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心衡慮
日本領事館的祝捷酒會,必定是個不眠之夜。
喬家雖然無人去參加屬於日本人的酒會,可酒會上的變故卻引得各方關注,喬家自然也不例外。
“……所有和兇手打過照面的人都死了,沒有活口,特高課封鎖了日本領事館,還是沒有抓到人……”
“特高課讓76號的樑仲春帶人過去,結果就讓他們的人守在門口,不讓進去,也不讓離開。”
“明樓長官去了領事館,呆了大概30分鐘,出來的時候就被特高課的人跟上了,明公館也被圍了起來。”
如媛正端著咖啡的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些不穩(wěn),好在咖啡沒有濺出來。
喬柏舟看了她一眼,示意喬宇繼續(xù)打探,時刻關注最新情況。
“你很擔心?”
喬柏舟看向明顯有些心緒不寧的妹妹,皺了皺眉。他不知道在領事館發(fā)生了什麼,但這明家兄弟實在是不小心,明顯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有點。”
如媛毫不掩飾的點點頭,看著自家大哥一臉擔憂,安撫的朝他笑了笑。
“大哥你放心,我不會攙和進去的。”
喬柏舟啞口無言,弱弱的解釋,“我這不是看你和明誠的關係比較好,怕你感情用事嗎?”
如媛站起身來,走到喬柏舟身邊的沙發(fā)挨著他坐下,俯下身子趴在他的膝邊。
“大哥,我是喬家的女兒,知道輕重,在弄清楚所有事情之前,不會意氣用事的。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喬柏舟挑眉,大手輕輕放在她的頭上。
“更何況,我相信他們兄弟的能力。如若不然,又如何在風雲(yún)變幻的大上海爭得一席之地?”想到那個堅定的身影,如媛的語氣中帶有信任和篤定,“我只是擔心這其中兇險,不知道會以什麼樣的代價收場。”
“先生,特高課在明公館外面的人都撤遠了。”喬宇推開門,帶來了今晚的第一個好消息。
如媛聞言終於放鬆的笑了,她擡起頭看向自家大哥,語氣有點炫耀,“看吧大哥,最難的已經(jīng)過去了,這盤死棋已經(jīng)活了,反敗爲勝不過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喬柏舟寵溺的拍拍她的頭,看著她開心的笑顏,彷彿是自己做了多麼令人驕傲的事情一樣,心裡卻暗暗嘆息。
看來,等到事情過去,他是要找個機會和明誠聊聊了。
“大哥,你把喬言哥借給我用用唄?”如媛想了想,抓著喬柏舟的衣袖撒嬌,“喬言哥身手好,盯梢能力一流,我想讓他去盯著明誠,總覺得這件事還會有大波折。”
“你呀!”喬柏舟點點她的腦門,“真是女大不中留。”
自打撿走了明臺的手錶,在南田那裡幾乎暴露以來,明誠這幾天殫精竭慮。
他一邊要在桂姨面前演戲,順著她的劇本裝出已經(jīng)軟化的樣子,一邊又要部署近在咫尺的行動,彌補他之前不小心犯下的錯。
好不容易得了一杯咖啡的時間,他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面對大哥對他和喬如媛的疑問,他支吾著怎麼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可他明明什麼都沒說,大哥卻好像已經(jīng)什麼都明白了,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讓他更加不自在。
可他必須承認,被大哥把他們兩個聯(lián)繫在一起,他非但沒有任何的勉強,心裡卻還有些隱秘的快樂。
可一想到她,他心裡就茫然的緊。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也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好像一直以來,他們之間的主動權就不在他的手上。
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忙裡偷閒的妄想,76號在汪曼春的帶領下去查抄明鏡在匯豐銀行的保險箱了。他一個激靈,立刻拋掉了頭腦中不合時宜的思緒,著手解決近在眼前的危機。
上天似乎見不得他清閒,剛剛替大姐擺平了汪曼春帶來的危機,林參謀那邊傳來的壞消息讓明誠焦頭爛額,不得已只能嚮明臺下達了刺殺明樓的指令。
他坐在椅子上,露出一個苦笑。時局不穩(wěn),政局動盪,危機四伏,自身難保,哪裡還有時間顧得上兒女情長?
於曼麗和郭騎雲(yún)送走了因爲要刺殺明樓而幾近崩潰的明臺,還沒等他們開始準備第二天要行動的槍支,不速之客就推開了照相館的大門。
“喬先生?”郭騎雲(yún)一下子站起身來,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真不好意思啊,我們今天不營業(yè)。”
喬柏舟笑笑,也不以爲意,“方便找郭太太聊聊嗎?”
他的重音放在‘郭太太’三個字上,讓曼麗微微皺眉,那邊郭騎雲(yún)已經(jīng)開口替她拒絕了。
“喬先生,您有什麼事,要不就直接跟我說?”
喬柏舟似笑非笑的盯了郭騎雲(yún)一眼,後者莫名的覺得背後一涼,卻還是硬著頭皮站在兩人中間,隔斷了喬柏舟看向身後的視線。
“我聽聞,前幾日明家小少爺明臺和程家小姐程錦雲(yún)相了親,兩方家裡都很滿意,已經(jīng)著手安排他們的訂婚儀式了。”
郭騎雲(yún)和於曼麗同時一驚。
郭騎雲(yún)看向喬柏舟,他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知曉明臺和他們之間的關係的,更不知道對方知道多少,可在摸清楚對方的底細之前,他又沒辦法貿(mào)然出手,心裡著實驚懼。
而於曼麗的關注點明顯不是他的情報來源,從除夕那天晚上開始,她就已經(jīng)習慣了對方的神通廣大。
所以,明臺是真的要訂婚了嗎?
她上前兩步,推開擋在她身前的郭騎雲(yún),目光急迫卻仍然帶有一絲期待,“你說的是真的?沒有騙我?”
“我不會騙你,也沒有騙你的意義。”
喬柏舟正面的回答了她的質(zhì)疑,心裡有些憐惜的看著她臉上漸漸瀰漫上來的絕望。在這一個瞬間,他突然好奇她的過去。
他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經(jīng)歷,讓她把對一個男人的愛當做了自己最後的希望?又是什麼樣的愛情,讓她將之奉爲信仰?
喬柏舟自認是風月老手,可於曼麗對明臺的愛,連他都爲之側目。如媛曾經(jīng)問過他是不是愛上了眼前這個女人,他沒有給出答案。
可其實他心裡明白,與其說愛上了她,不如說被她的絕望,她的信仰所震撼。他喬柏舟沒有愛上於曼麗,而是愛上了她的愛情。
“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喜歡上她了,也早就知道,他遲早會去和她一起……”
曼麗的眼中是悲苦和絕望,她想起了剛剛纔無疾而終的告白。
她這一刻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居然可以如此殘忍。他可以用生命去對她好,卻吝嗇的不肯給她一絲一毫的愛情。
“我們是生死搭檔,我以爲我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的……”
郭騎雲(yún)上前一步,想要阻止曼麗在外人面前透露更多秘密,卻被喬柏舟一個冷冽的眼神定住了腳步。
喬柏舟看著眼前眼淚朦朧的姑娘,嘆了口氣,擡手像平時安慰如媛一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千言萬語最後都化成了無聲的嘆息,“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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