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居住著一個人。
這個人是秦王的結拜兄弟,是當今世子唯一的師傅。
羽寒山,無數歲月前儒家最傑出的天驕,最有資格成爲天下首席謀士的人物。
便坐在這層樓裡。
白三登上了第八層樓,看見了一抹燭光。
這層樓很是黑暗陰冷,就像是鎮魔井,
窗戶和門都緊緊地閉著。
如果推開那扇門,可能會看見波瀾壯闊的洞庭湖及秀麗的遠山。
可這樓內的一切都見不得光,如何能推開門?
白三是一隻劍鬼。
那人是生活在藏天下里的鬼。
於是兩隻鬼就在燭光間四目相對。
白三猜到了藏天下第八層應該很特別,但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個人在這裡。
“竟然是你。”
於是連他都控制不住情緒,流露出了些許驚訝來。
羽寒山:“你登樓的速度真快,快過了當年的我。”
白三:“儒家當年的絕世天驕,竟然爲了一個武夫自囚於這種地方,活生生活成了一隻厲鬼。”
羽寒山:“太平,你我皆是談笑間索人性命、殺人無數雙手沾滿鮮血的人,你我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白三:“我在天下,你在井底,自然有區別。”
羽寒山:“殊途同歸,那麼便是同道。”
白三:“有道理。”
羽寒山:“幫我做一件事情。”
白三眉頭微挑:“什麼事情?”
羽寒山:“這藏天下,的確有九層,不過第九層不在這裡也不在地下,而在湖底,也就是傳說中的湖中樓閣,那裡有一個人,你跟他打一場。”
白三笑道:“憑什麼?我又不是長生天。”
這句話很有意思。
長生天是白三的狗。
白三要他去咬誰他便會去咬誰。
可白三又不是羽寒山的狗,憑什麼羽寒山要他去和誰打一架他就要去打?
羽寒山說:“這樣有利於你們殺死趙袖。”
白三蹙了蹙眉頭:“你怎麼知道?”
羽寒山:“你和越冬是好朋友,這件事情別人不知道,王爺知道,要知道王爺在最早就認識你們了,越冬爲了藍掌門要殺趙袖,那麼你一定得幫著她殺,而且這盤棋局必須要除掉趙袖這些人,所以就算沒有越冬你也要殺趙袖,那麼只要你出手,這個棋局就會更加完美。”
白三:“我想不通,爲什麼北秦明明是東華仙朝最核心的力量,卻反而要與我這樣的天下大魔爲伍?”
羽寒山:“真正的魔,在北境長城外,你和那些叛逆者都不是魔。”
白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羽寒山:“你難道忘記了一個人。”
白三眉頭微挑:“北秦王妃?”
羽寒山:“這個理由足夠了嗎?”
白三:“足夠了。”
……
……
當白三登上藏天下第八層的時候。
秦王笑了起來。
想來那個傢伙今天不再寂寞,終於有同道之人能陪他喝幾口酒。
世子卻是看著那層樓,暗自在心底喊了一聲師傅。
其餘人則是驚訝。
半日登頂藏天下,這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情。
太平真人果然是人族的奇蹟。
因爲他創造了太多的奇蹟。
就在這時候小舟已經來到了洞庭湖中心。
世子起身。
老黃遞劍。
從世子見到老黃第一天起,他就一直揹著一個巨大的劍匣。
那劍匣裝飾很是華美,裡面不知道藏著多少把名劍。
這大概是老黃這輩子最值錢的東西,可以換無數的黃酒。
但如果把塞滿整個北秦王府的黃酒拿來與老黃換這個劍匣,老黃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拒絕。
據說這是他師傅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當然也許拿整個天下與老黃換這個劍匣,老黃也不會換。
在離秦十年裡。
老黃向來對世子有求必應。
就算世子讓老黃現在跳入洞庭湖裡,老黃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當那時,世子要老黃打開劍匣,讓他看一眼。
老黃死活不肯。
有一次世子趁老黃不在打開了劍匣,還未看見裡面什麼模樣,便暈了過去。
自此病了半個月,差點死去。
若不是老黃無微不至的照料,恐怕世子早已經駕鶴西去。
後來世子再也不敢覬覦老黃那巨大而沉重的劍匣了。
當然世子離秦是一件大事情。
對於溺愛自己無比的老爹,肯定會派一個天下第一等一的高手保護自己。
再加上老黃背後的劍匣。
世子也不是沒有幻想意淫過老黃是秦王派來的絕頂高手。
不過幾次事情下來,世子很絕望。
老黃就是秦王府一個普通的下人,不僅連那些鄉下的悍婦,就是那村裡的俏寡婦都打不過。
因此每遇到事情,老黃總拉著世子比兔子跑得還快。
這也讓世子很是嫌棄鄙夷老黃。
老黃倒也不介意,在離秦的漫長歲月裡,依舊對世子忠心耿耿。
想起當初剛剛離秦時,世子問老黃,你是不是高手?
