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客戶是莊巖之前那家公司的老客戶,如果連他都不買面子,其他客戶的態度可想而知。
他之所以會跟我說這些,是因爲我們倆早就約定好有事要跟對方說。他有大事肯定不會告訴我,但是新公司的事情本來就沒辦法瞞著我,所以纔會沒什麼保留地跟我傾訴。
“希希,我這個禮拜可能就要出國了。曉婷說雅如最近又偷著酗酒了,這樣下去身子肯定會垮掉,哎……不過我這次出國不一定會見她,以雅如的性子,我這次見了她,她以後很可能會一而再地使這種法子。不過我有件事想弄清楚,所以還是得出國一趟,你別瞎想知道嗎?”他的語氣很憂慮,做不成夫妻,但是情誼還在。
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要說理解他去看趙雅如會顯得很假,說自己吃味又很不懂事。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我忍不住問他最近忙不忙:“要是不忙,我晚上回家住吧。”
“呵呵,好。你什麼時候放學?我去接你。”
他出國前我幾乎每晚都去小家住,他因爲暫時接不到單子,所以也不再加班,每天都早早地回家陪我。
我倆一起做飯散步看電視,小日子過得跟夫妻一樣。
我問他不一定會見趙雅如是什麼意思,他說就是能不見就不見:“我想過了,見面反而會害了她。她的輸卵管其實是可以疏通好的,我們之前冷戰和好後她去國外治療過,但她心事重,心情不好了就會揹著我抽菸喝酒,所以……”
他說到這裡後,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多,突然就頓住了。
當時我們剛吃完飯,我本來聽得很認真,看他不打算再繼續往下說,就輕輕推了下他的胳膊,有點央求他繼續往下說的意思。
他笑著搖搖頭,習慣性地揉著我的頭髮:“不說了,每次你在身邊我就想跟你說話。”
“我喜歡聽你說話,你的聲音特好聽。”
他低笑著捏捏我的臉,說我學會恭維人了。
其實我想告訴他,他的方方面面在我眼裡都是最好的,所以我由衷地說了一句:“如果這叫恭維,那我願意恭維你一輩子。”
他臉上還是那種淡淡的笑容,可嘴裡溢出的笑聲卻持續了十幾秒。
雖然新公司遲遲沒有訂單,但他還是被辦簽證以及覈實競爭對手的事情拖了一個星期纔出國。
那時候已經五月份了,包媛媛自從跟江陽一起待過一夜後就有點沉默寡言。我問過她那晚的詳細情況,她只告訴我江陽說了一些我跟莊巖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卻怎麼也不肯說了。
莊巖走後我重新撿起了家教的工作,不然我一空下來就會發了瘋似的想念他,尤其是到了週末就覺得特別空虛。而我跟他之間隔著時間差,所以很多時候聊天都聊不到一起。
他離開後的第一個週末,我做完家教就準備去小家打掃衛生。
我剛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了江陽,熱情地上去打招呼時才發現他的副駕駛位上坐著周瑾。
我乾巴巴地又跟周瑾打了招呼,江陽立馬找好地方停車,不耐煩地衝我直嚷嚷:“回來正好,你跟她說,莊子去哪兒了?”
我愕然地看看周瑾,說了實話:“出國去了。”
江陽立馬很無辜地擺擺手,嘆著氣看周瑾:“你說你爲什麼非不信,把老子約會攪黃了你纔開心?走吧走吧,我送你去機場。”
周瑾沒搭理他,只微笑著問我:“怎麼,也不請我上去坐坐?”
我皺皺眉頭,下意識地看向江陽,希望他能趕緊把周瑾帶走。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果真拉著周瑾就想把她往車裡塞:“你能別鬧了嗎?莊子還能躲在樓上不見你?我什麼時候跟你撒過謊了?”
