三天來能洗把臉就不錯了，頭髮髒了，衣服上也帶著一股酸臭的味道，臉上更是白一塊黃一塊的，看起來有些嚇人。她嘴脣乾裂，嘴裡絮絮叨叨地還在念著什麼，全都是之前的不滿，眼神裡一會呆滯，一會有狠毒，已經有些精神不正常了。

宋雪玉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忽然心酸的不行，捧著肚子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地落了下來，她咬牙不發出聲音，但是卻哭個不住。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她宋雪玉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想什麼就有什麼的大小姐了，她離開了省城什麼都不是，在這個偌大的四九城裡，她的父母也庇護不了她，再也沒有之前那種趾高氣昂的模樣了。

宋雪玉交了一大筆罰金，自己身上也沒有多少錢了，帶父母回到自己住的那套小房子裡就關上房門不再出來，顯然對父母也沒有多少關心。

高華梅也沒有心情收拾自己，簡單梳洗了一下，就開始做飯，沒有了精緻的妝容和華美的衣服，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賣菜的中年婦女，神情呆滯，再也凌厲不起來了。

宋閔宏出來的時間長，手機上接到幾個領導的電話，言語裡也都是不太友善，顯然回到省城還有一場雷霆之怒，他心裡沒底，有些害怕起來，匆匆收拾了東西自己先回了省城。

高華梅想要跟著，但是看了宋雪玉緊閉的房門，想了下還是停下了腳步。

她看了一眼宋閔宏頭也不回的背影，看著他花白的頭髮，又看了一眼女兒的房門。人到中年，伴侶並非是那麼靠得住的，與其相信這個頭髮花白事業瓶頸期的男人，她更願意去相信自己的女兒，去依靠女兒。

高華梅留了下來，沒有跟著回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