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天邊才微微發亮, 劉弗陵就聽到暗衛的竹笛聲,這是暗衛接頭的聲音,劉弗陵輕輕搖霽雪道:“他們找來了。”
霽雪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就聽到劉弗陵大喊道:“在這裡!”
被他抱著從洞裡出來, 纔看清原來夜裡落下來的不止一小節, 若非有厚厚的草藤估計都喪命了, 思及此, 她後怕的摟住他的脖頸道:“以後不準爲我做出昨晚那樣的事情,若你不在了,我絕不獨活!”
劉弗陵笑笑:“不怕, 我們都活著不是?”
很快她們二人被侍衛救了上去,上去後劉弗陵要抱著霽雪, 可是她低頭看到他被樹枝刮破的皮的手, 還有臉上的傷, 搖搖頭道:“讓侍衛抱吧!”擡頭見不遠處的猴五,指著他道:“就你了!”
劉弗陵拗不過便隨她了。
走來路上, 霽雪問:“徐青,對嗎?”
猴五愣了一下道:“公主還記得卑職?”
霽雪笑笑:“謝謝!”
到了路旁,劉弗陵接過霽雪走上馬車,這時金賞在車外請罪道:“臣等救駕來遲,還請責罰!”
劉弗陵淡淡道:“罷了, 回宮吧!”
霽雪猛的想起自己的頭髮是撒開的, 忙問:“你們可見到一枚玉簪?”
金賞問了一下侍衛纔回道:“不曾!”
劉弗陵道:“到昨晚馬車翻的地方好好尋尋。”
馬車緩緩向未央宮行駛, 昨晚的襲擊不是伏擊是追擊,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就是有人做內應,但是昨晚的帶的人也不少, 所以也不好查。
霽雪見他正在出神,看到他手上的傷,牽過他的手道:“都破皮了,疼嗎?對不起!”
劉弗陵替她理了理草窩一樣的頭髮道:“傻瓜,活著就好,若不是我執意去上林苑也不會如此!”
“其實劉賀也未必就那麼想做帝王,當然我不是帶私心爲他辯解什麼,從昌邑王劉髆去世後,他便繼承了一切,包括使命!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這次霍成君拒絕了他,或許他終於想到該要的了!”
劉弗陵長嘆一聲道:“從姓劉的那天起,每個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馬車緩緩行駛著,他們二人只是相擁沉默,他們知道所有的暴風雨纔剛剛開始。
進了宮門,劉弗陵直接把霽雪抱到了宣室殿,霽雪有些不解,他神秘的笑笑:“宣室殿後面有浴池,我們這一身的汗加泥,該好好洗洗了。”
霽雪羞紅臉道:“現在是白天,我要回漪瀾殿。”
劉弗陵這才大笑道:“逗你的,是想你累了一晚,讓你好好泡泡,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他這句“你累了一晚”讓霽雪覺得更加難爲情,剛想反駁,但是看到漢白玉砌成的浴池什麼都忘記了,世間竟然有如此漂亮的浴池,從龍嘴流出的水如今還冒著少許熱氣,透過升起的霧氣看浴池彷彿處在仙境。
劉弗陵把她放下後,笑問:“怎樣?好好泡泡吧,我先出去了。”
霽雪忙著欣賞漂亮的浴池,頭也不回的道:“去吧,快去吧!”
劉弗陵笑笑搖搖頭轉身離去。
霽雪泡好後,桔梗邊伺候霽雪穿衣邊說道:“公主總算回來了,婢子都急死了,還有,寸芯已經和婢子說了公主的身世。”
霽雪聞言扭頭看著桔梗,只聽桔梗道:“無論怎樣的身世,婢子會永遠陪著公主!”
好像桔梗突然便的懂事了似的,她的臉上多了一絲穩重,霽雪笑笑伸手抱住她回道:“在我的心裡你永遠是我的親人,像親妹妹一樣,我怕你惹禍上身所以纔不告訴你的。”
桔梗突然哭了,邊流淚邊回道:“公主也是婢子的親人!”
二人從宣室殿後門回漪瀾殿的時候見寸芯跪在院子裡,霽雪不解,只聽她回道:“婢子沒能保護好公主,沒能做到寸步不離,所以皇上責罰婢子是應該的!”
