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兒怎麼只守不攻?”
一連比試了幾招,卻不見令狐沖還擊,甯中則立刻大喝一聲道:“還招!”
說話間,她的劍法陡變,舉劍直砍,快劈快削,使得卻不是華山派的劍法。
甯中則用的是劍,自然模仿不出田伯光的刀法,只是將田伯光刀法中,最爲重要的這個‘快’字,發揮了個淋漓盡致。
這倒也不是甯中則模仿不出田伯光的刀法,而是她在研究田伯光功夫的時候,就已經看透,要除田伯光,要點不在如何破他刀法,而在設法剋制他刀招的迅速。
令狐沖本就是聰慧之人,否則也不會被風清揚看中。
他很快就明白,師孃的用意,是想讓自己在實戰中,領悟到如何破解田伯光的“快”,方便自己日後誅殺這位強敵。
知道了師孃的良苦用心後,他迅速提起了精神,開始還擊。
作爲華山劍派首席大弟子,令狐沖的劍法本就不弱,再加上他研究了數日石洞中的壁畫,對於劍法的領悟,上升了一個小臺階。
所以,儘管甯中則出招越來越快,上一招與下一招之間已無連接的蹤跡可尋,但令狐沖依舊能夠穩穩擋下對方的招式。
“大師兄好厲害!”
嶽靈珊、陸大有、施戴子,見令狐沖能夠抵擋師孃連番的劍招,不由興奮的爲其鼓起掌來。
可嶽不羣看著看著,臉色卻是越變越難看。
他看的很清楚,令狐沖和甯中則對戰之時,十招之中,居然有三四招,用的不是華山劍法。
“我不在他身邊半年,這小子居然就走上了劍宗的老路,真是豈有此理!”
三十年前,華山劍氣二宗,產生了矛盾。雙方爲了以劍爲主,還是以氣爲主,吵得不可開交。
二十五年前,華山劍氣之爭,達到了頂點。劍氣二宗的弟子,也從爭吵演變成了生死相搏。
正是那一戰,讓華山劍派元氣大傷,從五嶽最強大的門派,一度淪落爲五嶽之中墊底的存在。
作爲氣宗的傳人,嶽不羣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走上劍宗老路的。
甯中則和嶽不羣的武功相差無幾,見識也是相仿,嶽不羣能夠看出來的事情,她自然不會看不出。
和嶽不羣一樣,甯中則當年,也是經歷過劍氣之爭的。
那場戰鬥,就算是現在回憶起來,都讓她心有餘悸。
“衝兒,爲了不使你走上邪路,師孃只能這麼做了!”
甯中則咬了咬牙,招式不變,但出手之間,增加了幾分內力。
之前她的主要目的,是爲了指點令狐沖,因此動用的內力並不多。
而如今,她卻是想給令狐沖一個教訓。
讓對方知道,學習功夫要以練氣爲主,練器爲輔,故而出手自然要重了些。
甯中則增加了自身的內力後,令狐沖漸漸不支,十幾個回合過後,手中的長劍竟是被擊飛,全身上下唯一能夠稱得上兵器的,僅剩腰間佩戴著的劍鞘。
“怎麼辦?怎麼辦?”甯中則誠心要給令狐沖一個教訓,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出手。
令狐沖甯中則的壓迫下,全身冷汗涔涔。
便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之間,他突然摸到了腰間的劍鞘。
心中立刻一動,身子一矮,沉腰斜坐,將劍鞘對準了師孃的來劍。
這一招式,正是後洞石壁圖形中所繪,使棍者將棍棒對準對方來劍,棍劍聯成一線,雙方內力相對,長劍非斷不可。
令狐沖手中長劍被震脫之後,跟著便見師孃勢若雷霆的攻將過來,爲了救命,他自然而然的便使出石壁上那一招來。
來劍既快,他拆解亦速,這中間實無片刻思索餘地,又哪有餘暇去找棍棒?
好在他順手摸到了腰間的劍鞘,便將劍鞘當成了棍棒,對準甯中則長劍,聯成一線。
此招一出,臂上內勁自然形成,卻聽得“丁鈴噹啷”三聲響,甯中則手中的長劍,在這一次交手中,竟然斷成了三截。
當然,令狐沖也沒佔優勢,內力碰撞之下,他手中的劍鞘,脫手而出。
一直飛了十幾米遠,“噗”的一聲,沒入土中,插在了地上。
“大師兄好厲害!”
嶽靈珊、陸大有、施戴子,見令狐沖居然打斷了甯中則的長劍,不由再次高呼。
“好什麼好,你們可知,你大師兄已經走入了魔道?”
徒弟武功有了進展,嶽不羣不喜反怒,不但呵斥了徒弟跟女兒,更是擡步上前,在令狐沖的臉上,抽了兩個大耳瓜子。
“孽畜,你可知錯!”
“徒兒……!”令狐沖看著地上斷成三截的長劍,怔怔出神,他不明白自己明明贏了,師傅卻要打自己。
“我究竟錯在了哪裡?”令狐沖的神色有些迷茫。
嶽不羣見狀,微微一嘆,當即將華山當年氣劍之爭的事情娓娓道來。
“華山一派功夫,要點是在一個‘氣’字,氣功一成,不論使拳腳也好,動刀劍也好,便都無往而不利,這是本門練功正途。可是本門前輩之中另有一派人物,卻認爲本門武功要點在‘劍’,劍術一成,縱然內功平平,也能克敵致勝。正邪之間的分歧,主要便在於此。
劍宗功夫易於速成,見效極快。大家都練十年,定是劍宗佔上風;各練二十年,那是各擅勝場,難分上下;要到二十年之後,練氣宗功夫的才漸漸的越來越強;到得三十年時,練劍宗功夫的便再也不能望氣宗之項背了。
當年玉女峰上大比劍,劍宗的高手劍氣千幻,劍招萬變,但你師祖憑著練得了紫霞功,以拙勝巧,以靜制動,盡敗劍宗的十餘位高手,奠定本門正宗武學千載不拔的根基……”
嶽不羣在下面說話,山頂上的風清揚,在聽到這段往事後,輕輕嘆息一聲,良久不語。
這時,武秋生走到了風清揚的身邊,拍著他的肩膀道:“風前輩,你怎麼不去管管,在這麼下去,你的護法金剛,可是要被嶽不羣那傢伙教壞了。”
風清揚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道,“嶽不羣那小子,在教導徒弟方面,確實迂腐了些。
從令狐沖那塊好苗子,差點被他教成榆木疙瘩,就可以看出。
不過他剛剛說的話,卻也有些道理。
本門功夫以氣爲體,以劍爲用;氣是主,劍爲從;氣是綱,劍是目。練氣倘若不成,劍術再強,總歸無用。
早在幾十年前,我的劍術就已經大成,單論招式,這天底下恐怕沒幾個人是我的對手。
可如今,我還不是苦苦尋求氣之一道上的突破嗎?
劍術再強,終究成不了凝真,漲不了壽元,得不了大道。
或許,當年真的是我們劍宗錯了。可惜我晚了二十五年,才明白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