“我鬧什麼鬧?我聯繫他還不是爲了談合作?你們可是供應商,怎麼到頭來倒像是我在求著你們收訂單?”周瑾也動了肝火,說話的聲音比江陽還大。
聽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內容,我才知道周瑾這個星期一直在聯繫莊巖,可莊巖好像一直沒搭理她。
照周瑾的話說,就是電話不接,短信和郵件也不回。
爭執期間,江陽時不時地看手錶、看手機,好像真的有重要約會。
我看他們僵持不下,又不想耽誤了江陽的事情,只好嘆著氣說道:“上面已經好幾天沒打掃了,有灰。小瑾姐要是不嫌棄,就跟我上去坐坐吧。”
江陽張張嘴巴,終究沒有阻止,等周瑾一下車他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只留了一句:“周瑾,我晚上再來接你。”
我突然認同了包媛媛的說法,感覺江陽某些時刻真的很不靠譜。
“你現在是不是很討厭我?”周瑾跟我進了小家後,又開門見山地跟我談起心裡話來。
這樣直白的她真的讓我厭惡不起來,我甚至感覺我現在能做到跟莊巖直接坦白心裡的愛慕,也是因爲我潛意識裡在學她。
每個人在喜歡的人面前都想表現出美好的一面,我羨慕周瑾的直白,所以某些時候可能確實是受了她的影響。
我還沒回答,周瑾就自嘲地笑了:“其實我也很討厭這麼放不下莊巖的我,以前他沒離婚時我還能剋制著心裡的感情,現在他離婚了,那種感情就跟火山一樣爆發了。以前我總拿工作上的事情當藉口來聯繫他,雖然他有時候也會不搭理,可緊要問題還是會答覆我,像現在這樣一點消息都沒有的情況,真的很少見。”
“小瑾姐,他真不在國內。”我明白,是他太好,所以我們都捨不得放手。
周瑾點點頭:“我知道,江陽告訴我的時候我就信了,我只是聽說他在這邊租了房子想過來看看。我能參觀一下嗎?”
我皺著眉頭沒答應,其實我之前都沒打算讓她進來。
我總感覺這裡是我跟莊巖的小窩,並不想讓周瑾來破壞這裡的氣氛。
所以我拒絕了,我想每個人在保護自己的愛情時都是勇敢的:“小瑾姐,不太好吧。”
周瑾詫異地看看我,重新把我打量了一遍:“你還是當初那個小姑娘嗎?變化真大。”
她說這話時,眼神很複雜。
我從冰箱裡拿了飲料遞給她,掀開沙發上遮灰用的那塊布就招呼她坐。
她的情緒很快就平靜下來,說實話我心裡很緊張,我覺得我完全不是她的對手。她能很自如地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示不同的那一面,可我做不到,我的手心裡甚至已經出了汗。
“想聽聽我跟莊巖的過去嗎?”
我本來想去擰抹布擦桌子的,聽到這話後下意識地搖了頭,可嘴裡卻不知道怎麼說了一個“好”字。
我懊惱地咬了下舌頭,安慰著自己周瑾只是不甘心,並不一定真的還喜歡莊巖。
周瑾笑了,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眉眼裡帶著一股我至今都掌握不來的傲氣:“他爸媽很講究門當戶對,他們當初就是嫌我家庭條件太一般纔會反對我們在一起。他爸說話特氣人,我那時候骨子裡傲得很,他爸傷到我自尊了,所以第一次見面就跟他們吵了一架……”
她說她也後悔過當初的任性,但是一切都遲了。
莊巖不是那種對父母的話唯命是從的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所以儘管當初他爸媽強烈反對,可他還是頂著壓力維持著他們的戀情。
但是後來還是因爲不可調和的矛盾變成了那樣,她說當初趙雅如家裡人去找過她爸媽,拐彎抹角地說她插足莊巖和趙雅如,應該還說了一些別的羞辱性字眼,總之周瑾的爸媽氣得天天逼她分手。
她那時候也是壓力大,既然想著既然兩邊父母都反對,那她就分了吧。
那時候莊巖的媽媽不知道是聽了誰的意見,居然打了些錢給周瑾說是算作分手費。周瑾覺得自尊被嚴重踐踏,所以在電話裡說了一些比較偏激的話,以至於釀成大錯。
我知道大致經過,但我從來都不知道趙雅如家裡也攙和過一腳。
“這就是我不甘心的原因,我跟莊巖不是因爲不愛了才分開的,是被他們逼著分開的。莊巖氣我當初拿了錢出國,可我當時就是覺著我憑什麼不能拿那些錢了?是他們家主動打給我的,又不是我哭著喊著乞討來的,反正我在國外也需要花錢,不要不是傻子嗎?”
我聽到這裡反而鬆了一口氣:“小瑾姐,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你跟他都已經變了,真的回不去了。”
她似乎還不知道我跟莊巖已經有了一個女兒,但代孕這種事情我不敢泄露出去。如果可以說,江陽應該早就告訴她了。
周瑾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突然問了我一句很奇怪的話:“莊巖出國找趙雅如去了?還是去找趙雅如爸爸了?”
我茫然地搖搖頭:“他未必會去見雅如姐。”
周瑾嗤笑著搖頭:“你可真天真,他如果去見趙雅如父親,怎麼可能碰不到趙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