剛想勸說她起來,桔梗道:“公主就讓她跪著吧,再跪一個時辰就好了,漪瀾殿的暗衛都已經受過杖刑了!”
霽雪這纔想:看來弗陵是換個方式告訴自己,以後不能隨意出宮了,思及此,笑笑進內室,因爲突然經歷這麼多事,她才沾上枕頭就睡著。
到傍晚,霽雪等著劉弗陵回來用完膳,但是等了很久也沒回來,於是草草吃了一些後,與寸芯和桔梗坐在一起聊天。
霽雪道:“如今,你們都知道了我的身世,那我也要告訴你們我的選擇,我要留下來,陪著弗陵走下去,你們可有信心?”
寸芯和桔梗齊聲回道:“婢子也準備好了!”
霽雪笑笑道:“我原想桔梗可以一直像以前一樣,那樣會活的自在些,但是如今要陪我走下去的話,寸芯就多得教教她。”
見寸芯點點頭,霽雪又開口道:“桔梗日後凡事要小心些,瑾茹和吉娜我是不會讓他們再回宮了!”
“公主會和皇上成親嗎?”突然,桔梗問。
霽雪笑問:“你們希望我和弗陵成親嗎?”
桔梗道:“公主既然都是皇上的人,婢子覺著公主該有個名分纔是!”
霽雪扭頭看著寸芯問:“你呢?怎麼看的?”
寸芯笑笑:“皇上是帝王,若是和皇上要名分,公主就得入後宮,如今皇上已經有皇后了,所以公主至多能做個夫人,我想問的是,公主想做個後宮的女人還是想做皇上唯一的妻?”
桔梗不解:“皇上已經有皇后了,不可能是唯一的妻啊!”
霽雪笑笑道:“還是寸芯瞭解我,桔梗等以後遇到就會懂了,就像上官皇后她雖然是皇后,但是她也只是皇后!”
桔梗覺得她們的對話很深奧,疑惑的看著她們卻只見她們在微笑,於是回道:“不管怎樣,公主高興就行,名分什麼的不重要!”
寸芯笑道:“你這話就對了,有了名分不一定就是好的,若真有了你所謂的名分,公主還得天天去椒房殿給皇后請安,說不定被皇后穿小鞋公主還得忍著,因爲她是皇后!”
桔梗聞言,忙搖頭道:“這不行,那還是不要名分了,還是現在這樣好!”
霽雪聽她們二人的對話,大笑道:“凡事都是順其自然的好,不想考慮那麼多,倒是你們兩個的問題考慮的怎麼樣了?”
“我們什麼問題?”寸芯和桔梗齊聲問道。
“桔梗的馬三呢?問到本名了嗎?還有寸芯的石休呢?可去還他銀子了?”
“公主!”“公主!”她們二人起身喊道。
霽雪忙邊笑邊討饒道:“得,別這麼大聲的喊,會嚇到我的,我只是爲你幸福考慮而已!”
寸芯不悅道:“莫不是公主太想嫁了,就整天想這些吧?”
桔梗道:“就是,好不容把你盼回來了,就只會說這些沒影的事!”
霽雪笑道:“你們二人別合起夥說我行嗎?我這可是爲你們好,人家石休和馬三哪裡不好了?他們兩個一個高大英俊,一個成熟穩重,他們”
霽雪還沒說完,桔梗和寸芯都起身向外走去了,霽雪忙喊道:“你們幹嘛都退下了,我還沒說完呢,哎!別走啊!”
自己越喊,她們越跑,霽雪笑得都快趴下了,想著:不行,得趕緊撮合一下。
晚上,劉弗陵纔回來,霽雪便激動的和他說起這事了。
誰知劉弗陵笑笑道:“莫不是霽雪想成親了吧?”
霽雪聞言,翻個白眼不悅的把背轉了朝他道:“不和你說了,睡覺!”
劉弗陵伸手討好的摟住她道:“別生氣了,一天沒見面,你就不關心我做了什麼?”
“你還能做什麼,不就那些事嗎?再說了,不是早上才見過嗎?哪有一天?”