老黃憨厚老實地點了點頭。
世子大喜,又問,有多高。
老黃比了身高差不多的高度,嬌羞一笑,說了一句大概這麼高。
世子殿下就覺得當初的場景好生有趣好笑。
至今回想起來,仍讓人忍不住想要發笑。
十年同生共死,讓世子與老黃早已經心有靈犀。
於是當世子起身時,老黃便從劍匣裡摸出了一柄劍遞給了世子。
那劍匣一開一合,快到讓任何人都無法看清匣中。
若不是因爲有了離秦十年的經歷,可能世子會相信老黃真的是一個修爲很高的高手。
那柄劍的材質很是特殊,隱隱散發著駭人的寒芒。
只是遠遠看著,便讓人通體生寒。
世子看著湖中心,然後竟是將那柄劍拋了下去。
海棠瞪大了眼睛,心想:難道世子殿下想要驗證一下刻舟求劍?
老黃依舊在傻笑,露出了那口缺了門牙的黃牙兒,傻極了。
劍落入湖中,散發出可怕的劍氣。
世子負手看著洞庭湖中心,眼神深邃。
作爲秦王最寵溺的長子,他當然知道湖中心便是藏天下的第九層湖中樓閣。
在那樓閣中,鎖著一個白髮老鬼。
那些鎖鏈是仙鐵所鑄,加上雲夢道宗太玄宮裡的符篆,比起當初鎮壓白三的大道之鏈也相差無幾。
世子年幼頑劣,泛舟遊湖時不小心墜入湖中。
不僅被這可怕的老鬼所救,更跟著老鬼學得龜息之法。
今日所爲,不過是還當年恩情罷了。
海棠當然不知道這些。
老黃那傻樣不知道知不知道湖中有隻老鬼。
至於書房裡的秦王那神情,自然對這裡發生的一切瞭如指掌。
就在這時候,整個洞庭湖都震動了起來。
若不是有那座樓與那些人,恐怕整個秦王府、洞庭山都要發生劇烈的地震。
洞庭湖的湖水如同被煮沸了一般,劇烈的沸騰了起來。
湖中的魚蝦以及水生物受到了驚嚇,紛紛到處逃竄,就像是一羣受驚的猴子。
過了一會兒,湖水沸騰到了一個點兒。
“轟!”
一個身影潑水而出。
眼看小舟就要被掀翻。
世子和海棠姑娘就要落在水中。
就在這關鍵時刻,老黃猛地一跺腳,小舟便重新壓了下去,四平八穩的飄在湖中心。
世子轉過頭瞪大了眼睛:“老黃你……”
這時的他才發覺昔日憨傻、窮酸的老黃宛若變了一個人。
湖水昇天再落下。
洞庭湖上宛若飄起了一場驚世風雨。
一個枯瘦如水鬼的白髮老人踏空大笑。
他的雙手還纏繞著極粗的鎖鏈,那些鎖鏈上泛著仙光,卻沒有道家的符篆。
在鎖鏈的盡頭,是兩把不知道什麼材質打造的雙刀。
看上去竟然不比剛剛老黃遞給世子的劍差半分。
“黃踏鯨,你竟然敢讓這小子將老夫放出來,就不怕老夫掀了這秦王府?”
白髮老鬼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響徹整個秦王府,震耳欲聾。
他面容發青,不是水鬼勝似水鬼。
就在這時候在藏天下入口處的長生天忽然驚醒,看著洞庭湖上那桀驁不馴的身影,忍不住大驚失色:“三哥!”
白髮老鬼聽到了長生天的驚呼,回過頭來,頓時也怔住了:“四弟,你竟然出來了!”
