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裸木的樺木箱子被擡進倉底的倉庫中，程成窩在樓梯背後，感受到了一陣“蹬蹬蹬”的震顫，擡箱子的馬仔魚貫而出，剩下一個落在後面鎖門，發(fā)出“叮噹”的金屬撞擊的脆響。程成偷眼觀瞧，只見那人歪著身子，站都站不太穩(wěn)，濃重的酒氣遍佈了整個底倉。

等鎖門的馬仔也走遠了，程成才從樓梯下鑽出來。

他握著鐵鏈上的普通按鎖冷笑一聲，丹田一較勁兒，手指裡的按鎖便應(yīng)聲而碎。最近“爆天擲”已經(jīng)練得如火純青，對於這個成果，程成並不心驚。他把鐵鏈纏在門把上便推門而入。

倉庫裡黑漆漆的，程成不敢開燈，但憑著“爆天擲”的心法，自己“紅外線”眼神還足能應(yīng)付。他粗略掃了一眼倉庫內(nèi)的儲備，光是模樣差不多的樺木箱子就有二十幾個。至於哪一個是自己要找的，恐怕要逐一開箱才行。程成不禁皺了皺眉頭。

好在那幾個馬仔爲(wèi)了圖省事兒，把新擡進來的箱子放在最外圍，程成只是開到第二個箱子就找到了依然昏迷的張夢露。而第一個箱子裡僅堆放著無數(shù)粗麻繩而已。

這時，底倉的走廊裡又傳出一陣皮鞋的走步聲，亂哄哄地起碼得有二十來號人。程成腎上腺一緊，想都沒想急忙跳進了張夢露所在的木箱中，木箱蓋剛剛物歸原處，倉庫的燈就被人按亮了。

“你他媽的怎麼搞的？門都沒鎖？”這是一箇中年男人的呵斥。

“我……”說話人十分委屈，但仍有十足的酒勁兒。

“要是讓奔哥知道了，就讓你淹死在酒缸裡！”還是那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這回對方?jīng)]有接話，傳來的只是粗重的喘息聲。

程成不屑，這麼唬人的話竟然還挺奏效。

木箱的縫隙透過些許亮光，程成看見張夢露微微顫抖的濃密睫毛和如玉的臉龐散發(fā)出陶瓷般的光芒。

嘶～這什麼味兒？狹小而相對密閉的空間裡流竄著一股奇怪的臭味兒。程成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已經(jīng)快分辨不出顏色的白襪子，扭動了一下腳趾，這下子，味道似乎更衝了些。

張夢露深呼了一口氣，漸漸轉(zhuǎn)醒。

程成急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用誇張的口型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張夢露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窘境原本要驚叫一聲，沒想到和自己擠在一起的竟然是“黑貓警長”，心裡莫名踏實了一半，只是對箱子裡的空氣有些作惡，不知道她早早醒來是用藥的劑量不夠還是被臭腳味兒薰醒的？

有人窸窸窣窣地向這邊靠攏，“哐當(dāng)”一聲，又一個箱子被扔在程成和張夢露身旁。程成解下腰間的旅遊鞋，一旦有人開箱，先用臭鞋招呼他！

好在這些人似乎沒察覺到異樣，只是放下箱子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這幫人到底在幹什麼？在程成的狐疑中，四周又陷入了黑暗。管他呢！先離開這裡纔是上上策。

程成摸索著把張夢露手腳上的麻繩解開，手上時不時傳來的細(xì)膩觸感像一絲絲電流穿梭在他的全身。把張夢露扶出木箱，倆人還沒站穩(wěn)，腳下就傳來一陣差不多三四級的“小型地震”，張夢露一個“拌蒜”直接撲進程成懷裡。

好像船被人撞了？倆人都有點懵。

程成趕緊胡亂在周圍撿了些破布爛棉花塞進剛纔的木箱，假裝成和第一個箱子一樣，是盛廢品的，轉(zhuǎn)頭拉著張夢露朝門口跑去。

沒想到這時門外又傳來更加嘈雜的腳步聲。

程成腳下急剎，左右張望了一番果斷拽著張夢露躲進牆角處堆疊的臭漁網(wǎng)後面。

燈又亮了。

門口呼啦啦涌進一幫人，比上一次多了一倍還多。這明顯是兩個幫派，程成擠在張夢露身側(cè)，偷眼向外觀瞧。因爲(wèi)他們各自簇?fù)碇粋€首領(lǐng)，其中一方還有幾個老外。

