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鐘聲響起, 整個城市都聽得到,譚振靠在敬老院的門柱上,看遠處天邊亮起的點點菸花。
突然, 一隻大鳥衝進院子, 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裡。
譚振張口就罵小雅, 怎麼這麼長時間還是沒有學會安全降落。
小雅則把一張印得花花綠綠的音樂會門票塞進了譚振的手心。
“什麼?”譚振拿起門票仔細的看, “這麼貴的票子, 你是從哪裡揀來的?”
小雅不說話,只是拿頭頂了頂譚振的下頜,撲扇翅膀飛走了。
譚振笑, 像是無聊的孩童,認真的把門票上的每一個字讀了一遍, 然後揣著票回屋睡覺去了。
新年第一天, 大清早, 老人們在院子裡熙熙攘攘。
譚振起牀追出去看,原來是下雪了。這在較爲溫暖的A城是很少見的, 就連老人家們也都興奮地像個孩童。
“可以堆雪人嗎?”
“怎麼可以哦,這麼點雪……”
“能看著雪花飄啊飄的,欣賞一下就很幸福了。”
譚振笑,伸手接住一片雪,六瓣霜花很快消融在他溫暖的掌心之中。
看著老人們的笑臉, 他收回手揣進口袋靠上門廊, 摸到了前一夜揣進兜裡的那張票。
譚振平時沒什麼機會去欣賞這種高水平的演出, 他雖然從小就有音樂夢, 但成年之後一直爲生計奔波, 早就把這些夢想丟在了腦後。
可看著眼前的雪景,老人們的歡笑和現成的門票, 他又想,既然是新年,爲什麼不要點新的開始呢。
蘇朗安頓好老媽的飲食,專門打扮了一下,噴了點清爽的男士香水,他沒有指望那隻被小雅附身的大鳥會真如他期望那般把門票遞給譚振。
他知道自己曾經犯下的那些錯誤,是配不上再繼續(xù)做譚振戀人的。
他只是想去看一場演出,在新年的第一天,爲自己的生活增加一點儀式感。
上午十點,在A城最奢華的演奏廳,知名的鋼琴演奏家趙娜的巨幅海報掛在門口非常惹眼。
社會名流們穿著華美的服裝,紛紛入場。
蘇朗遇到了好幾位熟人,卻不再像以前似的那麼親密,只是微微點頭問好或者乾脆視而不見。
他跟隨人流進入會場,找到自己的座位,看到旁邊的位置是空的,這讓他覺得合乎情理又非常失望。
十點三十,A城新春音樂會正式開始。
紅色的帷幕慢慢拉開,已經恢復50%視力的趙娜在耀眼的鎂光燈下款款走上舞臺。
她穿著一身象徵好運氣的大紅色手工綴珠連衣裙,髮型和鞋子都很精緻。
蘇朗還是在綁架趙廣銘的那一晚匆匆見過這個女孩一面,沒想到居然是如此的美豔動人。
指揮向觀衆(zhòng)示意,轉身,輕點指揮棒,一段耳熟能祥的曲子從趙娜指尖流淌。
她居然選擇了以《梁祝鋼琴協奏曲》爲新年音樂會的開場曲。
譚振在牀上鋪滿了衣服,他之前爲了生計,不得不包裝自己,上檔次的套裝還是有幾套的,可好久不打扮了,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覺得穿這麼隆重就爲了去看場音樂會有點滑稽。
“哎呦,看得我腦仁疼,都很帥的,隨便穿一穿吧?”小雅在譚振的高檔西裝上來回踱步,看著牆上的鬧鐘開始催促。
譚振嘆了口氣拉褲管坐在牀鋪上鬆了鬆領帶:“一個人去看音樂會是不是很傻?”
小雅不耐煩地用爪子抓譚振的衣袖:“管他呢,反正傻子也不是你一個。”
譚振笑,拿指頭刮小雅的腦袋,終於起身出門。
蘇朗小時候學小提琴時,被逼著拉過這首曲子。當時他並不能理解裡面曲折離奇的感情故事,只覺曲子很長,拉得手痛。
如今,也許是因爲有了刻骨銘心的經歷,居然真的在趙娜的琴聲裡面聽到了那種癡纏與動情。
他不由得把手放在了身邊的空位上,腦中一直浮現著譚振的影子。
譚振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出於禮貌,他並沒有入場,而是在音樂會門口的大屏幕上欣賞了這場精彩的演出。
看著電子屏旁邊的巨幅海報,他猜測,這位美麗的年輕女演奏家會不會就是趙廣銘的女兒,那位在父愛的包庇下用瀟瀟的□□重見光明的女孩。
爲時一個半小時的演出非常成功,趙娜面帶笑容在觀衆(zhòng)熱烈的掌聲中又多次返場。
蘇朗也爲那女孩高超的琴技折服,暗暗的替還被關押的趙廣銘感到驕傲。
過了午飯時間,小雅從外面瀟灑的巡遊一圈,回到敬老院,發(fā)現譚振居然已經換了運動裝拿掃帚清掃消融的雪水,不由得納悶。
他懸浮在空中問譚振:“演出你看了嗎?”
譚振微笑著點頭。
小雅又問:“那好看嗎?”
“嗯。”譚振繼續(xù)點頭。
“那……”大鳥撲扇翅膀飛遠一些,繼續(xù)問,“你們是和好了嗎?”
“什麼?”譚振停下手裡還在劃動的掃帚,問小雅。
“就是,你和蘇朗你們和好了嗎?”小雅又飛遠了一點。
“怎麼可能?”譚振繼續(xù)掃雪水,然後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麼,“不對,你什麼意思,你不會是?”
“哎!”小雅用一側的翅膀抽打自己的腦袋,說,“你別告訴我那個慫包沒去看演出啊?”
“誰?”
“嗨,”小雅有些失望地停在一棵樹上,“你不會真以爲那麼貴的票子是我從地上撿的吧?”
“不然呢?”
“是蘇朗啦,他買的,我替他送給你而已。你們難道沒見面?”
譚振聽小雅說完,手裡的掃把再也動不了了,他說不上此刻的感受,有點後悔沒有在這場誤會中進入會場和蘇朗見上一面,又慶幸自己沒有貿然出現。
“振哥,”小雅飛到譚振肩頭,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事情可能和你瞭解的有些出入。”
“什麼意思?”譚振丟了掃把,走進自己的房間。
那一晚,譚振去見蘇俊良,小雅則從窗紗下的破洞跟了出去。那幾天,譚振不再祈禱,也不再求一些亂七八糟的願望,讓小雅覺得有點不對勁。
果然,在一座高檔小區(qū),譚振跟隨漂亮女士上了樓,大鳥跟隨譚振的氣息,找到了他的位置,便悄悄停留在了紹律師家的窗戶外頭。
當他發(fā)現譚振要見的只是蘇朗的父親,他安心了許多,可隨後聽到蘇俊良說“還要再見一個人”讓他產生了好奇,於是,等譚振走後,小雅並沒有急著離開。
他繼續(xù)停留在紹律師家的外窗臺上,側著耳朵耐心等待下一位到訪的客人。
沒想到,他居然看到了那個醉醺醺,從荒草地裡開車逃跑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