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復國？”
贏長生髮出一聲冷笑。
“從春秋至戰國，一直到我大秦統一天下，敢問，這天下，滅亡了多少個邦國？”
“這個……”
張良一時語塞。
春秋之初。
天下數百個邦國。
而了十幾年前，卻僅僅只剩下了戰國七雄。
而這時，贏長生卻是繼續道。
“如若是韓國要復國，那豈不是說，這滅亡的諸侯國，都要復國？”
“而且，韓國即便是復國，天下統一前的數國當中，何國最弱？”
“自是韓國！”
張良沒有反駁，直言不諱道。
韓國，卻是是大秦一統天下之前，最弱的一個諸侯了。
“韓國比之魏國，比之趙國，比之楚國，齊國，燕國都不如，即便是將來，我大秦不滅韓國，韓國又能夠茍合多久？”
“即便是我沒有我大秦，將來韓國，也必亡也！”
“就像是，之前被滅的那些個諸侯國一樣！”
“可即便是如此，我張良世代相韓，亦是會拼死一戰，竭力復興韓國！”
張良咬牙切齒的道。
“這麼說來，復韓的真正目的，就是爲了復興韓國宗室？讓韓王繼續的騎在韓國百姓頭頂上，做威做福了？”
贏長生呵呵笑著問道。
“自是不是，我家大王宅心仁厚，絕非你們秦王所能夠比擬……”
張良反駁道。
“宅心仁厚？那我問你，韓國滅亡之時，可有百姓殉國？”
“可有百姓，竭力復國者？”
“你張良，五世相韓，一心復興韓國社稷，可我問你，你復國之年，大奔走於天下，除了似你這等，六國公卿之外，其他的黔首百姓，可有追隨爾等的？”
贏長生的話。
讓張良，啞口無言。
是啊。
奔走於天下這麼多年了。
張良，確實從來沒有見過，想要復興韓國社稷的百姓。
而遊歷的其他地方，也大抵都是如此。
真正奔走於，反抗大秦的。
寥寥無幾。
百姓們，安居於彼時的生活，絲毫不願意，爲了所謂的六國貴族們，拼搏努力。
真正一直在竭力反抗大秦的。
從來都是他們這號，出身公卿的六國權貴，還有一羣，不甘願受大秦律法束縛的六國遊俠。
至於百姓？
有倒有，可是，張良卻沒遇上幾個。
一想到這，張良是啞口無言。
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無言反駁。
沉默了良久過後，張良這才結結巴巴的說出一句話來。
“百姓愚昧，不知亡國之恥……”
“百姓們並不愚昧，相反，他們很聰明！”
贏長生搖了搖頭。
“張良，你們所謂的復國，不過是一場鬧劇，你們反秦，不過是因爲，我大秦統一六國，讓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六國貴族，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入泥潭。”
“你們與甘心失去自己的權力，失去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編造出來無數的反秦謠言，並且，蠱惑人心，想要讓百姓們，爲你們去死，助你們復國！”
“可惜，百姓們很聰明啊！”
“六國統一之前，天下黔首，過的日子如何？如今，過的又如何？我大秦百姓，雖然負擔重，但是，天下一統之前，受各地之封君盤剝的百姓，過的只怕還不如當下吧？”
“更甭提，這些百姓們，還要時常，受戰亂影響，以至於顛沛流離，不得安寧，可如今，我大秦統一天下，戰亂彼此不見，而你們，卻不甘心失去自己的權力與地位，想方設法的，進行反秦……”
“可惜，百姓們不傻子，他們並沒有聽信你們的蠱惑，而是安居樂業，所以，你們才說，這些百姓愚昧，不知亡國之恨，可你們也不想想，韓國當初，又給過百姓什麼？”
“你張良祖輩五世相韓，一身貴氣，食韓國之君祿，可韓國百姓呢？他們，又從韓國得來了什麼？韓國既無實力，護衛他們安寧，韓國之君，又橫徵暴斂，從他們口中，掠奪衣食，這種事，我不說，你張良難道還不清楚？”
“我我……”
張良不知道怎麼反駁。
細細一想，正如贏長生所說。
他所奔走的復國。
簡直就是一起鬧劇。
徹頭徹尾的鬧劇啊。
不過是一羣不甘心，失去權力的六國權貴，在上竄下跳，蠱惑著尋常百姓送死，然後爲他們奪爲權力罷了。
可是，這麼一想，張良又覺得不對——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一心復國，根本不圖這些。
而與此同時，贏長生，卻是感慨著道。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也！”
“這天下，到頭來，苦的還是百姓，六國復辟，到頭來，死的最多的，還是百姓，你們口口聲聲，說是爲了百姓，可你們的行爲，卻最終導致了更多百姓們身死於戰場，或是身死於戰亂帶來的饑荒，帶來破壞……”
歷史上，秦朝末年。
華夏大地上，死傷的人數之多。
可比大秦統一六國時，損失的多了。
所以，贏長生十分清楚，張良他們的復辟，究竟是在搞些什麼。
而張良，也是在喃喃著贏長生的這番話。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到頭來，我等復辟，終究還是苦了百姓啊！”
一想到這，張良便只感覺，信仰一陣崩塌！
他細細思量，確實，大秦治下，沒有了戰亂。
雖然徭役重些，雖說賦稅重些，雖說秦律，管的較爲嚴格。
可百姓們，卻還真未到水深火熱，活不下去的地步。
百姓們，比六國統治時過的，並無太大區別。
甚至，在大秦治下，他們不必忍受戰亂。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卻爲了復興韓國社稷，而致使百姓們，再回到戰國亂世。
張良瞬間，有一種後悔。
他意識到，自己錯了。
自己，就不應該復國。
“罷了，罷了，正所十九公子所言，歷代亡國者，不知幾何，數都數不表。”
“我又何必，非要復興這韓國社稷，把天下，給攪亂呢？”
張良感慨幾聲，隨即，面如死灰道。
“我張良，現在只求一死，不求其他！”
“十九公子，安排人送我張良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