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玄霸認真想了很久。
他確實見過這位傳說中人族最可怕的太平真人。
在武唐帝都長安的皇宮一起吃過火鍋。
在演武場問過很多問題。
在長安一起看過雪。
但他記憶裡的太平真人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白三才是一個樣子，和傳說裡那般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卻是一點兒也不像。
於是他笑了起來：“見過很多次。”
白三：“你覺得現在的世界怎麼樣？”
武玄霸怔了怔，想起了很多事情。
白三又道：“我殺了你們的高宗皇帝，也就是你的侄兒。”
武玄霸：“他確實很蠢，若不是當年長安血案，他是皇兄子嗣唯一的倖存者，他根本沒資格繼承皇位，當然不得不說他運氣很好，被人當成玩物，卻僥倖地活到了最後。”
白三：“我不在乎這些往事，凡塵俗世終究對我來說無趣至極，現在我只在乎你怎麼想，一起嗎？”
武玄霸：“跟你一起做那些瘋狂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白三：“你皇兄死得有些委屈，我們曾是兄弟。”
武玄霸雙目睜大了一些，有怒火燃燒：“三教明明有續命法，就算三教不出手，皇兄還可以多活些日子，至少可以等到真人你出來，但是三教出手了。”
白三：“終究和我站在一起，便再無法得到三教和神國的信任。”
武玄霸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中庭的神仙真冷啊。”
白三：“世界上的神仙都很冷，因爲神仙和神仙站在一起纔是一類人，凡人早已經成爲了他們的異類。”
武玄霸：“儘管他們曾經來自於凡人？”
白三：“跑出羊圈成爲主人的羊會忘記自己曾經來自於羊圈。”
武玄霸低著頭：“可是她是最無辜的。”
白三：“不想爲了她改變世界。”
武玄霸：“世界上真的有黃泉地府？”
白三：“真的有，不過只有死去的凡人才能去，若是成了仙要廢很大的力氣才能進去，不過我能去，且能帶你去。”
武玄霸：“只要你將來能帶我去地府，陪你瘋狂一次又如何。”
白三：“那以後的武唐就交給你了。”
武玄霸：“我要做什麼？”
白三：“當然是滅掉三教在南詔的道統，當然書院可以留著，他們很多事情都沒有真正攙和。”
武玄霸：“我一個人恐怕力量不夠。”
白三：“整個青山都在你身後。”
武玄霸：“那麼便夠了。”
談話就此結束。
這場談話自然只有他們二人知道。
白三的真正實力實際上與道祖和佛祖相持。
就算道祖與佛祖在此，也未必能鎮真正打破白三的意志，聽到這場談話。
更何況其它人？
“除了這些小螻蟻，大螻蟻都殺了嗎？”
白三看向了蘇羨等人。
討伐軍這邊臉色一片蒼白，但他們又不敢說什麼。
左盟主、慧源大師、山江道人、實秋先生在白三這般人物面前，都是不堪一擊。
就算強大如神使，在白三面前，也不過是一隻螻蟻。
他們又哪裡有資格說什麼？
蘇羨：“除了山江道人，其餘人全部被長先輩吃了。”
長生天咧嘴而笑：“真人，那山江道人竟然有千里紐，跑得太快沒追上。”
他的嘴角還掛著無數鮮血和肉絲。
很多人看見忍不住俯身嘔吐。
心中對青山逆亂者恨意更深。
與如此吃人的魔頭爲伍，真是人人得而誅之。
而且白三還縱容這大魔頭吃人。
太平真人果真如傳說中一般，是滅世大魔頭。
孰不知在白三眼裡，這些人都不算人，那麼給長生天吃了又何妨？
白三：“無妨，知守觀都快沒了，山江道人又能到哪裡去。”
衆人聽到他這話，很是不解。
然而他卻沒有任何解釋，只是丟下這樣一句話，便化作一道冷冽的劍光消失了。
“回青山。”
於是蘇羨、長生天、等青山中人，紛紛化作無數的劍光雲霧就此消失。
就像是星辰與雲海迴歸天空。
討伐軍面色一片蒼白。
尤其是知守觀一脈中人。
他們聽見了白三那句話。
太平真人可從來不會嚇唬人，也沒有這個必要。
那麼知守觀豈不是真的要完了。
高宗皇帝終於克服了恐懼，站起了身來。
他看著空蕩蕩的四周。
——他的眼裡只有蕭皇后，而蕭皇后已經被青山帶走，自然四周皆空。
他的臉色依然蒼白，畢竟第一次看見人吃人。
“回宮。”
這是一聲淡然而複雜的命令。
但沒有人敢違抗。
不回長安還能幹什麼？
他們又打不過青山，難道上去送死？
而且如今最強的上將軍武玄霸都沒有異議，在慧源大師、實秋先生、山江道人死去之後的他們又能有什麼異議？
……
……
白三沒有回到青山，而是來到了之前的酒肆。
站在了那名瘋老人的身前。
酒肆裡的桃花鎮居民紛紛朝著白三跪了下去，神情虔誠無比。
“白真人。”
他們異口同聲地喊道。
就像是凡人在叩拜自己信仰裡的真神。
對於桃花鎮的人來說，青山就是信仰。
數千年前帶領青山入世、造福了桃花鎮的太平真人，就是他們眼裡唯一的真神。
“不回青山？”
白三看了一眼瘋老人，然後看著遠方的夕陽說道。
夕陽無限好，總是近黃昏。
但無論如何美好的夕陽都要落山。
就像是再如何強大的人，總要踏上歸途一樣。
“回啊，怎麼能不回？我大青山的人，在臨死時總要劍歸青山，我又怎能違背青山組訓？”
瘋老人滿臉感慨。
“但我還想再看看桃花。”
白三說：“青山外的事物真的這麼美好？”
瘋老人：“凡塵俗世間，總有太多比仙家美好的事物。”
白三：“爲何我感受不到。”
瘋老人：“因爲你是仙，還沒有成爲仙人，等有一天你的仙后面再有一個人字，你就能感受到了。”
白三：“有道理。”
瘋老人：“你回來用了幾步？”
白三：“十步。”
瘋老人：“爲何千里要走十步。”
白三：“來之前想了些事情。”
瘋老人：“什麼事情？”
白三：“越冬會不會和我去長安。”
瘋老人：“那女娃兒癡情於藍劍，自然會與你去，別忘記那是他們初遇的地方。”
白三：“長安後，就要去別的地方了，她捨得走？”
瘋老人：“捨不得便不走了？那爲何羊羣裡的羊總想著跑出羊圈？”
白三：“越冬已經成仙。”
瘋老人：“就像我剛剛說的，越冬是仙人，你是仙，你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白三：“有道理。”
瘋老人：“你剛剛去就殺了一個人。”
白三點了點頭。
一道劍氣入體。
高宗必死無疑。
而且他還受到了那樣的刺激和驚嚇，就算沒有那道劍氣也必死無疑。
瘋老人：“今晚陪我在桃花鎮喝酒。”
白三：“喝酒沒問題，但一定要吃火鍋！”
他的語氣不容商量。
瘋老人笑了起來：“只要你陪我喝高興了，別說吃火鍋，就算是吃燒烤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