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璽坐著軟轎來到御書房的時候，就看到司馬蹙眉看著手上的奏摺。
聽到聲音，那人擡首望向他，嚴肅冷厲的眉眼瞬間柔和，染上些許的笑意。
“你來了。快過來幫朕看看。”
司馬將手中的奏摺放下，走向小和尚，將人拉到桌案邊。
“陛下？”楊明璽瞳孔裡滿是震驚，女皇的椅子不是誰都可以坐的，陛下怎麼……
司馬很想軟乎乎地撒嬌，但想到自己女皇陛下的威嚴，頓時就打消了念頭。
撒嬌每個位面都可以有的，但當小和尚的女皇陛下可不是每回都有的。
她故作惆悵地嘆息一聲，“朕要處理完這些奏摺，才能準備你出宮的事宜。”
“奏摺？”楊明璽有些懵。
他過來，和陛下處理奏摺有什麼直接關聯嗎？
司馬彎脣，從桌案上拿起一本奏摺，塞進了小和尚手裡，語氣隨意，“看看。”
楊明璽看著手上的奏摺，心裡的震驚那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自古後宮不問政事，陛下這……是在考驗他還是？
猶豫半晌，他還是在司馬的目光下，緩緩翻開了手上的奏摺。
“這是柳相的奏摺，上邊奏的是鹽城走私一案……”
司馬的嗓音如叮咚泉水流過他的心間，楊明璽終於能夠確定，陛下這是……在教他政事。
但，爲什麼呢？
“愛妃，此事你怎麼看？”
感受到耳邊的熱意，楊明璽回過神，有些受驚嚇地靠在椅背上。
“噗嗤——”
見他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司馬忍俊不禁。
小和尚微窘，但不等他有所反應，司馬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楊明璽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反正等他再度回過神的時候，女皇陛下站在他的身後，握著他的手在奏摺上批著：已閱。
隨著桌上高聳如山的奏摺逐漸變矮，司馬鬆開握著小和尚的手，眉開眼笑道：
“有明璽爲我紅袖添香，朕之所幸。”
真的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小和尚臉頰微紅，他一手指尖緊扣著另一隻手掌虎口處，用痠痛感提醒著自己，不能動心。
“和愛妃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都到用膳的時間了。”
耳畔響起陛下輕緩的聲音，帶著難以忽略的暖意。
緊接著，掌心落下一隻柔荑，與他十指相扣。
那人笑著道，“愛妃陪我用膳吧，真希望日後每一天愛妃都能陪我用膳。”
她眼裡帶著憧憬與歡喜，還有幾不可察的失落。
楊明璽抿脣，擡首看向殘缺的月牙，腦海裡不斷浮現司馬說那句話時的神情。
當時，他的那句“好”差點就脫口而出，幸好被他及時回籠的理智攔住了。
沒應下，腦海裡卻總盤旋著那句話。
可一旦應下了，誰又能保證這句話以後會不會成爲他的奢望呢？
看看齊妃，就能明白，這宮裡，從來都是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他不敢賭。
現今的他，能仗著陛下的寵幸求得離宮。
可賭輸的他，賠了一顆真心後，失了陛下的寵愛，他還能拿什麼求陛下放他離開？
“請楊貴妃安。”
御花園的小亭子外，嫺妃帶著一行人走過，經過楊明璽時，腳步微頓，朝著他行禮。
“嫺妃。”楊明璽轉身回禮。
對比起楊明璽風光月霽的儒雅，嫺妃身上更像是沉著內斂的穩重。
如果不是陛下橫插一腳，也許嫺妃早就與他的小青梅成親，許是孩子都有一兩個了。
“貴妃好雅興。”嫺妃順著楊明璽方纔的目光望去，瞧見天上殘月，莞爾道。
“宮中無趣事，總得找些事打發時間。”
楊明璽雖是這麼說，但腦海裡卻不由浮現司馬的模樣，還有她說的那句和他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陛下說那樣的話，總讓他忍不住多想。
“貴妃若是無事，可以差人送個信到賢夙閣。”嫺妃神色溫和地邀請。
楊明璽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來賢夙閣是嫺妃的寢宮。
他輕笑著應下，沒拒絕嫺妃的好意。
但只希望用不上這好意，畢竟是要離宮的人。
想到嫺妃入宮的情況，他走近嫺妃，低聲問道：
“嫺妃，你可有怨過？”
嫺妃有些怔愣，並沒有想過他會這麼問。
半晌，她微微苦笑，“怨誰？就算是怨，又有何用？”
楊明璽默，是啊，怨有什麼用？
不願進宮，又不敢自盡，身上肩負著整個家族的前途命運。
楊家已爲他忤逆過陛下，他也各種懇求過陛下，可陛下軟硬皆施，強搶的法子都用上了。
但，現今的陛下，對他卻像是有應必求。
美好得像是假象，又像是陷阱。而他，也是那個獵物。
“愛妃——”
清冷沉穩的嗓音帶著難掩的喜意，從楊明璽的身後傳來。
下意識地就循聲望去，便瞧見穿著明黃龍袍的陛下踏著夜色而來，她身後兩側的太監提著燈籠緊隨著她的步伐。
司馬是走到小和尚跟前，才注意到嫺妃的存在。
她在腦海裡很快地思索了一番，推斷這應該是三妃之一的嫺妃。
“嫺妃也在呀。”司馬目光掠及嫺妃，隨口問候了一聲。
旋即，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牽起小和尚的手便往寢宮走去。
“朕帶你去看個小玩意。”司馬說這話時，眼裡像是綴滿繁星，與她嚴肅清冷的輪廓極爲不符。
楊明璽被動地被拉著離開，渾身注意力都在司馬的眉眼間。
半晌，他纔開始猜測著，這小玩意是個什麼東西。
但也因此，他並沒有看到嫺妃落在他身後的幽深目光。
更沒留意到自己根本沒想過拒絕司馬。
等他被女皇陛下帶到地點時，才注意到竟是寢宮後邊的院子裡。
司馬遣退了旁人，又將他轉過身，叮囑道，“別睜開眼啊！不許偷看啊！”
雙眼閉上，四周一片漆黑，感識頓時被放大了許多。
他聽到陛下輕慢的腳步聲漸遠又漸近，隨後她笑道，“好啦，睜開眼看看！”
隨著她話音落下，楊明璽睜開雙眼，便瞧見了一雙晶亮的眸子，盯著他，熠熠發光。
這樣的目光下，他心跳跳得有些快，想要別過臉，卻注意到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