老黃笑道:“今天俺在與不在,你都翻不了秦王府這天。”
世子瞪大了眼睛,一時間如同丈二的和尚有些摸不著頭腦。
跟自己離秦近十年,被強盜追、被痞子流氓、悍婦打、被村頭俏寡婦追著打、偷雞摸狗一無是處膽小無比的老黃,竟真的是絕世高手?
還有一個叫做黃踏鯨這麼霸氣的名字?
這時候長生天回過神來,忍不住尷尬一笑:“三哥這事情說來話長。”
“我兄弟今日既能相見,便來日方長,待我拆了這秦王府再慢慢說也不遲。”
白髮老鬼冷哼一聲,雙手一動,那雙刀便隨泛著仙光的鐵鏈飛速朝著洞庭湖東西而去,呈橫掃之勢。
一時間大浪滔天,自白髮老鬼刀間而生,向四面八方而去。
如同海嘯,竟一時間似要淹了這秦王府。
一刀捲起漫天湖水的白髮老鬼,傳說中的絕世高人莫過於此。
世子啃了一口黃瓜,跌坐在牀上,說了一句:“這也忒是個技術活了。”
老黃依舊在傻笑,竟似被白髮老鬼嚇傻了。
就在這時候,藏天下第七層飛出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手持拂塵的老道士,雖比不上林夜雪仙風道骨,但也差不了多少。
他的身形很是高大,如果不是入了道宗,那麼一定會成爲一名神將。
世子微微有些吃驚,情不自禁地喊出了那人的稱呼:“徐伯伯。”
白、張、徐皆是人族修道者大姓。
道尊姓白、道祖姓徐、道宗那位小師叔姓張。
白三也姓白。
高大的老道士既然姓徐,那麼自然跟那位徐道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頓時秋雨如怒,似乎想要鎮壓那白髮老鬼一刀捲起的漫天湖水。
高大老道士的名就叫做秋雨。
徐秋雨,一個道宗消失多年的老前輩,沒想到竟然躲在了藏天下里。
世子看著徐秋雨凌空踏步揮舞浮塵的樣子,想起的小時候初見,頑劣的自己竟然尿了老道士一身,便要忍不住發笑。
白髮老鬼是何等人物。
那是長生天的三哥。
半步通天的大物。
這徐秋雨雖然已經合道第三境天象多年,一出場便攜滿天秋雨。
也不過被白髮老鬼一刀便劈入了湖中。
王府上下看得目瞪口呆。
藏天下第七層的守閣奴,那是何等強大的存在。
竟然敵不過白髮老鬼一刀?
徐秋雨落入湖中後,再次飛起,手握浮塵,打出萬丈道光。
他雙目瞪得滾圓,鬍鬚飛揚,竟是怒了。
白髮老鬼依舊在笑,他再次武刀湖水漫天之間,徐秋雨竟是再次被打飛數丈,才穩住身形。
世子蹙了蹙眉頭,忍不住看向了剛剛大發神威,穩住小舟的老黃:“徐爺爺怎麼如此不堪?”
老黃:“那白髮老鬼可是魔宗三祖蕭藏鋒,魔宗山門的左護法,徐秋雨雖然境界高深,但仍不是其對手。”
世子瞪大了眼睛:“老黃,你真是個高手。”
老黃:“世子殿下以前問的時候,我就說過了。”
世子怒道:“那爲何當初出了北秦三州不到數十里,便被歹人搶了好馬,你也只知道拉著我跑,不打回來?”
老黃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繼續看著洞庭湖上的戰鬥。
若不是藏天下鎮在湖畔,恐怕這秦王府多半是要毀了。
一場秋雨雖然暫時鎮住了白髮老鬼在湖中一刀掀起的驚濤駭浪,讓湖畔的王府建築倖免於難。
但是徐秋雨卻是被白髮老鬼壓著打,苦不堪言。
甚至差點被白髮老鬼一刀削去了腦袋。
作爲人族正道大敵之一的魔宗三祖、左護法,白髮老鬼的實力強勁的令人髮指。
若不是徐秋雨乃是道宗當年的天才人物之一,恐怕早已經血濺當場。
饒是如此,在白髮老鬼接下來的十字刀光之下。
徐秋雨還是差點殞命。
若不是他以那拂塵擋得及時,可能已經血染洞庭湖。
當白髮老鬼的十字刀光落在徐秋雨的浮塵上的時候。
那道宗法器,頓時“啪”的應聲而斷。
徐秋雨便如同斷線的風箏飛落到了湖畔岸上。
口吐鮮血,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