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後西京城有一件比較大的事兒, 就是龍騰基團的路總要爲自己收養的兒子辦週歲酒席。像龍騰,維揚這樣的大公司,免不了做公益秀, 每年給希望工程和紅十字會捐款無數, 捐助修建希望小學, 收養或資助福利院的孩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過大部分是錢到情不到, 至於這個錢到底用在哪了,他們也不操心,只要到時約好媒體拍照採訪就算完成任務。
所以像路雲平這樣, 真從福利院自己抱一個孩子來養,是稀罕事兒, 爲這孩子大動干戈擺酒席, 更是稀罕事兒裡的稀罕事兒。
路泡泡的週歲酒席擺在HILTON, 整個二樓的中餐廳都被包了下來,本來路雲平是打算做成自助餐的形式, 圖個簡單,可是黎暉不同意,
“我沒喝過洋墨水,這辦酒席就要按老規矩,熱熱鬧鬧的, 要圖簡單啊, 不辦最簡單!”
路總在外面耀武揚威說一不二, 但是經常會做出些不符合習慣的事情, 比如養孩子, 再比如在hilton大擺中式酒席,所以大家都猜測, 路總可能是個比較懼內的人,只有小部分的人知道,路總的這個內人是同樣在西京城呼風喚雨的□□人物小黎哥。
路總請客來的自然非富即貴,都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很多人在門口和路總熱烈握手之後,扭頭看見黎暉抱了個孩子在場子裡轉圈都是一愣,不理解這是演的哪齣戲。
還有一部分人,行事很低調,不像路總的客人都人模狗樣大呼小叫,這些人穿著隨意,在門口也只是把厚厚的信封交出去,並不在禮單上簽名,然後進場和黎暉說幾句話,樣子都很恭敬,順手拿一杯酒自己喝了,放下杯子就走人,屁股都不在椅子上坐的。
這兩部分客人形成鮮明的反差,偶爾彼此之間也有點頭的,但都不說話,匆匆來去。席間有很多不明白的人竊竊議論,真瞭解背景的卻都閉口不談。
黎暉今天非常高興,泡泡也很爭氣,可能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大陣仗,很好奇,趴在黎暉肩頭東看西看,他被黎暉喂得胖墩墩的,人見人愛,不少人在門口行了禮,見了孩子還拿一個小紅包,黎暉就讓泡泡拿著,不一會兒就厚厚一沓,一邊走一邊掉,後面還得跟個小弟專門負責撿。
客人到差不多了,開席前路雲平上去講了幾句場面話,無外乎是那些套路,也沒幾句新鮮的。然後播放了些路泡泡的照片和成長視頻,黎暉抱著孩子在臺旁站著,輕輕和泡泡說,
“兒子,看你爸爸傻不傻?”
路泡泡揮著小手直撲騰,嘴裡哇啦哇啦的說著人聽不懂的詞兒,黎暉點點頭,親了他一口說,
“嗯,的確是個瓜皮。”
開席後忙碌的也是路雲平,端著酒杯各桌亂轉,再看著黎暉一副悠閒樣,心裡直叫苦,合著這週歲酒就是折騰他一個人的,那邊爺倆壓根不出面。偶爾有人拍著他低聲問,
“你兒子週歲酒,怎麼黎暉來了?”
路雲平哈哈一樂,
“他是乾爹,我是親爹。”
酒席過半的時候,黎暉抱著孩子回了客房休息,李石和二熊他們在後面跟著,泡泡鬧騰了大半天也乏了,在黎暉懷裡點著小腦袋打瞌睡,黎暉打橫摟著他,一邊哄一邊聽二熊講薪澳的生意,再低頭,泡泡已經睡著了。
輕輕把孩子放到牀上,黎暉直起腰,
“你倆看著,我下去。”
李石坐在沙發上看無聲電視呢,偏著頭說,
“哎呀,你怕平子喝多了?”
黎暉不答他,徑直開門,出去之前又說,
“別抽菸,有事電話。”
李石扭頭跟二熊說,
“你看,男人有了孩子也不一樣了吧,你看這兒居家好爸爸的樣子多嚇人。”
二熊也樂,
“以前沒覺得黎哥喜歡小孩啊,是挺嚇人的。”
黎暉剛出電梯,一眼就看見了程曉佳。
程曉佳今天穿了一條奶白色的休閒褲,上面套了件蔥綠的薄風衣,裡面是一件同色系的針織衫,脖子上還繫了條薄絲巾,看起來青春又風騷,站在一身正裝的路雲平身旁,很是乍眼,吸引了很多目光。
程曉佳手裡捧著一大束鮮花,正和路雲平說話,黎暉一出現,路雲平不自覺的往過看,程曉佳回過頭,笑嘻嘻的和黎暉打招呼,
“黎哥,恭喜啊!”
黎暉衝他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半分笑意,程曉佳走過來,那意思是想把花遞給他,黎暉不打算接,因爲那是一大束刺目的紅玫瑰,
“黎哥,今天好日子,特地訂的花,送給你。”
場上的目光立即都集中在黎暉身上,黎暉看著他,靜默了幾秒,然後回頭撇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陳東林,陳東林立即快步走過來,從程曉佳手上接花,但程曉佳卻躲開了,執意往黎暉手裡遞,
“黎哥,這是送給你的,恭喜你和路總。”
黎暉冷笑了一下,
“謝謝。”
但是手卻不伸出來,陳東林乍著手,還想要花,程曉佳突然大聲說,
“你幹什麼啊!”