劉弗陵躺平了,拿一隻手做枕頭長嘆一聲道:“真忙啊!”
霽雪聞言忙轉身問:“可是出事了?霍光又把霍成君塞進宮了?”
見劉弗陵搖搖頭,霽雪不解道:“這奇怪了,霍光怎麼又不送霍成君進宮了呢,莫不是他有其他意圖?”
劉弗陵扭頭看著一臉迷惑的霽雪笑道:“他想送進來,你覺得有意圖,如今不送了,你又覺得有意圖,若是霍光知道了,一定哭笑不得的看著你!”
霽雪笑道:“他哭笑不得的樣子我見得多了,小時候他做事一板一眼的,經常被我弄得哭笑不得,有一次,嗚!”
還未等霽雪說完,劉弗陵轉身吻住她,直到她氣喘吁吁的,才放開她躺回去,他的吻傳達著不悅,霽雪小心的問:“怎麼了?可是霍光讓你惱了?”
劉弗陵轉身抱緊她道:“我只是嫉妒他們能出現在那些我不知道的時間裡!”
霽雪拍怕他的背道:“傻瓜,若是你也在那時候出現的話,你現在就不會躺在我的旁邊了,你可能已經在某個封地上做著藩王。”
劉弗陵輕嘆道:“也是,湊巧被我給遇上了!”
霽雪笑笑:“可不是嗎?不敢早不敢晚,就趕巧了!”
“若是他們都活著呢?”
“若是都活著,我也不會嫁給霍去病,我應該會嫁給李敢,若你是那時候的人,你已經在封地上娶王后了,如今已經兒孫滿堂,父皇不會把我嫁那麼遠,而你才七八歲就離宮去封地上了,也不會想起我的,只是,人生沒有如果!”
“是啊,人生沒有如果,我來了,你醒了,然後我們相遇了!”劉弗陵感嘆道。
霽雪擡起頭,認真的注視著他的眼睛道:“弗陵,此時,在我劉霽雪的心裡,僅有你一人而已!”
劉弗陵輕輕啄一下她的脣回道:“我信!因爲我亦然!”
霽雪笑笑:“那不就得了,和記憶吃酷又有何益?”
他們二人,聊著天,霽雪慢慢的就睡著了,迷迷糊糊的時候他似乎聽到劉弗陵問她:“霽雪,嫁給我好嗎?”
她好像回答了:“好!”然後後面的就不記得了。
翌日清晨醒來的時候,霽雪摸了一下身邊,空空的,連那點溫度都沒有了,彷彿昨晚的一切都是夢。搖頭笑笑後,她起身讓桔梗伺候梳洗,新的一天來了,要打起精神應對一切了。
劉弗陵自從昨夜聽到霽雪答應嫁給他的時候起,他就非常激動,一夜未休,天還沒亮就急急起牀,讓福貴低調安排婚禮事宜,而他坐在大臣中間看奏章嘴角一直都是帶笑的。
商議完後,他急急往漪瀾殿趕,他要和霽雪說好消息,後天是好日子宜婚嫁,可是到了漪瀾殿卻一個人都沒有。他一下子急了,莫不是因爲聽到成婚,反而嚇跑了,而昨夜那只是哄哄自己?
想著,他憤憤的問明衛:“公主何時出去的?”
明衛嚇得忙回:“兩個時辰前!”
想不到這麼久了,他一下怔住了,她若是真逃了,得去哪裡找呢?
桔梗回來見到劉弗陵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站在漪瀾殿外,小心的上前道:“皇上,公主在太液池等您。”
劉弗陵大喝道:“怎麼不早說!”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桔梗怯怯的看著他的背影自語道:“婢子這不是說了嗎,皇上這是怎麼了?”
到了太液池,見霽雪坐在亭子裡,還有蘇文清和寸芯在,劉弗陵這才鬆了口氣上前道:“你們好清閒啊!”
寸芯和蘇文清上前請安,他隻手擺擺手就坐到霽雪身旁。
霽雪笑道:“弗陵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這湖面上相遇嗎?可惜現在要到冬天了,不然可以一起躲進荷花叢中讓他們好好找找我們!”
劉弗陵笑笑無奈道:“你呀,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調皮!”
