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隊伍正前,一個提著長刀的老者突然止步,一揚手,所有人全都低下身來,火把瞬間全部熄滅。
“王老,可有不妥?
一個身穿粗布衣衫,看起來極爲憨厚的青年上前,低聲詢問那老者。
“心中悸動,似有不妥……夜路走多,這怕是要見鬼了。”
老者緊捏手中的長刀,眺望著孤寂的長街,心中泛起陣陣悸動。
這悸動如此強烈,比起自己幼年之時遇到大蟲還要來的洶涌。
“什麼?”
有人驚愕。
“不要急,我們慢慢走,實在不行就先躲進兩邊住戶家裡。”
幾人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又走過一條長街,拐進了一家更爲偏僻的巷子裡。
巷子盡頭,隱隱有香氣傳來,這香氣如此濃郁,城主府一衆(zhòng)高手,哪怕只是看著,都感到一股香味在口鼻之間流淌。
使得他們想要,進去嚐嚐。
而一些不入流的武者更是一個個雙目血紅,不由自主向著鏡面踏步而去。
“阿彌陀佛!”
宏大的佛音,震耳發(fā)聵,下首衆(zhòng)人一個個都恢復了神智,皆是一臉駭然的望著鏡中那條狹窄的巷道。
而那幾個平民,也一個個雙眸通紅,步履也在這一刻,變得機械起來,慢悠悠的拐過一個巷道,人頓時變得多了起來。
丈許寬的巷子,擠的滿滿當當,一個個都沉默以對,不發(fā)一言,井然有序的在排著長隊。
巷道盡頭,是一家酒館,前方一面黑色的酒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咕嚕~
聞著隨風而來的肉香,城主府一些人狠狠嚥了一口口水,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一個個面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
“這裡,我也走過,怎麼不記得,這裡還有一家酒樓。”
有喃喃聲音傳盪出來。
風寒夜冷,巷道最深處,一家酒樓浮現(xiàn),酒旗飄飛,無數(shù)人排著長隊,怎麼看都覺得有些詭異。
“這就是邪?”
張角望著那酒樓,瞳孔微微一縮。
邪詭,他也遇到過一些,但從未有如眼前這般詭異。
這間酒館,與周圍的一切都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甚至於,始終都在散發(fā)著一股特殊的氣場,會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靠近,甚至能讓人無視這酒館的不合理之處。
帶著極爲強烈的精神暗示。
他修行的太平經(jīng),本身就是道門功法,對神魂的滋養(yǎng),更在肉身之上,他的神魂修爲,早已下於普通大能了。
可就是如此,看到酒館的那一剎那,他居然也有了想要進去的衝動。
儘管排著長隊,可那酒館就好似一隻吞獸巨口,瞬間便把長長的人流吸納一空。
“止步!”
在最後一人踏入酒館的剎那,遠處巷尾,突然傳出一聲暴喝。
卻哪裡來得及。
呼!
一道人影貼著地面竄入巷道,望著一片死寂的酒館,面色難看:“還是遲了一步,這些施主恐怕兇多吉少。”
月光垂流而下,照亮了來人。
他的身材不高不低,身著一襲大紅袈裟,看起來寶相莊嚴,與城主府那位如意和尚面目一般無二。
“這是老衲的一縷神魂。”
望著衆(zhòng)人好奇的目光,如意僧跟著解釋道。
“大師手段果真不凡!”
在場衆(zhòng)人皆是一臉驚歎,老和尚這神魂的與他真身一般無二,即使他們,一時間也分辨不出到那個纔是真身。
或者?
上座的如意僧,也是一縷神魂。
輕輕搖搖頭,衆(zhòng)人又覺得不太可能。
巷道之中,如意眸光幽幽,沒有猶豫,踏步向著酒館而去。
酒館很有些年頭了,黑色的旗子都有些褪色,四周的木板也都開始腐朽了,給人一種極爲潮溼的感覺。
待如意和尚踏入其中,眼前豁然開朗,好似換了一方時空。
踏入門內,出現(xiàn)在衆(zhòng)人眼前的卻是一片荒地,放眼望去,寸草不生,一片死寂。
而在如意和尚最前方,那家酒館正在靜靜矗立在前方。
“眸~”
待他走近,那酒館旁邊的牛棚裡,突然傳來一聲聲牛叫。
如意和尚回頭,只見那牛棚之中,三十黃牛正大叫著。
這些都是黃牛,都極爲高大雄壯,四蹄修長,身上沒有一絲雜色。
見如意和尚看來,幾頭牛突然跪倒在地,大顆大顆的淚眼流了出來。
“這,這是……”
城主府衆(zhòng)人都有些驚愕,一個個相互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這些牛都是先前進去的食客,這頭詭異既然販賣食物,自然也不可能無中生有,踏入酒館,既事食客,也是食物。”
如意和尚似乎早有預料,緩緩開口道。
“客官。”
這時,夥計笑瞇瞇的迎出門,點頭哈腰:“客官,請進。”
如意和尚望著那些黃牛,滿臉的不忍,但也沒有再說什麼,跟著那個小二踏進酒樓之內。
酒館並不大,擺放著十幾張桌子,空空蕩蕩沒有客人,而那夥計在進去之後,面容一陣變換,化爲一個身形佝僂,掌櫃打扮的老者。
“客官,本店牛肉都是現(xiàn)宰現(xiàn)殺的,味道最是鮮美不過,您可要嚐點?”
