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青棱側(cè)眼看了看唐徊。

唐徊點了頭，沒有解釋原因。

隔得遙遠的距離，魏凌和未名已看到唐徊舉起的手所指的方向，魏凌臉色又是一變，龍魂杖狠狠甩下，巨大的龍影咆哮著奔出，而他人已護住未名朝後退去。

“想逃？”青棱脣邊扯開些微笑意，手凌空一抓，靈芒從掌中透出後光芒大熾，竟化作一張巨大的銀弓。

她鐵青色的左手手指一拈，指尖忽然聚出一道一模一樣的靈識，那靈識化作箭形。

威壓似海浪涌來，侵襲了天地。

青棱挽弓上箭，月白衣袍狂舞不歇，遠遠望去，竟似古老卷軸之上神祗畫像。

魏凌已拉了未名的手疾速退飛。

青棱鬆弦放箭，箭形轉(zhuǎn)作光刃，眨眼間消失於衆(zhòng)人眼前。

這光芒再出現(xiàn)之時，已到了未名先生的身後，魏凌的速度無法躲過青棱的攻擊。

只聞得一聲裂帛之音，那光箭將未名先生鬥蓬的一角插/在了地面之上，瞬間就將那件灰暗的鬥蓬扯開，鬥蓬之下的人便曝露在了衆(zhòng)人眼前。

“師……父……”已在青棱的威壓之下曲腿跪的雪薇驚愕異常地看著那個人。

她真的是墨雲(yún)空。

素衣黑髮，形容絕代，這萬華之上再難找到第二人的容顏可與之匹敵。

隔了一千多年，她仍舊驚人的美著。

青棱卻已眉頭緊蹙。

墨雲(yún)空雖然沒什麼改變，但面容蒼白，眉宇間籠著一團隱約的黑霧，像是壽元早已耗盡的模樣。

她忽然狠狠甩開了魏凌的手，轉(zhuǎn)身遙望著青棱，竟露出一絲解脫的笑。

莫非，她真被魏凌做了龍魂杖的食物？

“裴兄，魏凌交給你吧，他手上的可是你要找的龍魂杖？”青棱並不急著過去找墨雲(yún)空，她手一揮，四周的藤蔓瘋長之後結成網(wǎng)，形成巨大的藤頂罩在這玉農(nóng)山的山頂之上，竟將這裡圍個徹底，所有修士都成了青棱囊中困獸。

光芒穿透了藤蔓的間隙灑下，照得一切都斑駁陸離。

裴不回點了頭，邁步走下雲(yún)端，邊走邊釋放了自己的力量。

頃刻間比青棱更加霸道兇悍的壓力如暴風驟雨般席捲四野，原來浮在半空中的返虛修士都從雲(yún)端被壓落。

他的修爲，都是真正恐怖的所在。

“魏凌？不……江嘆，可還認得我？”他冷冷開口，聲音如劍傳到每個人耳中。

裴不回這一開口，魏凌便已認出了他的身份。

他不止是色變，心都跟著提起。

若是隻有青棱，他尚有逃命的可能，但是裴不回……他的境界和修爲在天仁都算是頂尖之輩，又遑論是在這萬華下界。

青棱已經(jīng)不理會魏凌了，她也不看墨雲(yún)空，只是站在上空，緩緩掃視了四周。

返虛期的修士裡面，似乎好像有那麼一兩人望著她的眼神十分複雜，大概是一千多年前曾經(jīng)親眼在烈凰聖境裡目睹過青棱的一場殺戮的修士。

那道眼神平靜無波，與千年以前那雙殷紅噬血的眼，截然不同。

她殺氣並不濃，甚至帶了點悲憫，卻讓這萬華之上雄霸一方的修士都爲之俯身。

墨雲(yún)空遙望青棱，想著多年以前，她們之間也是這樣的雲(yún)泥差別，晃眼千年，這差別仍舊擺著，二人地位卻已輪轉(zhuǎn)更改。

“犯我烈凰聖境之人，都給我留下一重境界再滾走，並且永世不得踏入玉農(nóng)山萬丈範圍之內(nèi)。”