四周立即就安靜了下去,沒人說話,都看著這邊,陳東林有火發不出來,尷尬的瞪著他,路雲平趕緊走過來,可是沒擋住程曉佳的嘴,他高聲說,
“這是我給黎哥和路總特別訂的,祝他倆感情甜蜜,和和美美的。你是誰,幹嘛要接?這麼沒有規矩!”
這話一出,四下立即亂起來,很多人掩著嘴,眼裡禁不住的閃光,什麼表情都有,驚訝的,鄙視的,豐富極了。路雲平過來剛想扯程曉佳的胳膊,突然門口有人說,
“曉佳,不要淘氣,胡說八道什麼呢。”
路雲平擡頭,愣了一下,立即擠出笑容,
“王工。”
黎暉也回頭,見了那人也是一愣,跟著點頭,
“王工。”
被稱作王工的中年男人一邊擦著手一邊從門口走進來,對著黎暉和路雲平微微笑著,然後很自然的從程曉佳手裡接過花束,遞給路雲平,低頭佯怒的斥責,
“我上個廁所,兩分鐘看不住你就搗亂。”
然後看著黎暉,
“不好意思啊,曉佳就是愛胡鬧,小孩子嘛,口無遮攔的。別介意。這花是送給小公子的,祝願健健康康啊,哈哈哈。”
路雲平跟著賠笑,黎暉只是扯了扯嘴角,沒再說什麼,畢竟西京高鐵項目的設計總工程師他惹不起,特別是在眼下這個時刻,自己幾個億的生意攥在人家手裡呢。
程曉佳抿著嘴,靠在老男人懷裡,似笑非笑的看著黎暉,
“黎哥,剛剛跟你開玩笑呢,別生氣。”
黎暉假裝沒聽見,對陳東林說,
“帶王工入席吧。”
程曉佳卻搶著說,
“不了,我們還有其他事。”
王工點頭,
“我下午還有個會,就不坐了,以後有機會我請你們。”
路雲平和黎暉只好把兩人送出了酒店,身後留下一片猜疑聲。
路雲平和黎暉的關係,就在週歲酒席上不脛而走,很多人表示懷疑,很多人說要不是那種關係,幹嘛一起給孩子擺酒呢。總之說什麼的都有,當事人倒是滿不在乎,路雲平說,
“我以爲全西京城都知道我是gay呢。”
黎暉說,
“早晚的事兒,沒打算藏著。”
可是黎暉心裡還是不踏實,上次程曉佳出現在金堂的事兒,李石和他說過,黎暉本來沒太在意,程曉佳已經習慣路雲平給他的優越生活,總是會再找一個金主的,現在有錢人混這個圈子嘗新鮮的很多,攀上張總不足爲奇。可是這才短短幾個月,他就敢和王工出雙入對,看來本事不小。於是留了個心眼查了一下,結果令人吃驚。
程曉佳和路雲平分手後,從新港搬了出來就住進了王越在南郊的一套小公寓,兩個人的情人關係維持了不到半年就分開了,原因是程曉佳放棄了去奧地利的機會,畢業後居然在月桂做了少爺。
月桂這個地方,怎麼說呢,兩重天,神秘又齷齪,富貴又低賤,這是個半公開的服務男同的特殊場所,也是西京城頂級服務場所,出入的都不是一般顯貴。程曉佳在月桂混了將近一年,因爲出衆的長相和乖順的性格,迅速成爲轉檯率最高的搖錢樹,很多客人爲了轉他的臺大打出手。在此期間,程曉佳攀附上了很多有頭有臉的人,撈他出場的第一個人是高科地產的陳總,後來通過陳總,程曉佳認識了很多領導,就迅速的換了個圈子,然後再繼續登高枝,被他借力的老男人不計其數。
李石把一沓子A4紙扔在桌上,
“基本上就是這些了,有些上不了檯面的人,我都沒算進來。”
路雲平皺著眉頭拿起來翻了翻,上面很多人的名字他都很眼熟,要麼和自己半斤八兩,總之是惹不起的人物。
“真本事啊。”
李石嘿嘿笑,
“這碎慫現在在西京城也算一號人物了,哎呀,得益於路總當年的教導。”
路雲平尷尬的一瞥嘴,瞪了李石一眼,
“屎把你的嘴黏住了!一張嘴就噁心人。”
說完還是心虛的看了黎暉一眼,黎暉坐在沙發上,把泡泡放在膝蓋頭,壓根沒搭理路雲平,路雲平更不安了,慢慢挪過來,
“我最近真沒和他聯繫,完全不清楚……”
黎暉擡頭看他,眼神很平靜,
“解釋啥!”
“小暉……你別這樣啊,我以前的事情我沒瞞過你,咱倆在一塊後,我多老實。”
李石在旁邊忍不住樂出聲,黎暉看他一眼,
“你下午沒事兒了?沁水東岸那個項目你簽了?”
李石趕緊站起來,
“哎呀,光記得查路總的小情人,差點忘了正事。”
在路雲平砸過來搪瓷缸子之前,李石迅速的溜了。
路雲平低下頭觀察黎暉的表情,黎暉被他看的心煩,伸手推了一把,
“行了!我說啥了嗎?”
“你啥都不說我才害怕唄,要不你說點啥。”
“他得勢是他的事,但別在我跟前擔勢,我不怕誰。”
然後他看著路雲平,
“我估計他不知道這個道理,是你去說,還是我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