走私？販毒？程成心裡刷了幾遍《門徒》、《毒戰(zhàn)》、《毒網(wǎng)》等等港劇，似乎對這種情節(jié)有些眼熟。

“亞瑟，好久不見了。”站在正中間的高個兒長臉男子主動伸出手來向?qū)γ娴暮谏L卷發(fā)老外打招呼。

“是呀！阿奔，算上阿勇，你還是動作最快的那一個。”叫亞瑟的老外也伸出手跟這個阿奔握在一起。

阿勇？程成一愣。

沒有多餘的廢話，阿奔一揮手，幾個馬仔迅速打開一旁的樺木箱子，分別從裡面擡出五個仍然昏迷的女子。

程成嚇了一跳，敢情這裡不光一個受害者！他不由得側(cè)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張夢露。這女人此時的呼吸幾乎都噴在自己的耳根子上和脖頸上，像顆羽毛在不停地搔動他的心尖兒。張夢露的表情也十分吃驚，如果不是黑貓警長，自己此時也是她們之中的一員。

兩個馬仔還在樺木箱子之中徘徊，似乎還在尋找什麼，程成心裡清楚，這是在找張夢露呢！手臂上軟綿綿的觸感突然變得有些強烈，他稍稍側(cè)目，是張夢露飽滿的前胸正好夾在自己手臂兩側(cè)此起彼伏。這一瞬間，程成感覺膀子麻了一半兒。

“阿奔，你不是說今天要交六個嗎？”亞瑟點著了一顆雪茄向阿奔吹了一口青煙，“看來今天要失約了？”他接著說道。

阿奔從容一笑，“亞瑟，你也知道，這不是阿貓阿狗，這可是人！交貨時多一個少一個的很正常，你做了這麼多年，還覺得稀奇嗎？”

亞瑟拍拍阿奔的肩膀，哈哈大笑道，“知道知道！你們國家治安好，不像我們歐洲亂七八糟！要多少有多少。”他向自己人招招手，立刻有人提著一個鋁合金手提箱走過來，當(dāng)著阿奔和亞瑟的面打開了密碼箱。乖乖！裡面都是碼得整整齊齊的美元大鈔！

“合作愉快！”亞瑟說完便率先離開，此時，五個昏迷的女子已經(jīng)被分別裝進麻袋，被老外的人扛出底倉。

“沒用的東西！”等亞瑟的人都走乾淨(jìng)了，阿奔回頭對身旁的中年男人喝道，“人呢？”他瞇著眼睛環(huán)視了四周，眼角略過一絲精光。

突然，底倉的門被人撞開，闖進來的馬仔驚恐道，“奔哥！海上巡警的快船朝咱這邊開過來了！”

阿奔的拳頭在袖子裡捏得泛青，他咬牙道，“慌什麼？！這裡是外海！”他轉(zhuǎn)過頭又對中年男人說道，“把這裡的門鎖死。”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在程成的耳朵裡猶如驚雷。

眼睜睜看著阿奔和馬仔走出底倉，門外響起一連串的鐵鏈撞擊聲，程成只能乾瞪眼。

“怎麼辦？”張夢露驚慌地小聲問道。

“怕什麼？你沒聽他們說嗎？咱們的人快到了！”程成一邊穩(wěn)住張夢露，一邊尋找其他出口。可是底倉建在甲板下方，就跟地下室沒什麼兩樣，連個窗戶都沒有，往哪逃呢？

程成急得抓了抓頭頂?shù)膾泽專l(fā)現(xiàn)眼前巨大的漁網(wǎng)纏繞在大腿粗細(xì)的頂樑柱上，一直蔓延到了倉頂。他順手拽了拽漁網(wǎng)，這玩意兒似乎掛得蠻結(jié)實。

程成沿著漁網(wǎng)向房頂攀爬，離得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裡敢情是收發(fā)漁網(wǎng)的倉洞。倉洞大約有井蓋大小，只不過也是用同色木蓋蓋住，黑燈瞎火的誰看的見？程成把耳朵抵在倉頂上仔細(xì)聽，除了海水拍打船幫的浪聲，好像還算安全？他輕輕托住木蓋慢慢移開一道縫隙，立時有海風(fēng)灌了進來。月色正濃，照在程成的眼睛上有些睜不開眼。

遠處海警的警笛隱約而現(xiàn)，只是這船上卻安靜得很，難道人都跑了？他把木蓋徹底掀開，手腕使力，一個翻身跳上甲板。周圍都黑著燈，沒有半個人影。

程成正要招呼張夢露爬上來，向下看時，這女人已經(jīng)快爬到頂了。他急忙伸手拽住張夢露的胳膊向上一提，張夢露半個身子便探出倉口，程成抓住她的褲腰使勁兒一拉，兩人同時滾到甲板上。

這時，周圍響起了零星的掌聲，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