青棱終於開了口。

她不會再大開殺戒，但也沒這麼容易就放過他們。

烈凰是她的天下，從過去到現(xiàn)在，從未變過。

至於將來……至少她在的情況下，這一點都不容許有半點變化。

此語一出，四野皆驚，衆(zhòng)人齊齊色變。

留下一重境界，便意味著所有人的境界都要生生砍去一大截。

這於修士而言，是極其可怕的重創(chuàng)。

“怎麼？不願意嗎？千年以前你們就曾在烈凰內(nèi)與我死戰(zhàn)，若想重來一遍，我自當奉陪。”青棱說著，竟展顏一笑。

唐徊從她側(cè)面望去，她的笑張揚狂妄，似這四野遠山聳立，漫天雲(yún)舒雲(yún)卷。

風華無雙，這纔是真正的風華無雙。

不沾半點胭脂，無需傾世之顏，也足以令天地變色，舉手投足之間，早已不是蕓蕓凡生之象。

他想著，忽然跟著笑起，目光一轉(zhuǎn)，望向了墨雲(yún)空。

墨雲(yún)空與他在半空之中對視一眼，竟露了個與他相似的笑來。

沒有愛恨，沒有悲喜，那眼神像看透了他似的，彷彿早已猜到他最終的選擇和結局，毫無意外。

昔年種種，盡皆泯滅在這笑裡。一人無情，一人絕情，曾經(jīng)攜手共走的路途，早都隨著他的死被抹去。

她埋去姓名，掩了容顏，爲了她的道甘願隱在魏凌身後做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

而他已死……是啊，他已經(jīng)死了，只餘虛靈。

“你可以過去與她敘舊。”青棱聲音忽起，

她說著，平地之上又抽出了許多藤蔓，如利劍般對著準了前方一衆(zhòng)修士。

地上俯倒的烈凰衆(zhòng)修已然站起，個個人都滿臉興奮著，高呼她的尊號。

“烈凰聖祖！烈凰聖祖！”

這聲音如擂鼓，從玉農(nóng)山上傳遍全山。

地下涌出無數(shù)生氣，籠在了他們身上，修復著他們所受的創(chuàng)傷。

“師父……”蘇玉宸感受著這生氣所帶來的領悟，心頭半是震愕半是茫然。這麼多年，他以爲自己和她的距離已經(jīng)近了，但沒想到再重逢時，他才發(fā)現(xiàn)與她間的距離浩瀚如海

此生爲徒，他的目標便是青出於藍！

“無舊可敘。她於我無情，我於她無愛，就算是雙修，我和她之間……除了修行，便再無其他。”唐徊在她耳邊回答。

有個返虛修士趁著這機會，竟動了逃念，招出了身上的逃命法寶。

還不待他溜走，青棱的藤劍已忽從他身後竄起，刺入他的肩頭，噬靈蠱一動，吸去了那修士一身靈氣。

“還有什麼人想試，快點，我耐性不多了。”青棱高喝了一聲，又轉(zhuǎn)眼望向唐徊，“你不必對我解釋這些。”

唐徊沒再說什麼。他這一生行事乖張，只聽憑已心喜怒，從不對人解釋，青棱是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四周的藤劍搖晃著，像蠢蠢欲動的劍刃。

唐徊忽然縱身而起，斷惡劍從青棱背上抽出，他身形一晃，沒入了劍中。

“這些人我替你處理，你去找墨雲(yún)空吧。”

斷惡劍傳出他的聲音，伴著劍鳴之聲，轉(zhuǎn)眼間已遠去。

青棱沉吟一番，邁步走向墨雲(yún)空。

也好，裴不回對付魏凌，唐徊替她處理這些修士，她便可以與墨雲(yún)空單獨一敘了。

藤蔓隨著她走下的腳步，一步步鋪成臺階，一路鋪到墨雲(yún)空身前。

“師父，你快走。”雪薇眉眼一凝，強頂著威壓站到了墨雲(yún)空面前。

墨雲(yún)空伸手，揮開了雪薇。

她的境界，這一刻方纔全展。

返虛大圓滿，尚缺天劫便可飛昇。

“我等了你一千多年，你終於回來了。我的妹妹。”

在青棱的藤蔓將兩人都包裹起來之時，墨雲(yún)空冷涼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