掌櫃的笑著問道。
“只有牛肉嗎?”
如意和尚坐下,緩緩開口道。
“小本經(jīng)營,只有牛肉。”
那掌櫃儘管面帶笑意,可在衆(zhòng)人看來,卻覺得沒有任何表情,好似臉上的笑容,都是生硬刻畫出來的。
“那就不要了!”
“這……”
掌櫃的有些愣神,邁步間又化爲了那個店小二,酒館之內的燈光也開始忽明忽暗起來,光影交替間,臉上的笑容顯得極爲詭異:“既然客觀不要吃食,那就留在這裡,化爲食物吧。”
儘管只他一人開口,卻好似有幾個人在同時說話,異常尖銳,好似鬼哭神嚎。
呼~
酒館之中陰風呼嘯,本就黯淡的光影更是瘋狂的搖晃起來。
陰霧之中,那店小二身形又是一陣變幻,頃刻之間,已然化成了一個身穿血衣的屠夫,手中也多了一柄血跡斑斑的長刀。
“來吧!留在這裡!”
陣陣鬼音似自心頭炸響,只讓人手腳酥麻,目眩神迷,心中油然生出巨大恐懼。
而在城主府衆(zhòng)人眼中,整片酒館都劇烈的扭曲起來,隱隱有一方詭異的氣息,充斥整片天地。
“阿彌陀佛!”
如意和尚坐於陰煞滾動的中心,任由袈裟衣衫揚起,面色依舊平靜如故,輕聲誦了一聲佛號。
這聲音並不如何高昂,但卻壓下了酒館內響徹不停的鬼音。
“牛,又是一頭牛,真是美味。”
屠夫呢喃自語著。
話語流淌間,他原本碩大的體型,更是極速膨脹起來,一個個肉瘤自他臉上浮現(xiàn),露出一張張痛苦而扭曲的臉頰。
徹骨邪風吹動,屠夫緩緩向著如意僧逼進。
“孽障!”
長椅之上,如意僧雙手合十,緩緩擡眼,眸光一片金光,身軀也在他這一動之下,變得一片金黃,好似一尊佛陀在世。
呼!
繼而,他長身而起,袈裟隨滾滾邪煞而動,發(fā)出道道璀璨耀眼的佛光:“我佛慈悲!”
轟!
隨著他起身,江河滔滔似的血液流動之聲自他的體內響起,直至透體而出!
剎那而已,他體內的血液已經(jīng)似江河般洶涌而動,浩蕩狂猛的氣血,一下爲之迸發(fā)而出。
嗡~
霎時間,酒館之中一下爲之大亮。
好似一輪小太陽墜入了酒館之中,迸發(fā)出令人難以想象的光和熱,與那四周滾滾而來的邪煞之氣發(fā)生了碰撞。
唳~
空氣中,實質的哀鳴之聲一下炸開。
那隻邪詭,在濃郁的佛光衝擊之下,好似蠟燭一般,開始緩緩融化。
大股大股漆黑如墨,散發(fā)著無比惡臭的液體自它周身上下開始脫落,使得這隻邪詭看起來越發(fā)的猙獰可怖了。
一團團黑色的液體,在其腳下匯聚,最後凝聚出一張張痛苦的臉頰,齊身發(fā)出怨毒怒吼: “死!死!死!”
繼而,一張張臉頰,帶著無匹的惡意,好似一枚枚炮彈,向著如意和尚當頭砸下!
“阿彌陀佛!”
仿若雷爆似的佛音在酒館內響徹不停,如意和尚雙手合十,微閉雙目,對那砸下來的臉頰不管不顧。
轟!
濃郁的佛光,自他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內好似洶涌大河一般流淌而出,映徹四方。
“啊!”
那一張張痛苦的鬼臉,還沒落到如意和尚身上,就在如大日一般的熾熱的佛光蒸騰下,化爲一團霧氣。
而如意和尚對面,那邪詭已然徹底化爲了一團腥臭的液體,但儘管如此,任由那佛光如何浩蕩,那團液體始終都在滾動不止。
一張張劇烈扭曲的臉頰不停哀嚎,好似要重新化爲屠夫、掌櫃、店小二。
“善哉!善哉!”
如意和尚輕聲說了一句,如來金鉢浮現(xiàn)在其左手之間,遙遙對著那團黑色的液體。
頓時,恐怖的吸力自那金鉢傳蕩,那邪詭儘管極爲不甘,可也僅僅支撐一個剎那,就化爲一個黑點,落入金鉢之中。
邪詭消失,整個酒館也漸漸黯淡,好似雲(yún)煙一般消失,顯露出一條長長的巷道。
“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牛棚之中的黃牛,也一個個也褪去了外皮,化爲了人形,依稀可見,正是巷道排隊的那些人。
他們一衆(zhòng)人面色如土,向如意和尚行禮之後,全都狼狽逃竄,一個個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大師手段果然不凡!”
城隍府大廳,一衆(zhòng)不入流的散修也都呆若木雞。
他們雖然不在巷道,可在如意僧的神通顯化之下,於置身於巷道一般無二。
在如此之近,那如意和尚老意賣弄的情況之下,對眼前發(fā)生的一幕,看的異常真切。