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晏整整昏睡了兩天兩夜。
甦醒過來的時候，是凌晨五點，那個時間，病房裡守夜的人，白氏夫婦，以及紀小念，風伶惜都靠在病房裡的椅子上，沙發上，甚至隔壁的牀鋪上都睡著了。
唯有紀沉，就坐在牀邊，稍稍打了一個屯兒，就眼尖的瞧見，白晏的手指動了。
他一個激靈，忙站起身來，靠近牀上的人。
下一秒，就見白晏緩緩地睜開了眼皮。
紀沉喜出望外，一邊伸手按呼叫按鈕，一邊附身過去輕聲喊他，“晏，晏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了？別擔心，醫生馬上就過來。”
白晏，“……”
面向紀沉，他雙目空洞，眼都不眨一下。
紀沉見他不說話，忙又低聲道:“我知道你現在可能還很難受，不過醫生說了，只要你醒過來，問題就不大了。”
他醒了，證明他沒事了，紀沉高興極了。
看著白晏蒼白的臉色，莫名其妙地就紅了眼眶。
抹掉眼底的一滴淚，紀沉繼續喜極而泣道:“晏，你餓嗎？要不要吃東西？”
白晏還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不，應該是聽著他說話的方向，想要看清他，可卻怎麼都看不清楚。
好半響，方纔使著渾身的力氣，虛弱的道了一句，“阿沉，把燈打開。”
他怎麼看著所有東西都是黑漆漆的，連牀邊說話的人，他都看不清楚。
就算是晚上，紀沉也不應該將所有燈都關掉吧！
然，他一句話，卻像是顆炸彈，頓時在紀沉腦海裡砸開了花。
他在說什麼？把燈打開？
這病房裡，不是燈火通明嗎？他怎麼……
紀沉驚詫的伸手，在白晏眼前晃了晃，見他眼都不眨一下，他嚇了一跳，腳步踉蹌而退。
他怎麼了？失明瞭嗎？
他竟然……看不見了？
一時間，紀沉呆愣的站在那裡，無措的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牀上的白晏聽不見聲音了，又出聲喊道:“阿沉，阿沉你在嗎？幫我把燈開一下。”
紀沉，“……”
怔怔地看著牀上的白晏，他驚慌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剛好，因爲他按了按鈕，醫生趕了過來，推門進來就問紀沉，“晏少醒了嗎？”
紀沉忙扯過醫生，指著牀上的白晏，驚慌又低聲道:“他，他好像看不見東西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醫生手忙腳亂的，忙拿出醫療器件給白晏做檢查。
感覺有人觸碰自己，白晏一手打開，因爲動作劇烈，扯痛了背脊上的槍口，痛得他眉頭一皺，嘶聲喊道:“阿沉，我這是怎麼了？”
紀沉示意醫生繼續給他做檢查，他走到另外一邊，按住他低聲道:“晏，沒事的，醫生在給你做檢查，你先別動。”
“那你先開燈啊！黑漆漆的怎麼做檢查？”
“……”紀沉啞語了，他害怕自己說他失明瞭，會讓他情緒大變。
等著醫生迅速的檢查完後，紀沉焦急的站起身來，用眼神問醫生。
醫生亦也看著他，卻慚愧的搖了搖頭，表情失落。
紀沉不傻，醫生的意思他明白。
還不等他再發愣，牀上的白晏已然沒了耐心，厲聲叫道:“紀沉，爲什麼不開燈？還是說燈是開著的，而我……看不見了？”
因爲白晏大聲的話，驚醒了病房裡靠在一邊沉睡的幾個人。
尤其是紀小念，一個激靈坐起來的時候，就剛好聽見了白晏說的那句看不見。
她忙跑過來，一下子撲在牀邊，抓著白晏的手，驚喜的叫道:“晏哥哥，晏哥哥你終於醒了？”
聽到紀小念的聲音，白晏扭頭看向她，可是很遺憾，卻怎麼都看不清小丫頭那張精緻可愛的小臉了。
他的心，一下子就跌入了低谷。
壓低了聲音問紀小念，“小念，房間裡的燈，是開著的嗎？”
紀小念一愣，擡頭看向自己的大哥，再看看醫生，不知道醫生檢查出了什麼，他示意大哥跟著他出去，大哥也就跟了出去。
回過神來，她驚呆的看著滿目空洞，沒有焦距點的白晏的眼睛，再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見他不眨眼，她也意識到，他失明瞭。
白晏失明瞭。
她突然沒忍住，捂住嘴巴哭了出來。
“小念，小念？”
“嗯？”紀小念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雙目含著淚花，心疼的看著白晏。
“我什麼都看不見了，呵，我竟然成了一個廢人？”
本來身體都還很痛，可是那樣的痛，又怎會極他心痛的十分之一呢！
失明？
那是個多麼可怕的詞，他白晏，寧願死掉，都不要變成一個一無是處，只會吃喝拉撒睡廢物。
他突然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一樣，猛地甩開紀小念的手，冷聲道:“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紀小念站在旁邊，雖然不動聲色，卻早已淚流滿面。
此時，白晏的父母也從隔壁走了過來，看到白晏這個樣子，他們又何嘗好過，捂住嘴巴哭了起來。
要知道，白晏這個人，從小就心高氣傲，小時候就算摔倒受傷，也絕對不會掉一滴眼淚的。
何況，他在外人眼裡，也是個極其高傲的人，說話做事，絕對不會讓人有機可乘。
而如今，他什麼也看不見了，可想對他來說，是個多麼沉痛的打擊。
白氏夫婦都沒有勇氣，再上去安慰他一聲了。
反倒是紀小念，不願意相信白晏真的就這樣了，忙跑出病房，看到醫生已經走了，就自己的大哥，靠在牆壁上，滿臉的黯然失色，她忙抓著他問，“哥，哥醫生怎麼說啊？能治得好嗎？他傷的明明是背部，爲什麼會失明呢？”
她都不敢相信，要是治不好，白晏肯定不願意就這樣活著，他肯定會發瘋的。
紀沉沉痛的搖搖頭，凝著身邊的小丫頭，聲音低啞，“醫生說，他的太陽穴受過重物擊打嚴重，再加上子彈刺入背部，導致血管爆裂，神經錯亂，大量淤血逆流而上，壓迫了他的視覺神經，就算是做手術，也不一定能夠康復。”
也就是說，基本沒復明的可能。
一切，都得看造化。
紀小念一聽，雙腿發軟，整個人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