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雲(yún)自認的一出‘我以我血薦軒轅’的戲碼,並沒有得到他一衆(zhòng)叔叔們的支持。
這讓這個年輕的小將軍有些氣餒,他一向都是聽話加懂事的那類人,今日趁著同袍之危,方纔沒有把身體裡的熱血給按納下去,卻得到了這麼一個結(jié)果,讓他難免有些心灰意冷,說到底,就像是一個家中請客吃飯時候非要表現(xiàn)自己的稚子心態(tài),沒能得到呼應(yīng),自然便泄了氣兒。
正當(dāng)他想著擺爛,乾脆叫人別攔了……這些新兵都是他帶著的,自然也便算是他的嫡系部隊,他倒想看看,恩將仇報的例子就在眼前,這些人心本來就不朝著大宋,待此番事了了,他爹又會撈著一個怎樣的評價。
只是纔剛剛下了城,便被人給拉到了一邊去,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聽他命令行事的新兵頭子,這小子臉上全是汗,有些喘著氣兒道:
“禍?zhǔn)铝耍準(zhǔn)铝耍 ?
岳雲(yún)趕忙發(fā)問:
“是有人跑進來了?”
“不是,不是!”
這兵嚥了好幾口唾沫,方纔把話兒給說清楚了些:
“來了個穿甲的兄弟,問把這些人給攔住不讓進城是誰的主意!”
說著,便把之前的情況一併都給交待了,聽得岳雲(yún)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這事兒說破了天去,那也是自家的事,他自己也曉得,他爹這麼做,從禮法從道德從人的口舌不管是哪個方面都是有理的一方,而自己如今這般做了,被他爹知道了還好,最多不是自己被打個半死,了不起,賠上一條性命也就夠了。
可是如今來了別人,還一眼就瞧出來了自己的安排,到時候被有心人給傳了出去的話,受連累的人怕是……
趙官家再是體貼,也是招架不住口誅筆伐的,況且這事兒已經(jīng)不佔理了,皇帝就算有心包庇,怕也是少不得給罵到岳飛的身上去。
就他爹那性子,被官家一罵,自己就得唸叨個好多年,再想到之前諸位叔叔們的冷眼相看,岳雲(yún)便是再也站不住了,轉(zhuǎn)身就走,他非得弄清來人的底細不可!
一邊走他也在一邊思量,若來的人是張?zhí)镜谋耸戮退闶峭炅耍瑥埧∫恢备鷤€長舌婦的,被他知道了,也就算是被天下人給知道了;而來的人若是劉信叔的兵,那便還能說道說道,自己賣個後輩的身份,想來也不會傳出去……吧?
不等他想清楚,便瞧見了那人的模樣,隔得老遠他便認了出來,心裡頭先是震驚,後又變成了疑惑,再後來,終於是有些死了心。
該巧不巧,誰能想到宋國的皇帝,現(xiàn)在擠在這全是臭汗的城門甕洞裡頭呢?
好了,這下是皇帝親眼給瞧見了。
“官……”
“噓~”
劉邦將頭盔扔給了他,岳雲(yún)趕緊兩隻手接著,而見了來的是這小子,他便也就不擺譜了,一邊往前走著,一邊解著甲,解下來順手就放到了岳雲(yún)的懷裡。
等這條並不算長的路走完,他身上的三套甲就已經(jīng)是全都脫下來了,小幾十斤的重量呢,身子骨弱些的人還當(dāng)真是擔(dān)不起來。
“是你小子出的主意?”
他偏著腦袋往上頭看了眼,知道岳飛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在那兒了,索性也就不走了,背靠著城牆陰涼處,直接就坐了下來……此時是如釋重負的感覺,加上外頭又有韓常在,讓他竟然有些愜意的感覺。
岳雲(yún)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岳飛要真是個人前慈悲人後惡鬼的模樣,他哪裡會來這中牟,哪裡會把這些人給放進來,自然也就不會有這今日的景象了。
“官家……”岳雲(yún)卯著膽子,“此事是臣一意孤行,父親他是並不知曉的,您……”劉邦打斷了他:“你做得好。”
雖然知道趙官家行事素來反常,他也不是沒有想過皇帝會包庇自己的可能,但憑心而論,大宋任何一個君主瞧見武將如此,難免會生出個一些趁機提防的行動出來的吧。
“以德報德,以怨報怨,做人便該當(dāng)如此,你這般做法,換成老子來也是一樣的選擇。”
岳雲(yún)心中一動,之前受的委屈忽地涌上了心頭,只覺得鼻頭一酸,便將剛纔的事兒一併給說了。
把岳飛的態(tài)度說出來,既是爲(wèi)了與他撇清關(guān)係,證明他確實是不知情,也是岳雲(yún)在被孤立之後,尋求一些個認同感的表現(xiàn)了。
誰知道他這話一出,皇帝停了好一會兒,方纔開口道:
“你爹也沒錯。”
“像你爹這樣的人,朕活了那麼多年,倒也不是沒有見過,不過少,非常的少,反而像是你我這般的性情中人多,非常的多。”
“可你也得知道,做咱們這樣的人容易,做你爹這樣的人,偏偏最難了。”
“之前有個叫朱鬆的,不知道你認不認識,那人與你爹倒是很像,只可惜他死了……說來也是古怪,往往他們這類人都不長命,這便是這賊老天專門戲弄的人了;你年紀(jì)不大,不懂你爹,也不懂得他手底下那些人待你的冷漠,但是在將來,在以後,你卻得去理解他們,不但要去理解,還得要試著去做他們那樣的人。”
“正是因爲(wèi)有了他們的存在,方纔能夠照得這些人……”他指著那羣默不作聲的百姓們,“照得這些人的醜陋來,朕也做不了你爹那樣的人,但這天下總歸不能全是像朕這樣的人,這天下,終歸得需要有你爹這樣的人,”
他像是在說一段繞口令,岳雲(yún)雖然沒能聽個明白,但是卻把話兒都給記了下來,躬身道:
“臣明白了。”
“你明白個逑!”
劉邦白了他一眼:“老子都還沒說完你就明白了!天下需要你爹那樣的人,而你爹,需要的則是像老子這樣的人,反正論起來,這世上什麼人都要有,老子的存在,便是你爹偉大的證明了!”
“官家?”
劉邦擺了擺手,在身上到處摸索著,終於是掏出來了一塊木牌子……就是大宋傳令的金牌了,丟給了岳雲(yún):
“種雷就在後頭,他是種風(fēng)的弟弟,你們年紀(jì)相仿,更好說話一些。”
“告訴他實情,叫他把他的人帶上,這下頭的這些人……”
岳雲(yún)心裡頭一動:“怎麼處置?”
“阿彌陀佛……”劉邦輕輕揉起了眼眶,“你與種雷說聲阿彌陀佛,他便知道該去怎麼做了。”
“哦,對了,叫他利落些,別走了活口,不然要你爹曉得是自己人動的手,估計他小子要躲在被子裡掉眼淚咯。”
只是想到岳飛躲在被子裡……岳雲(yún)就只覺得好笑,大聲應(yīng)了一句,連忙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