霽雪笑道:“你說在太液池之前見過我,那時候我只是身體不好,午休的時候睡得沉一些,要是你叫醒我的話,我們就可以早一些認識了。”
寸芯笑笑問:“皇上和公主的相遇,想不到還這麼好玩,若是公主真是宮女,皇上是否真會讓先帝把公主趕出宮去?”
霽雪也好奇的看著劉弗陵。
只聽劉弗陵笑笑道:“若真是宮女,而且還那麼膽大,我一定把她要去堯母宮,好好折磨!”
霽雪後怕的拍拍胸口道:“還好不是!”
蘇文清見一個帝王爲自己心愛的女人做到如此,心底真實的爲霽雪趕到高興,守候了這麼多年,看著她苦了這麼多年,她終於找到幸福了!
劉弗陵見蘇文清只是微笑著看著霽雪,乾咳一聲後開口道:“今天我來這裡是要宣佈一件事。”
蘇文清被他的乾咳聲提醒了回過神來,忙端起茶碗掩飾,只聽劉弗陵道:“明天我和霽雪要成婚了,屆時還請文清帶上吉娜和瑾茹來觀禮!”
“咳咳”這下輪到蘇文清咳嗽了。
霽雪忙伸手邊幫他拍背邊道:“慢些喝,嗆到了吧?”
劉弗陵笑笑問:“文清覺得怎樣?”
蘇文清忙放下茶碗回道:“臣一定帶她們來觀禮。”
霽雪不解道:“我何時說了要嫁給你了?而且明天也太快了點吧?”
劉弗陵挑眉回道:“你昨夜明明答應了的,怎能反悔!”
霽雪這纔想起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但是時間好像沒說是明天呀?
看到霽雪一臉疑惑的表情,劉弗陵在心底偷笑,忍不住忙低頭喝茶掩飾。
寸芯見了心想:原來一物降一物是真的,這麼聰明的公主遇到皇上就變得迷糊了。
第二天,漪瀾殿正殿內一片喜慶的紅,劉弗陵和霽雪商量好了,只是低調成婚,所以漪瀾殿被全面戒嚴,除了正殿內,外面看不出什麼,在寸芯和桔梗的簇擁下霽雪穿著嫁衣緩緩向劉弗陵走去。
霽雪的嫁衣是陳嬌之前做好的那套,穿在身上說不出的嫵媚與動人,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時刻就是穿上嫁衣的時刻,看著穿著吉服等在大堂內的劉弗陵,霽雪慢慢向她的幸福走去。
劉弗陵看著霽雪向自己走來,心裡說不出的激動,他穿的是出席重大場合的時候穿的帝王的龍袍,他說若是以後迫不得要和皇后重新行大婚禮的話,他這身衣服要先和霽雪拜過天地才行。
喝完交杯酒,拜完天地,大家把霽雪送入內室後,一下靜了下來,坐在紅色繡帳裡等劉弗陵的時候,她在心裡默默的對陳阿嬌說:母后,請你看著我幸福吧,穿著你做的嫁衣我嫁給了心裡所繫的男子!
劉弗陵進內屋,見霽雪一臉嬌羞,低垂的雙眸坐在榻上,雖然不是第一次認識她,但他還是看呆了,少頃纔開口道:“霽雪這樣真美!”
霽雪擡起頭看著他,只見他兩眼溫柔的看著自己,目光含笑,那雙眼睛裡她看到了滿滿的都是穿著嫁衣的自己,霽雪笑道:“娶了我,你便不能後悔了!”
劉弗陵笑答:“嫁給我,你也不能後悔了,別整天想著出宮!”
霽雪伸手抱緊他道:“不會了,以後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只要你不趕我走,不負了我就行!”
“我永遠只是霽雪一個人的弗陵,而霽雪是弗陵這生唯一的妻,從你在太液池遇到我,爲我摘下荷葉做掩護的那天起,我們的命運就交織在一起了!”
“是啊,一定是太液池的荷花做的媒,讓我遇見了幸福!”
喜慶的紅燭燃燒著,帳內羅裙輕解,嬌喘微微,她如荷花一般一層層爲他綻放,春宵一夜,她爲他綻放至天明。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